漫天飛舞的金紙殘屑一齊捲入天際，蒼藍的天、焦黑的紙屑，形成一股魔幻氛圍。不斷竄
升的熱度使他發暈，身旁的妹妹嗤嗤笑了。
「哥哥！大家幹嘛燒得這麼認真？好好笑唷！」
如果現在還是君主專制，妹妹一定有成為褒姒的潛力。
「大夥也是為了幫助無主孤魂，想給他們點食物填肚子。」
他想人飢己飢，人溺己溺妹妹應是不懂，橫豎意思也差不多，便如此解釋。他盡量壓低音
量，大人們最討厭小孩拜拜時口不擇言，被聽到鐵定少不了一頓棍子挨！
「媽咪這次準備了甚麼好吃的呀？」妹妹探頭，一臉貪吃相。
「番茄汁、小熊餅乾、醬油、米、橄欖油、八寶粥、牛奶花生。」他背得熟，因為這全是
他從頂好扛回來的。
聞言，淘氣的妹妹皺眉。「誰喜歡喝番茄汁呀！不過小熊餅乾倒是不錯。」
他其實不懂普渡的根本意義。親人死了，大家紛紛口唸佛號，希望對方早日登入極樂世界
，進入輪迴，投胎轉世，然而他們卻矛盾的每逢節慶準備三牲素果祭祖。
他真是不解，既然祈求親人早登極樂，犯啥傻還要準備食糧讓祂們留戀俗世？
難不成中元普渡是哪間量販店的陰謀？好比萬家香之於中秋烤肉般。
「哥哥，你覺得我們的祖先也會來吃嗎？」
「應該吧？不然天下也太多孤魂野鬼了。」他瞧著社區每家每戶的供品，數量驚人，別說
是祭拜孤魂野鬼，應付十台遊覽車的難民都綽綽有餘！
「阿公喜歡開喜烏龍，媽咪有買嗎？」
「沒有耶！可是我看到樓上阿姨有買，反正都同一桌，交換菜色應該沒甚麼關係。樓上阿
姨的祖先也可以喝我們的番茄汁，很健康。」
比起「普渡」兩字，他更覺得中元節就像亡者的聯誼。每戶人家備妥豐盛菜色，亡魂這家
吃完了便換那家，吃飽喝足後順便拿點零花錢用用。
說不定中元節還是陰間的國定假日！
「欸！那些餅乾包裝都沒拆，阿公他們怎麼吃？」
「別問我！妳怎麼會不知道？」他仍舊壓低音量，見著妹妹濕潤又疑惑的眼眸，他嘆氣。
「我看電視說鬼穿過食物的同時就能感受食物的味道。我也曾聽朋友說鬼吃的是插在食
物上的香燃起的香火。更曾聽過別人說鬼吃的是氣味，氣味重的食物他們才感應的到。」
妹妹捏起鼻子。「那怎麼沒有人拜榴槤？」
「可能沒人喜歡吃吧！大家大致上還是挑自己愛吃的東西拜。」
「就像媽咪的番茄汁！好在還有小熊餅乾。」
「是呀……好在還有小熊餅乾。」
他望著即將燒完的金紙，悶熱的空氣讓他直冒汗。他瞧著妹妹興趣濃厚地盯著那包未拆封
的小熊餅乾，裙下的小腿仍舊瘦弱，一副沒吃飯的可憐模樣，彷彿碰一下就斷，這怎麼走
得遠呢？
他又嘆了口氣。
妹妹，既然都準備了妳最愛的小熊餅乾，妳便趕緊吃了，吃了才好上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