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獸醫Monctor》32
Case 11 姜太公釣魚 (上)
龐大的怪物蟠踞身軀蟄伏於漆黑幽暗的深海中，
沉穩熟睡如山巒數年不動，但卻讓人有著強烈的恐懼壓迫，
像是隨時會睜開燃燒的巨眼、從口鼻噴射出激烈的浪濤。
座落於無星無月陰沉深夜中的荒廢校舍，
在王依霓眼中就是這樣恐怖的存在，
儘管距離剛剛開會的新校舍不過隔著一個籃球場。
「真是的，海韻她到底在搞什麼？非要叫我來這裡找她。」
王依霓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穿過了還有三兩人正在練球的籃球場。
時間已經是晚上八點，她留校參加學生會的會議，
但在結束前忽然收到了簡海韻的訊息：
「妳還在學校嗎？我在舊校舍213教室發現了不得了的東西，
待會可以來一趟嗎？我在這等妳。」
會議結束前她回傳了兩三封訊息詢問到底是什麼事情，
但卻都沒有被讀取，這讓王依霓心裡更是擔憂不安。
「怎麼會跑到那裡去呢？」王依霓實在難以理解。
舊校舍早在五年前因為被測出有輻射鋼筋，
耐震係數也不符合規定，所以教室都換到了現在的新校舍。
然而似乎因為責任歸屬與經費的問題，
舊校舍久久仍未改建就荒廢在那裡五年，
是校方禁止學生擅自進入的禁區。
這樣的地方自然有了許許多多的傳聞，
鬧鬼、藏屍、異空間、寶藏什麼的。
王依霓並沒有相信那些，但是也不曾偷偷進入，
更別說是這麼晚的時間了。
「真是的！見到她先打一拳。」
王依霓越是害怕就越想抱怨好友，
偏偏要在這種時候進入舊校舍，還要她一起過去。
她拉起禁止進入的布條，從底下穿了過去，
踏入的第一步就忽然感覺到異樣的寒意，
聲音與光線也好像瞬間大大減弱。
王依霓回頭看著仍有人在運動的球場，
安慰自己旁邊明明就還有人，沒什麼大不了。
ㄇ字型的舊校舍有四層樓，三面圍繞方形的中庭，
中央有一個仍蓄著水但汙濁而藻類橫生的荒廢水池，
緊鄰老舊但別具風味的中式涼亭以及一棵高聳的鳳凰木。
王依霓穿過了中庭，來到最遠離新校舍的那一側，
踏入了堆著雜物的髒汙長廊後光線越來越暗，
她只好以手機當作手電筒照明，左右張望著。
「213？該不會是二樓吧？」她看著鋪著灰塵的樓梯，
有著已經化為白骨的老鼠屍體，樓梯間堆的桌椅結滿蜘蛛網。
「真是不想上去啊！」
咬牙硬著頭皮上樓梯，她一步步踩穩，
像是深怕樓梯忽然崩裂一般。
終於到了二樓，在手機的光線下，
生著蜘蛛網的「213」的教室門牌出現在眼前。
「終於找到了。」王依霓稍微鬆了一口氣，
一面走向教室，一面喊著：
「簡海韻，妳在哪裡？沒事教我來這裡幹嘛啦！」
她怒而推開教室的門，正打算一拳揮向正背對自己的人影，
但是忽然感到不對勁。
「咦？你……是誰？」王依霓驚覺眼前的身形是個男人。
「咩哈哈哈……」男人轉身過來，頭上竟然戴著詭異可怕的面具。
「我們來玩個遊戲吧？」
「啊！」尖叫聲在舊校舍響起，
但如同沒入漆黑大海一樣無法傳到任何人的耳裡。
※
前一天下午Monctor動物醫院的生意一如往常冷清，
孟客特醫師提早結束了門診，
在二樓摸著那些已經研究許久的鮟鱇魚遺留物品。
「金屬環是精鋼製成，細線像是某種妖怪的絲，
都泡過龍血所以妖怪難以破壞。」孟醫師自言自語地分析著，
「無論金屬環以及其他機關，都是自製的精密機械……
這個人善於製作機關也有精巧的手術能力可以製作人面天燈。」
他隨手拿起了手術刀，指間浮現「切」字紋讓刀發出明亮的金光，
隨即割向細線與鋼環。
「鏗！」線和鋼環都完好如初。
「鈴……」電話這時鈴響，孟醫師接了起來。
「喂？」
「釣魚的事情……」是女人的聲音，
「對方跟我約好了，今晚凌晨十一點，紅龍遊樂場的地下停車場。」
「約在那種地方啊？」
「是啊。如何？就依約交易？」
「妳不會被發現吧？」
「沒問題的。」
「好吧，就麻煩妳了。」孟醫師講完以後掛斷電話，
接著開始把手術刀放入醫師袍中，像是準備武器的士兵一般。
「希望能把事情弄清楚一些啊！」
他輕輕摸著自己白袍上花朵般的圖形，
接著看著放在桌上那已經不再戴的眼罩。
當天深夜十一點，充斥小鋼珠和遊戲機的紅龍遊樂場熱鬧不已，
許多背景複雜的份子來往出入，
相對來說地下室的停車場就死寂冷清，
昏暗閃爍的光線下連車輛都寥寥無幾。
隨著高跟鞋敲擊的聲響迴盪，
身穿大衣戴著口罩與墨鏡的女子背著粉紅的大包包現身，
視線在地面與柱子間來回確認著停車格的號碼。
終於她在一輛黑色的廂型車前停下腳步。
「妳遲到了十分鐘。」副駕駛座的車窗降了下來，
裡面是染著紅髮戴著紅眼鏡的男子。
「別介意嘛！」女人故作嬌嗲地笑著說：「好貨值得等待啊！」
「上車談。」後車門隨即打了開來，一名黑衣人指示她上車。
「好吧，畢竟東西見不得光。」她上了車，
車上三名男子看起來都非善類。
「快點吧，東西呢？」紅髮男子不耐煩地說。
「你等等……」女子打開包包，
視線卻悄悄從墨鏡下打量著紅髮男子，
注意到他脖子上的刺青以及手臂上包紮的紗布。「就是這個。」
她拿出一個細長圓柱玻璃瓶，裡面放了一根約八吋的細長黑色尖針。
「放在這裡面啊？」後座的黑衣男子伸手接過玻璃瓶。
「比較安全啊，你該知道這裡面的東西有多危險吧？
我好不容易弄到手又冒著險保存著，錢是不是還要再多加一些啊？」
「想得美！」紅髮男哼了一聲，接著對後座男子問著：
「東西是真貨嗎？」
「看起來確實很像，所有特徵都符合。」
「是吧？東西千真萬確。」
「很行嘛！」紅髮男歪嘴笑著。
「沒問題就成交囉，那我的錢呢？」女人伸手掌心向上。
「阿佐？」紅髮男一聲指示，黑衣男阿佐竟從懷中掏出槍朝向女人。
「你想幹嘛？唉呀，該不會是耍賴吧？」女人尖聲驚呼，
「沒想到你們是這種貨色！」
「少廢話！」紅髮男怒斥，
「他喵的給老子安靜一點，快說東西是哪來的？」
「哪來的和你們有何關係？我們不就只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嗎？」
「叫妳別廢話了，我問妳就答。」
「從一個戴眼罩的傢伙那裡弄來的。我說完了，錢可以給我了嗎？」
女人面對槍管依然冷靜，「要是賴皮的話傳出去可是很難聽的。」
「老大，東西還是得拿給綠小姐才能確定。」阿佐提醒著。
「沒關係，先給她吧！」紅髮男指示著，「諒她沒那個膽敢耍我們。」
「是。」阿佐收起手槍，從椅子下拿出了一個黑色盒子，遞給了女人。
「請點一下。」
「那我就不客氣囉！」女人打開盒子，裡面是白花花的鈔票，
她拿下了墨鏡仔細地看著，露出化了濃妝的容顏，
那是變成人形的Hena。「嗯，我就不一張張點了，你們時間寶貴……
而且諒你們也沒那個膽敢耍我。」
「你……」阿佐還沒說完，Hena已經自己開門下了車。
「交易愉快啊！」Hena給了他們一個飛吻以後離去。
「老大，那女的讓人怪不爽的。」阿佐抱怨著。
「少廢話了。走吧，快把東西拿給綠小姐。」
紅髮男催促著，車子離開了停車場。
停車場的柵門剛放下來，沒走遠的Hena悄悄地從柱子後走了出來，
朝向另一個停車位前進，打開一輛黑色車子的後座一屁股坐了進去。
「交易完成，拿到錢了。」Hena笑著說，
「Monctor，那麼多鈔票你的醫院要賺多久？」
「少挖苦我了。」駕駛座的孟醫師苦笑著，「他們有說什麼嗎？」
「就是確認東西是不是真貨，然後問我從哪拿到的，
還用槍指著我。帶頭的確實是個紅頭髮、脖子有刺青的男人。」
「他一定就是當初和荊霰接頭買妖怪屍體的人。」
「還不發車去追嗎？」Hena看孟醫師一直還沒有動靜。
「等距離拉遠一點，跟蹤比較不會被發覺，
反正妳能循著味道，玻璃瓶蓋子塗了滿滿的費洛蒙。」
「這招是不錯啦，在網路上釋出消息販售欽原的毒針，
藉此來釣出賣家，不過知道對方是誰以後該怎麼辦呢？」
「老實說我也不知道，把事情弄清楚以前還是儘量避免正面衝突吧！」
孟醫師發動車子，「味道還在吧？」
「嗯，很清楚。」Hena打開車窗吸著鼻子。
「走吧！」車子駛出了停車場。
「前面路口左轉，應該還在幹道上不遠。」
「好。」孟醫師左轉，接著就沿著大路直駛。
「Monctor，那隻臭貓到底是怎麼回事？最近都沒來醫院了。」
Hena問著。「雖然本來就是個不合群的討厭鬼，
不過都不露臉還真顯得有幾分冷清啊！」
「雪糕暫時是不會來了，除非設法讓主人強帶他來。」
「你們鬧翻了？」
「可以這麼說吧！」孟醫師聳聳肩。
「真是小家子氣啊！」Hena吸了吸鼻子，
「味道遠離了，右邊方向，好像是轉進前面的巷子裡。」
「好。」車子轉入了小巷，越來越遠離市區。
「許多妖怪最後也和主人鬧翻了對吧？」
「至今也替二十幾隻妖怪封印成動物，
但是將近半數最後都放棄和人類一起生活，
寧可要我解開封印回到妖怪的世界。
能夠像是妳還有雪糕一樣和主人如此和睦相處的其實不多。」
「這也是可以想像，很多人對待動物的方式可是很糟糕的。
如果哪一天我也不想再當寵物了，你也會讓我恢復原來的樣子嗎？」
「當然不會。」
「哈，真是偏心啊！」
「當初契約裡面就講清楚了吧？
像是妳或是九鳳這類高危險性的妖怪，要不當寵物可以，
不過不能解除你們的封印，這樣太冒險了。」
「都已經那麼熟了還這麼不信任我啊，真讓人傷心。」
「不是不相信妳，是相信妳沒有那些力量依然可以活得很好。
除非真的到不得已的狀況，妳的那幾條尾巴還是得放在我這。」
孟醫師摸著白袍上的花朵圖案。
「前面左轉。」Hena說著，「看起來越來越偏僻了。」
「這裡是龍鳳丘南方的工業區吧？」
孟醫師不久前曾來過這裡，覺得眼前的景物越來越熟悉。
「味道變重了，他們可能停下來。」
「我們也停車吧，這裡車少容易讓人起疑。」
孟醫師將車子停在路旁，開門下車。
「我這樣比較不起眼吧？」Hena此時已經變回柯基犬的樣子，
鼻子在地面搜索著味道領頭帶路。
一人一狗在工業區的道路上前進，
最後在一個巨大貨櫃般的方型建築錢看見了黑色廂型車，
車上已經沒有人了。
「這裡……我來過。」孟醫師看著眼前的廠房，
就是當初找到朱厭的地方。「是巧合嗎？」
「味道在裡面，他們已經進去了。」
「我記得旁邊還有另一個門，我們從那裡潛入。」
孟醫師走到了側門，簡陋的鏽蝕門板上扣了一個鎖頭。
「鏗！」孟醫師掏出手術刀輕易地把鎖破壞。
Hena帶頭鑽了進去，裡面的空間一片漆黑，
只有在一排排貨架間的角落一張桌子開著桌燈，但並沒有看見人。
「味道在桌子那裡，有人的味道，應該也在附近。」
Hena吸著鼻子往桌子前進。
「等等，先別急，感覺不大對勁。」
孟醫師背對著貨架，小心翼翼地前進，睜大了雙眼掃視周圍，
忽然注意到了藏在一處貨架後隱約可見的妖氣。
一瞬間，一盞盞白熾的燈光亮了起來，
從各個方向投射在孟醫師和Hena身上。
「歡迎光臨啊！」一頭紅髮的赤鬼從貨架後方走了出來，
一臉得意地歪臉笑著。「老子等你們等很久了。」
「是陷阱？」孟醫師握緊手術刀，「難道跟蹤被發現了？」
「少廢話，把你把小不拉嘰的刀子丟在地上，我們只是想跟你談談。」
「你們？」孟醫師不覺得眼前的尋常人類對自己有何威脅，
自然沒有放下手術刀，甚至還一步步走了過去。
「咻、咻！」
「嗚！」孟醫師忽然感覺到兩腳一陣刺痛，忽然麻痺不能動彈，
不得不就地蹲跪了下來。「怎麼回事？」
「哇！」Hena也向前趴倒在地動彈不得。
「怪了……」孟醫師不明所以，
明明沒有看到人也沒有感受到任何朝向自己的攻擊。
「是啊，我們。」
另一側的貨架走出了身穿水綠色的長裙洋裝的高瘦女人。
孟醫師轉過頭，察覺到那就是剛剛那若隱若現的妖氣就來自她。
「孟客特，我們又見面了……」女人緩緩走來，
「別擔心，麻痺只會維持十幾分鐘。」
「妳……妳是……」
孟醫師想起來謝懷慈提到過送藍毒解藥的人到醫院的，
就是穿著綠洋裝的高挑女子。
「是使毒的殺手─蜚蠱對吧？不過我們有見過嗎？」
「一樣在這裡，你忘了？」
「啊。」孟醫師想起當初他抓到朱厭時，
忽然有人推倒貨架害他分神，結果讓朱厭逃走了。
「那時的人就是妳？為什麼？」
「這傢伙廢話很多耶！」赤鬼抱怨著，手拍了兩下，
兩名手下走了出來舉著槍對著孟醫師和Hena。
「你還搞不清楚狀況嗎？我們什麼都沒必要告訴你。」
蜚蠱走到桌子旁，拾起上面的玻璃瓶看著，對孟醫師說：
「謝謝你們把這個還來。」
「難怪我們會被設計，你們是一掛的。」孟醫師漸漸搞清楚。
「我們早知道欽原毒刺在你那裡，拿出來販賣肯定有問題，
所以就將計就計讓你找來這。」
「被耍得團團轉啊！」Hena哀怨地說。
「好吧，我認了。」孟醫師苦笑著：
「這樣想來也就合理了，收購藍蛇屍體的人和使用藍毒的人是同一夥。」
「老大，」身穿黑衣的阿佐拿著黑色的盒子走向赤鬼，
「在車上找回這個了。」
「唉呀，我們的錢！」Hena驚呼。
「哈哈，這老子拿回來啦！」赤鬼接過錢笑著說：
「順帶一提，盒子上也有追蹤器，你就算不來我們也會去找你的。」
「我們還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啊！」孟醫師嘆息。
「綠小姐，看來也不需要我和我手下，
這裡就交給妳和他談了。」赤鬼揮著手，和手下們一同離去。
「毒刺拿回去，錢也拿回去了，
又不想回答我的問題，所以接下來呢？」孟醫師問著。
「讓你來這，其實是想請你幫個忙……」
「幫忙？這一點也不像是拜託人家幫忙的方式吧？」Hena嗤之以鼻。
「我可是救了妳一命喔！」蜚蠱看向Hena。
「但也是妳害我中毒的啊！」
「其實我大可不必給你們解藥，這樣做就是想表達無意與你們交惡。」
蜚蠱撥著長髮，「而且我們合作對你有利無弊。」
「那還把我們拐騙來這，又把我們……」
「Hena，別再說了。」孟醫師制止Hena，接著對蜚蠱說：
「到底希望我們什麼忙，妳就說看看。」
「我想請你幫助我一起抓鮟鱇魚。」蜚蠱語出驚人。
「什麼？」
「我被交託的任務目標是鮟鱇魚，但需要你的幫助我才能夠完成。」
「為什麼要抓……算了，肯定不能說對吧？」
「嗯，但我猜你也想對付他，
尤其聽說你那裡的貓又成了鮟鱇魚的目標。」
「妳知道了？」孟醫師眉頭緊蹙，「這確實讓我很困擾。」
「我可以幫助你解決問題，應該說我們互相幫助、合作。」
「和妳這樣不知來由、不明目的，又幹了不少壞事的人合作？」
孟醫師完全無法信任眼前這個人以及她背後的勢力，
無論是暗殺、收購妖怪屍體，甚至和鬥狗集團扯上關係。
不過如果真的能夠解決鮟鱇魚這個心頭大患，確實讓他很心動。
「那又如何？重點是你想不想抓住鮟鱇魚？」
「Monctor，請三思啊，跟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傢伙合作？」
Hena心有不甘。
孟醫師忽然想起九鳳說過的：「無論今後想與哪個勢力對抗，
都必須與有力的同盟合作……」
「有一個條件。」孟醫師下了決定。
「請說。」
「我要知道妳為誰工作。」
「如果順利完成任務以後就跟你說，如何？」蜚蠱反問。
「這……好吧！」孟醫師點了點頭，「所以妳知道如何找到鮟鱇魚？」
「他神出鬼沒，身分與行蹤都是謎，這也是為何我無法獨自完成任務。」
「那這樣要如何抓他？」
「方法在你那邊……」蜚蠱嘴角微微上揚，
「你手上有能夠釣上鮟鱇魚的餌。」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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