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洞 13 調查
如果要談消失的話，
我應該比阿信更害怕。
最早認識他的時候，
是在一場旅遊的回程中。
我透過他的眼睛看著這個世界，
這是一個意外又令人迷失的世界。
我是誰呢？
我究竟為何而生？
關於這個問題，或許阿信跟我一樣徬徨，
我們都同樣關在一個會衰老的軀體當中。
長大、學習、變得難以相處、接著學會妥協。
那一夜之後，
她的媽媽不停酗酒，
拉長電話線，
用單手托住那搖曳的頭顱，
等待著一個消失的男人。
那夜過後，阿信遺忘了許多事情，
太多事情像是沉澱物一樣，沉到了內心的最深處。
我記得那一夜的所有細節，
那是我誕生的夜晚。
恐懼如煙的幻影籠罩著我們，
我被賦予的任務，就是好好守護阿信。
無論他遇到什麼困境、什麼嚴峻的考驗，
我會全力支持他，我會帶他走過荊棘的狹道。
每一分、每一秒，我會成為他的幻影，
如煙一般如影隨形。
【2014年5月26日 20:35 廢棄大樓】
「怎麼樣？好玩嗎？」戴文傑遞給了還在驚魂未定的管精儀一根『黑冰』萬寶路。他們靠
在廢棄大樓的窗邊。
「你這瘋子。」管精儀不想想起剛剛被關進夢裡的回憶，唯一讓他值得回憶的是羅蘭已經
見過了那內心最深處的記憶。
「這種事情要是碰得越多，反而會覺得自己越不正常。」戴文傑笑了一聲，煙霧從空中緩
慢爬升，像是人生一樣。
「那個歌手還好吧？我記得他是唱歌的。」管精儀問，他比阿信更早醒來，正在調整自己
的意識。
「也許吧，聽說是搞樂團的。」戴文傑回應。
「關於他的事，你怎麼看呢？」管精儀已經聽聞阿信的事情，現況對所有人來說極不明朗
。
「老實說我不清楚該怎麼做會是最好的選擇。當年那些被荼毒的孩子，要是真活到這把年
紀，肯定做了不少極惡之事吧。無論始作俑者怎麼看待她所創造出來的成就，對於我們來
說，處理上，道義就是問題了。」
「嘿，事情只要扯到道德，那你就走進死胡同啦。說說看那傢伙的故事吧，或許我有一些
建議可以給你。」
「我沒辦法看得太透徹，畢竟那個『惡意』非常敏銳。阿信從國中、高中、大學、畢業組
團、工作、走到現在，每個角落都有那傢伙的存在。」
「所以阿信本身不知道這件事吧？」
「是啊。但對惡意來說，彷彿像是友情又像是愛情。」
「什麼？」
「很難確切形容，最早是一種保護心態吧。看著男孩慢慢長大，從單親家庭，到母親走入
染毒深淵中，在學校勉強地強顏歡笑地活著。一路以來，那傢伙是陪伴阿信的人。最後，
只要任何阻擾阿信的人，那傢伙都會一一剷除。」
「聽起來很不妙。切換的狀態呢？兩個人格之間切換的Switch？」
「只要阿信逃避的話，那傢伙就會成為主人格了。」
「這聽起來有些棘手。」
「是啊，比起這個，你有沒有興趣去調查『那個』。」戴文傑捏了捏煙。
「好吧，是我多管閒事，讓我離開好了。」管精儀嗅出危險的味道，他聳肩地說。
「喂，我也沒有要你做些什麼大事。」
「拜託，你這傢伙會拜託人就代表事情真的大條了。」
「這次羅蘭也會跟你去喔。」戴文傑拍了拍管精儀的西裝。
「哇，真是可惡。這樣不答應也不行了。」管精儀驚訝地看著戴文傑，他很意外會是這樣
的走向，既興奮又感到意外恐懼。
「開車的話我來開。」羅蘭背著槍從角落走出來，她另外提了一卡皮箱與畫筒。
「所以一開始就是要我強迫加入嗎？」管精儀將煙捻熄，他甚至還沒有做好心理打算。。
「好吧。他醒了，我得要好好跟他解釋一下，相關所有事情羅蘭會跟你說。祝你們順利。
」同一時間，當管精儀用腳踩著煙頭的時候，阿信驀地從夢境中醒來，臉色蒼白從貨櫃中
的床上爬起。戴文傑緩緩地走向貨櫃外架設的辦公桌，管精儀從旁默默地看著一切事件進
行。
或許是同樣從自己潛意識醒來的關係，他能夠理解阿信的那種驚慌失措。過去也有太
多他刻意遺忘的記憶在那最深的記憶中徘徊，但若真如戴文傑的助手所言。這一切的始作
俑者，那個女人，究竟為何存在，那一種存在像是宣讀了人類這種物種進化之路已經走到
盡頭。這件事情他還在思考是否要向公司回報，相信會有兩極化的反應。
那個女人，究竟是真實存在，還是只是幻影？
當管精儀發神思考的時候，羅蘭已經所有裝備放上車，
她用不耐煩的眼神往管精儀這裡掃來。
「聽說你們公司擁有很多資訊啊？」羅蘭甩著馬尾，拿出一本藏綠色筆記本，寫下一些數
字，管精儀第一次這麼近距離靠近羅蘭，不免讓緊張爬上心頭。
「好吧，妳可以慢慢跟我說戴先生需要什麼服務嗎？」
「我們要找出那地方。」
「等等，妳說什麼？」
「你是聽不懂人話嗎？」
「那個女人，我們要找出她？」管精儀吞了吞口水，雖然他認為自己在現實世界的生存能
力或許遠高於眼前的所有人，但是現在這整件事都太超乎常理，他不認為這是一個好的選
擇。
「是啊。我們時間真的不多，得要分頭進行。」羅蘭無意地瞥了管精儀一樣，她將小筆記
本中的一頁紙撕下，交給了戴文傑，此時他正準備跟阿信說明整件事情的脈絡。
羅蘭並不喜歡這次任務，
除了沒有任何值得的報酬以外，
他們背負著更多的是風險。
那個女人，從阿信的爸爸『沈喜明』描述，
顯然是一個更為接近異於人類的物種。
不停地、無止盡地，製造更多更多的病毒，
那些病毒實際上看似並不致命，
所有染病的孩童仍然天真無邪地長大。
那些陪伴著孩子長大的惡意，
那些潛藏在主人格底下的黑暗心靈，
用一種獨特的進化視野、角度去改變主人格。
簡單來說，那女人只要有心，
應該可以在短時間內用人類那脆弱的靈魂毀滅掉一切。
但是為什麼她不呢？
她似乎強調著『差異性』。
戴文傑的推測與羅蘭一致，
那就是她正在做什麼『實驗』吧？
不斷地比較、不斷地確認那些惡意的進化特性。
如果是這樣，反而令人感到更加絕望。
這宛如慢刀賜予極刑一樣。
往往毒就是這樣誕生的，
短短剎那之間的混亂會讓人提高警覺，
真正讓人病入膏肓的是那些『不知不覺』。
「好吧，羅小姐，我們該怎麼開始。」管精儀坐上副駕駛座，思考該怎麼面對這棘手的問
題。
「後車廂那些東西，我們要一一驗證，你的手下應該可以準備一個安全的空間吧。」羅蘭
將油門踩滿，一路向南行駛。
「基本上有我的話，可能不是這麼安全。」
「少給我耍嘴皮子。」羅蘭冷冷地說。管精儀頓時語塞，他其實有心的話，可以瞬間將這
美麗女子的頭給快速摘下來，但是他的內心就是做不到。難道人只要長得漂亮就會有異常
的氣場存在。
「喂，是你們老大拜託我一起參與的啊。」
「是啊，但這不代表我就要低聲下氣地應和你，況且你可是什麼情勢都不瞭解啊。」
「好吧，所以我們要怎麼開始。」
「從沈喜明給的數據開始吧。我們的任務只要找出那個『煙洞』在哪裡就好。」
「但有沒有可能這地方現實生活中找不到啊。」管精儀所擁有的知識比常人還要多，他的
推測是煙洞的存在應該是一種暫態存在，或許是一種集體催眠現象，跟實際地點無關。
「這當然有可能，所以把煙洞找出來，自然是要根據某些條件，有辦法抵達那裡才可以。
」
「你們家老大是認真的嗎？那個女人可能不是我們能夠應付的啊。」實際上回報公司的話
，讓公司派遣專人隊伍，應該可以面對這個詭異女人。
「實際上我們當然不是要解決什麼。」
「什麼？」
「我們是個人工作室，又不是什麼拯救世界的慈善機構，你還真以為我們要好好去找那個
女人，然後把她幹掉？」
「所以？」
「要是能夠反向研究這傢伙，才是最寶貴的事情。」羅蘭轉述了戴文傑的想法，這讓管精
儀心底起了無限漣漪。
「嗯…妳的意思，你們只是要想辦法研究那個瘋狂女子跟煙洞。」
「是啊，另外時間之所以有限是因為阿信的關係。」
「什麼意思？」
「既然實驗都有對照性，代表每一個惡意的成長都看在那女人的眼底，戴文傑要想辦法引
誘出那個女人出來。這樣的話，我們才能從中找出煙洞。」
「真是狡猾啊，這個姓戴的傢伙。」
「所以趕快行動吧。我需要幾間實驗室，化學、光學、模擬實驗室。」
「喂喂喂，我可不是家裡開大學的。」
「意識神經元邏輯弧步中心CNISAC，位於新竹的十八尖山深處，整個地底隧道甚至貫穿西
部與東部，擁有所有基礎實驗室與全視角奈米機器人追蹤中心。簡單來說，就是你隸屬部
門的『眼睛』。」當羅蘭將這一系列名詞快速地描述完畢時，管精儀的下巴已經失去控制
能力。
「等等…妳…怎麼…」
「好吧，我們知道這件事很久了。」羅蘭一直不想戳破這件事。
「等等，這根本不是一般人會知道的事情啊。」管精儀知道自己真的太小看戴文傑與羅蘭
。
「所以繼續幫我們保密吧。我需要進去哪裡。」
「我原本可不打算跟公司報告這件事啊。」
「我的建議是最好不要。你以為你派出那些技術人員可以解決什麼嗎？我們面對的不是只
是會操弄能力的人類而已。我們面對的可能是一種全新的物種。」羅蘭所說的話道盡了有
非常瞭解管精儀公司作的事情。
「好吧，你給我一點時間疏通。」管精儀思考這中間的可能性，他有可能帶著一名女性走
進這被高度管制的中心嗎？
可以是可以，
有些方法簡單到不行，
但真要為了他自己所好奇的外人，
冒如此的風險嗎？
他不時看著專注開車的羅蘭，
所謂色字頭上一把刀正是如此頑強又不能反駁的事實啊。
於是他用手機撥出電話。
畢竟自己實在沒辦法拒絕坐在身旁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