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過神來
發現自己站在一座橋邊,四周空蕩蕩的,只有我孤單的身影倒影在河邊載浮載沉.
我低著頭看著那倒影,嬌顏依舊青春,青絲依舊烏黑,但身邊的人兒卻已不在.
我焦急看向四周,想尋找我的情郎,那個即使在嚥下最後一口氣時,仍捨不得鬆開我的手的
男人.
他說,他情願用一生榮華富貴換牽我的手......
他說,他願意用生命證明他對我的真心......
我伸出手,掌心仍有他的餘溫,溫暖卻不炙人,但,他人呢?
橋的另一頭,一個村婦打扮的婦人走來,手中拿著一個碗,裝了約一半淡綠色的液體.
這裡是哪裡,這婦人是誰,這碗湯是甚麼,已經無須解釋了.
「喝下吧,孩子!喝完安心上路吧!」
我接過碗,愣愣地看著碗中的液體,也許,只要喝下它,我就解脫了.
再也不用想起那撕心裂肺的痛楚,也不用再尋找情郎的蹤跡了.
我將碗捧至口邊,卻怎麼也喝不下去......
眼淚從眼角溢出,我......終究還是捨不得呀......
我放下碗,問孟婆「可不可以不喝孟婆湯?」
孟婆指了指河中央,那邊有許多黑色細長的水草飄盪著,「你只要像她們一樣,在河中度過
百年歲月即可.」
近看,那水草竟是女子的頭髮!
每位女子的臉上盡是嗆溺的痛楚,不難想像她們究竟受到多大折磨,然而,沒有鎖鎖住她們
,她們可隨時浮上水面,但她們沒有!
她們是自願的!!
我下意識撫我的喉,我與情郎正是投水的,嗆溺的痛楚,我最清楚不過.
有些退怯,此時,卻突然想起情郎的手.
那手撫過我的青絲,我的臉龐,與我的手指交纏......
來生......再戀......
淚又流下,我知道,河中每位女子定都曾與我一般,千萬矛盾,還是選了一條傻路,哭著,然後
點頭.
許是孟婆已見怪不怪,她沒有多說話,伸手,將我推入河中.
水從我的口中,鼻中,眼中,耳中滲入.
之前投水雖痛苦,但不久就失去意識,且有情郎牽我的手,然而這次,我是已死之身,只能清
醒且無止盡
地受盡苦楚,孤身一人的受苦.
我張開口想慘叫,卻只是讓更多水灌入肺,一點聲響也無.
水彷彿從無數毛孔侵入,五臟六腑浸在水中的痛,言語無法形容千萬分之一.
縱然如此,我卻依然沒有浮上水面......
抬起頭在水中看著橋上的孟婆,因為水面上的漣漪,景象已變朦朧,只依稀知道,她又在端湯
給下一位亡者.
我還有百年的歲月要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