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廚房的活用「水深火熱」四個字形容根本是輕輕帶過，將多少血淚
乾脆馬賽克處理才能這麼說。
在這種水裡來火裡去，工時長壓力又大的環境下工作，任誰都會有點火爆
脾氣的，我懂。所以雖然大廚是個罵起人來髒話連篇不重複甚至不用換氣的瘋
子，我也從來不會跟他對上，或像某些菜鳥一樣背後喊他惡魔。
憑良心講，大廚其實是個好人，只要你別出包。他說一就是一，不要自做
主張給他個二，萬一犯錯了乖乖站好讓他罵，就什麼問題都不會有。別看他罵
得兇，他是很護短的，上回有位貴客自恃身分，大搖大擺闖進來嚷嚷說菜色不
合胃口，順便摸了洗菜的小妹妹一把，大廚那反應……
咳，工作中我最好專心點，雖然大廚現在全部的仇恨值大概都集中在那個
新來的小白身上……還想在這裡混的話，就不要輕易挑戰大廚的耐心。我和老
唐交換了個眼色，繼續埋首他剔他的骨頭我熬我的粥。
心照不宣，那小白大概不行了。嬌嬌嫩嫩扛不動站不久，犯了錯還要人家
拍拍呼呼的，這種人跑來廚房工作只能說，天底下很難找到更慘的跑錯棚。大
廚已經破例忍讓她好幾次……我們倒是不覺得不公平，反而替大廚抱屈。
這下子，小白還在哭哭啼啼：
「我只是沒把皮削乾淨而已，你為什麼要這麼兇，大廚有什麼了不起，憑
什麼我要被罵成這樣，我不做了，推薦函隨便你要燒要撕，我要回去……」
老唐直接咯咯笑了，意思是沒見過這麼慷慨找死的。大廚先前會多少讓著
小白，就是因為那封該死的推薦函。老大的老大推過來的人，能不擔待點嗎？
小白剛開始很想拉攏我們，一有空閒就拉著我們講大廚的壞話，我們只能乾笑
著找藉口逃跑，還不敢直接無視她，天知道如果她跑去哭訴我們「排擠」她的
話會發生什麼事？
但她親口說了推薦函隨便大廚處理，等於她放棄了被推薦的身分，雖然我
覺得她不是認真的只是一時悲憤，但是誰理她啊？一言既出，時光機都難追啦
何況沒有時光機。大廚立刻就把她的推薦函餵進一旁的烤爐，薄博一張紙不用
一秒就化為火光，沒了。
小白露出後悔的神色，原本哭得紅通通的臉很快轉為恐懼的慘白。
「喂老唐，你覺得小白跟上次那個伯爵誰比較慘？」
「當然是小白啊，伯爵只不過被剁了兩隻手泡酒，你看小白身上還有塊完
整的肉嗎？不過啊她沒被整個塞進絞肉機就該偷笑了啦。」
「兩個都活該。」
「沒錯。」
美好而短暫的休息時間結束，我們該回到崗位上了。要下鍋的食材堆積如
山，罪犯的靈魂又不好處理，罪越重就得剮得越細，實在沒有太多時間讓我們
閒聊。如果你有機會來到我們的廚房……先說聲歡迎你，記住千萬別惹我們的
大廚。祝你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