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洞 14 酒吧
酒吧裡，穿著深色上衣搭配深藍色牛仔襯衫的男人點了一杯馬丁尼，他的髮型是那種
復古暨流行的油頭造型，深邃的五官留著八字鬍，他的敏銳從點上這杯酒開始上緊發條。
如果被眼前的幻覺迷失的話，那他不可能支配這個身軀這麼久。
究竟拿著阿信的雙手做過多少事，
如果數字浮上台面，肯定會震驚許多人。
為此，他自此絕對地低調，包括對阿信也是。
「我請你喝酒。」一名年約二十五歲至三十歲之間的女性往男子這裡走來。她穿著一身暗
色的穿搭及簡潔的透氣寬短翻領西裝外套，帶有金屬味道的百搭樂福鞋，彩妝自然是能在
這昏暗背景色彩下持續耀眼的模式。
「可惜不是長島冰茶啊。」他微笑示意。他其實知道這名女性想說的事情。
「怎麼稱呼你？」
「一直沒有一個好名字，我們就略過彼此裝熟的過程吧。」男子喝了一口酒，試著思考這
杯酒是不是沒用琴酒當底。
「我的老闆想要好好瞭解你。」女子露出一種豔麗的笑容。
「很抱歉，若在現實世界的話，我會很樂意的。另外若是妳想請我喝長島冰茶的話我會更
樂意。」男子笑了笑，他已經感受到酒吧裡遠處那炙熱的眼光。他熟稔夢境，即便是多麼
偽裝的夢境，仍然無法逃過他的眼睛。
對他來說訣竅很簡單，
就是在於他手上能夠掌握的物理特性。
由於夢境時間軸與現實時間軸略有差異，
無論是多麼仿真的夢境，仍然會在空間上產生秒差，
因此只要輕輕移動手肘，來回搖動，
觀察秒針是否在空間上有飄移現象，
就能確認是否被誘拐到了仿真夢境裡。
當然，純憑新手，絕對不能在巧妙的自然狀況下確認這一點，
另外也要隨時下意識的有這種判斷習慣才辦得到。
「我們大概知道你做了什麼。」女子聽到男子的話似乎有些驚訝。
「哦，是嗎？」男子微微笑。
霎時，他突然拿出小刀用力地往女子的手背插下去。
那悲愴的喊叫聲震動了整間酒吧，
客人四處張望，往男子這裡靠過來，
包括遠處那個正在緊盯自己的少年。
鮮血將整個吧台桌面覆蓋，女子的痛苦寫滿臉龐。
「妳可能以為不會痛吧？人作的夢只要是自己沒辦法接觸過的記憶，就無法感同身受的感
受到疼痛。沒有被火燒過，不曉得那皮膚成為焦黑的撕裂痛苦；沒有被刀刺穿過，自然無
法體會那一種東西在自己體內的奇妙感受。但既然是把我丟入你們做出來共享夢境裡，妳
就得承擔你們放下的錯誤及風險，記憶可是超乎妳想像的細膩，而我受過的傷也是超乎妳
能想像的。」男子將嘴巴靠在女子的身邊，輕描淡寫地說。
「冷靜點，放開她。」坐在酒吧一隅的少年終於走了過來。
「好吧，你們想怎麼做？跟那個愚蠢的傢伙一樣嗎？」男子的話讓少年露出了短暫的侷促
。
「我們好好談談，先放了她。」女子已經臉色蒼白，嘴唇發紫。
「可惜的是，夢假如醒不過來的話，也不用害怕死掉喔。她會一直痛苦下去，因為流血是
不會停止的。」男子的話讓少年感到無限的不安，所謂的物理存活特性也瞭解地那麼清楚
嗎，過去到底有多少人曾經進過阿信的意識裡挑戰這個惡意。目前唯一想到的應該就是阿
信的爸爸吧。
「停止這一切吧…」少年誠懇地說。
「我猜你們不太懂像我們這種人的想法，只要醒來，就能隨時掌握自己的人生，可是很美
好的一件事呢。但是，我跟其他人也不一樣，我不打算成為真正的主導，比起這個，那種
安排、共享的感覺更好。」
「那為了你們兩個人好，不應該再犧牲更多無辜的人啊。」
「哼，我只是就威脅地位的高低，一點一滴地揀選那些人啊。」
「連阿信的女朋友也不放過嗎？」
「那女人死了也是剛好而已。我很清楚她跟幾個人睡過，阿信真是太蠢了。」
「那也是他感情的自由，不是嗎？」
「所以我才說你們不瞭解我們啊。」
「什麼？」
「所謂的共享、安排，就是要雙方都能夠認同啊。我們共享同一個女人、同一份工作、同
一種生活，不應該只有他才能決定所謂的安排，我也必須參與其中才可以。」
「已經二十五年了，這場遊戲終有終止的一天不是嗎？」
「所以你們真是離家太遠了。」男子突然瘋狂地大笑。已經氣若游絲的女子與少年驚慌地
看著他。
「如果你們還沒搞懂的話，就多花一點時間吧。少在這裡賣弄。」男子用力地將刀子拔開
。少年趕緊衝上前去，抱住女子。
「酒吧的設計還不夠道地，裝潢顯然是沒有學過室內設計的人做的，要做細膩的仿真夢境
，需要下苦工呢，每一個忽略的細節我都看得出來。另外夢境的結束可不是只有單純的崩
塌方式才可以，只要我高興的話…」
「隨時都可以。」男子比出手勢，瞬間巨大的聲響從酒吧的四周開始傳來，少年搖搖頭，
他知道他們已經被白色世界給全面包覆。
【2014年5月26日 21:17 廢棄大樓】
黃艾琳全身是汗地醒來，
她的恐懼一直到醒來都還無法退散。
戴文傑在她一旁，將油紙傘收回，
臉色凝重。
這種看似外表像是油紙傘的物品，
其實是戴文傑意念工作室所做出最新型的夢境搭載器。
設計特點是可以讓敵人瞬間進入催眠睡眠，
也可以避免儀器的繁複所設計的全新設備。
早期的夢境機台需要搭載多部工作室電腦、
以及搭載多樣光傳輸的特製頭罩。
使用者必須躺在床上戴上頭罩才有辦法啟動。
而油紙傘設計與其對比，類似無線網路之於有線網路一樣。
當戴文傑受到了某位金主兼設計師的參與過後，跨時代的夢境元件從戴文傑意念工作
室誕生。油紙傘中埋藏著整合積體光學元件與新型載子元件。那種獨特的新型載子元件可
以有效地讓人腦意識透過無限傳輸搭配工作室本身的核心專利『腦內雙轉換影像視覺成像
程式』，讓油紙傘成為封包中繼站，以無限傳輸的方式將網路封包傳進核心主機。
好險現階段，即便是外人擷取到這份資料，也無法有效解讀程式。因為新型載子的加
密技術同樣需要擁有新型載子能力的駭客才有辦法解開。
最後，只要有油紙傘、一個好坐的沙發，
就可以來一場夢境之旅。
「發生了什麼事？我從外頭看，你們的情緒讀數都超標了。」陳常映緊張地看著戴文傑與
黃艾琳。
「這傢伙比想像中的更為棘手呢，另外我們去的酒吧是新作出來的模型嗎？」戴文傑翻了
翻桌上的資料。他們剛剛選用的是編號157室的夢境空間。
「這算是用了很久了，至少兩個月沒更新了。」
「那傢伙所有細節竟然都知道，真是有趣。」戴文傑正在思考那個潛藏在阿信腦內的男人
，過去究竟遭遇過怎樣的訓練，明明已經是設計完善，上線使用的專業酒吧對他來說都有
所瑕疵，難道真的得籌組建築師、室內設計業者共同來打造極具仿真的模型嗎？
「他可以控制夢境消失，為什麼？」艾琳問。
「這兩個問題其實互有關係的，夢境細節與夢境消失。」阿映回應。
「是啊。常人進入夢境時，夢境的細節之所以不能被參透，就是因為人們不知道自己正在
作夢，那是一種身為人性擁有的特性。」
「所以對他來說，他很習慣知道自己正在作夢，所以才能隨時選擇結束它？」艾琳試著反
芻這些資訊。
「也許，這是臆測。畢竟以常理來說，夢境消失與夢境崩塌同義，都是作夢者在外力、外
在影響下，瞬間抽離夢境的表徵。」戴文傑解釋，實際上即便是他們，要離開夢境都要透
過在現實世界的操作員同步操作才可以。
「這麼說，這是他們天生的特性？」
「看來只能等待羅蘭的消息了，我們做一個更好的夢境吧。」戴文傑難得有一種被污辱的
感覺，他滑開手機，思索有哪些人可以幫他。
「我們真的要做出完全仿真的酒吧？畢竟157室，也是我們走訪各個酒吧所設計出來的。
」
「沒辦法，就算我們再怎麼走訪，那些也只是『我們』的感官，所以當我們沒注意到的細
節，就會成為無法忽視的漏洞。譬如我們從沒真正觀察吧台後方的酒瓶展示方式，那麼夢
境裡的樣子肯定就是漏洞百出的擺設。」
「所以要找誰？」
「那當然是酒鬼才可以。」戴文傑笑了笑，撥打電話。
【2014年5月26日 22:32 意識神經元邏輯弧步中心】
管精儀跟羅蘭正在某一間實驗室中將沈喜明的所有研究文件一字排開。
關於他怎麼帶羅蘭進來這裡，他不想詳談，
因為他似乎真的太小看戴文傑。
羅蘭從口袋拿出一張識別證，
結果竟然可以通過門口的所有安檢測驗。
這對管精儀來說是一種難以形容的不可置信。
這一生都以為是秘密的機構，
竟然輕鬆三兩下就被一張識別證唬過去，
他正在思考漏洞到底在哪裡。
羅蘭倒是很沈浸在管精儀被耍的喜悅上，
畢竟這識別證可不是一般的識別證，
它與油紙傘一樣，可以瞬間讓對手進入一種清醒催眠當中。
當然，除了躲過人以外，
也要對這機構的安檢有所研究才可以。
顯然戴文傑不是第一天就盯上這深藏在地底的巨大實驗室。
「好吧。這都是完全沒有交集的數據啊。難道我們不能問問本人嗎？」管精儀思考他們是
不是太蠢，如果阿信的爸爸已經被戴文傑成功收服的話，那何必還要靠著這些東西研究出
答案。
「這些本來就是謎語啊。」
「什麼？」
「我們早就問過了，之所以沒有問出答案，那是因為也許就連他也被監控當中吧？」羅蘭
回應。
「被監控？難道說那個女人也正在監控沈喜明？」
「這是最合理的解釋，否則他不會百般地矢口否認一切。」
「謎語啊…」管精儀雖然喜愛謎題，但是謎題沒有一個起頭的話，很難逐一找到真相。
「好吧，你應該展現看看你們實驗室可以玩什麼花樣吧。」
「我在想，所謂的訊息會不會是一種更容易的分類…譬如物件有十三樣，難道妳真的要把
十三件物品一一檢視完畢嗎？光是每一個物件都包含著許多不定因子…」
「你意思是指，謎底不在他展示的物件本身，而是彼此關連性。」
「我舉例來說，十三件物件假設各自編號，每透過一種共同集合，應該過濾出答案吧。譬
如說十三件物品裡只有一個物件沒有某某某的指紋，那麼這樣的訊息就可以寫出一個編號
。」他思考這種分類法會不會是沈喜明想表達的。
「我懂你想說的，你的意思是透過揀選各個條件，來排序一種可能的座標？」羅蘭比管精
儀想像得更為聰明，他一直以為羅蘭就只是空有外表與強悍實力的頭腦簡單女性，顯然他
是錯的。
「不一定是座標，有可能是訊息。」
「但關鍵在於排序，無論是你要轉換成文字、數字，問的問題都要有排序，問題的順序是
反的，那麼所揀選出來的答案順序也是反的，對上是英文或者是數字都不會是對的結果。
」
「所以一般謎題都會有一個開頭，就像是故事會有個序章一樣，我們必須從中組建妳剛剛
說的所有狀況，問題順序、解答順序。」
「好吧，最有可能的是什麼？」
「有文字、有記錄的東西。」管精儀找出三個物件擁有這樣的特性，一整台電腦的日記包
括手稿、一部影片、一疊照片。
「看來答案很明顯。」羅蘭邊思考邊說：「透過我們看到的記憶，充當四哥的沈喜明，最
早是從那個影帶開始。然後他試著讓阿撇從那個『弱衰週期統計』手稿裡用二進位手法解
出訊息。」
「好吧。至少這是一個開始。」管精儀開始觀看影片，他回憶起剛進入公司的測驗，凡事
最難的不是抵達終點的時刻，而是剛開始。
無論是要克服什麼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