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擦乾眼淚。搖搖晃晃地走著。
在夜店旁邊的巷子裡遇見一個年輕人。他蹲在地上，臉上有血與瘀傷，可能剛跟人有衝突吧，我想。
「你成年了嗎？」
他瞪我一眼，低頭沈默。
其實很明顯，看他的外表頂多高中吧，以現在小孩的早熟，說是國中生還比較有可能。
「你有犯罪前科嗎。」
「關你屁事噢，幹。滾啦。」
「...你有精神病史嗎？」
「你想怎樣啦，沒被揍過是不是？」他作勢起身，卻又坐了回去，我看到他的褲子上有更多的血。
「沒有，我只是想請你幫個忙，如果你願意，我會把我所有存款都給你。」
他瞄了我一下。
「所以你有精神病史嗎？有的話會比較好。」
「我媽有。」他小聲嘀咕。
不錯。於是我告訴他我的上下班路線，明天晚上我會加班到幾點，我會走哪條巷子回家。
我請他拿刀把我刺死。
「幹，你想找我麻煩是不是啊？」
於是我把我的提款卡遞給他，跟他說了密碼。
他拿起卡片看著。
隔天的新聞，被這位少年和我給佔據了。
『中輟生犯下驚人血案』『單親輟學生殘暴殺害女上班族』...等等。
『輟學』『血腥電玩』『單親』『孤僻』這些關鍵字不斷被放大。
「是她叫我這樣做的！」他亮出提款卡和說出我的密碼。
於是新聞跑馬燈又多加了一點。
『未成年殺人犯疑似為財勒索不成下殺手，是否為了買毒以及是否曾犯下其他案情仍待警方調查。』
『殺人少年的律師稱嫌犯有妄想等精神病史，罪行可能減輕。』
網路上一片辱罵。
那些不認識我的人為我難過，說我年輕的生命就這樣被奪走令他氣到夜不成寐。
那些不認識我的人，身歷其境般的指責少年的殘忍，罵國家罵法律不准因為未成年或精神病就從輕量刑，
這種人放出來還得了。
幾天後，
媒體和網友挖出少年的身家底細，騷擾他的所有親戚，包含他躁鬱症的母親，
更有記者問她「妳會不會後悔生下他？」他家大門被一個中年男子關起，只聽到母親隱隱的哭喊。「走開走開幹嘛不殺我就好？」
慘了，我沒想到這一點，我只想到小孩應該是會被判刑最輕的，但忘了媒體還會想要他的家人對社會道歉，還有年輕人能不能承受著個壓力。我想死的念頭讓我太莽撞了，讓我忘了這個社會最喜歡八卦了。我因為一個爛男人和自己的無聊小事毀了一個家庭...
我看著蹲在牢裡的少年，他比我想像中冷靜。他聽著國家指派的律師漫不經心地說他接下來要面對什麼事情，
律師一直在看錶，說的話像是在背稿，講完後他嘆了一大口氣。「煩死了，這什麼工作。你要不要對被害人和大家道歉？快說一下，這樣我們都會輕鬆一點。」
少年低頭不語。
律師站起身，邊嘆氣邊走出去。
我坐在旁邊，看著低著頭眼神空洞的少年。他穿著制服，應該是上課的時候被帶走的吧。
「對不起。」他小小聲的說。
天啊，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吧！他腦袋裡到底在想什麼，他明明知道是我叫他做的，他幹嘛還道歉啊？
「對不起！我不應該那麼衝動的，你聽得到我說話嗎！跟我講講話好不好？」
我再怎麼用力卻也發不出聲音。因為死人是不會說話的。
沒人會知道真正的兇手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