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 [轉錄] 心理學才是最危險的專業06-上

作者: znl (Znl)   2014-06-18 21:51:28
(因為原文太長,所以分為三篇)
抱著個目光呆滯的熊孩子,出於禮貌,我誇他兒子長得好,虎頭虎腦。
  包工頭把錢包收好。我問他多久回一趟家。他搖搖頭,說不怎麼回,得了這個病給別
人添麻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把全屋都量一遍,不然就坐立不安,怕嚇著老婆孩子。我有
點同情他。
把包工頭送走後,姥姥跟我確認了之後一個月的預約。她說她準備再去一趟農村,還有一
些資料不夠完善,大概得一個月才能回來。
  我驚訝:“那麼久?”
“做田野研究哪有快的?我之前去過,所以才說一個月,要是剛去的新村子,不呆上小半
年什麼也套不出來啊!”
姥姥說她後天就走,今天讓我跟她回家吃飯。我說不去不去,不好意思。她說,沒跟你客
氣,時間太緊,你把前段時間整理好的資料帶上,吃完飯我得問你點事。
到了姥姥家,她女兒開的門,一見我就嚷嚷:
“你就是我媽說的那個陸本啊?”
“你好,我就是你媽說的那個陸本。”
姥姥做飯的時候,她女兒纏著我問這問那,我最怕這種自來熟的女人。
“我媽說,你這小伙子長得不錯,就是有點缺心眼兒。”
我脫口而出:“你媽才缺心眼兒!”
她坐在我旁邊磕瓜子,屁股狠狠供了我一下。
“我媽說,你本來要寫的那個論文題目叫什麼來著?超能力什麼的——”
  “《超自然現象的宗教邏輯》”
“對!就是這個!你說你是不是缺心眼兒?我媽說你缺心眼兒還是輕了,要我說你就是腦
子有病!”
“有病也不怕,反正你媽能治。”
“別老'你媽''你媽'的,聽著彆扭,你平時不都管我媽叫'姥姥'嗎?那你說你該管我叫什
麼?”
“大姨媽。”
她一把帶著口水的瓜子皮扔到我臉上,嘴上呸個不停。看來喜歡往別人臉上扔東西是遺傳
,我懶得理她。聽說這瘋婆娘是學物理的,看著一點都不像。
吃飯的時候,偶然聊起包工頭這個病,我想起他跟我說的話,感嘆了一句:多虧您把他治
好了,一家人能團圓了。
  姥姥放下碗筷,嘆氣。
  “系統脫敏,治標不治本啊。”
  “怎麼?他不是見好嗎?”
  “病根兒呢?”
  我語塞。
姥姥說,她的專業方向是精神分析,誘導病人和她掏心掏肺,把童年的創傷找出來才是她
的專長。但是從治療一開始,包工頭就有所保留,根本問不出來什麼,所以才退而求其次
,先減輕病症。按姥姥自己的標準,包工頭這個案例是失敗的。
我說,恐懼症也有可能是遺傳的,沒有童年創傷。
“這我當然知道,但是我比較了解他的家底,不是遺傳的。我和他原來就認識,他家就在
我明天要去的那個村子,我還在他家住過呢。”
姥姥要出門一個月,諮詢室也暫時停業了。不過我還不能偷懶,還有一大堆錄音資料等著
我整理,如果有人要預約下個月的,我也得受理。隔了兩天,我拿鑰匙捅開諮詢室的門,
電話答錄機的紅燈在昏暗的室內閃得刺眼。
我聽了前幾條,可能是患者打的,一聽是答錄機,沒留言就掛了。
最後一條是急救中心病房的護士打來的,她說她們那有個腦中風的病人,昨天清晨昏倒在
路邊,身上沒證件,只有一張我們諮詢室的名片,希望我們能來認個人,不然只能報警了

  我一想,她說的應該是包工頭。
包工頭躺在病床上,鼻子裡插著輸氧管,模樣很安詳。我盯著床頭上的氧氣機,看氧氣在
蒸餾水里面冒泡,看了很久。護士跟我說,他睡著了,不過就算醒了也說不出話。
包工頭的額頭上有擦傷,嘴角腫了,都是摔倒時留下的。
“腦溢血。昨個清晨,有人發現他躺在路邊,門牙掉了兩顆,卡在嗓子裡,沒窒息算是幸
運的。”
我有點反感“幸運”這個詞,不過事實如此。
我問護士,他應該有個錢包的,裡面還有他老婆孩子的照片。護士打了個哈欠,說,不知
道,送來的時候沒有。
姥姥這時候應該已經到村里了,打了她手機兩次,都沒人接。我發了短信,告訴她包工頭
出事了,讓家裡趕緊派人來,然後跟護士說再等兩天,肯定能聯繫上他家裡。
“如果他醒過來……他害怕傾斜的東西,是一種恐懼症。”
  “什麼?”
“總之別讓他看見東西滾來滾去就行。”
護士眨眨眼,好像勉強接受了建議。我這才意識到,絕大多數人無法理解別人與自己的不
同。
晚上九點多,姥姥給我回了電話,她說村長已經過去了,現在應該在長途車上。我問,他
老婆沒來嗎。姥姥說他老婆得帶孩子,走不開。
  我問姥姥故地重遊的感覺如何?有沒有迅速和廣大基層農村婦女打成一片啊?大牲口
們還都健壯吧?糧食還夠吃不?首都人民的溫暖輻射到每一個角落了嗎?姥姥說,還行還
行,群眾很熱情,大牲口早沒了,人手一部iphone,帶的小禮物還沒下車就被搶空了,旅
行包也沒了,鞋踩飛了一隻,現在披頭散發穿著拖鞋呢。
“您這回還是住包工頭他們家嗎?”
“換了一家,她家倆孩子,人家怕我嫌亂。”
  倆孩子?我想起錢包裡的照片,裡面只有一個孩子。
“又生了一個?不對啊,男人都不回家,她跟誰生?”
“不是新生的,一個五歲了,一個十幾歲,都是兒子。”
“不對啊,他應該只有一個兒子。”
我和姥姥為這事爭論了一會,最後也沒有結果。
過了兩天,大姨媽叫我出來唱KTV。她定的地方有點偏,旁邊是貨運站,事情也巧合,包
工頭暈倒的路口就在附近。
大姨媽約我出來的目的不為別的,她想撮合我和她一個好姐們。早知道是相親局,我是死
活不會出席的。我硬著頭皮唱了兩首歌,她那姐們兩眼放光,我趕緊坐一邊抽煙去了。
大姨媽除了太過自來熟這個壞習慣以外,還有一個最不可救藥的毛病——喜歡翻別人手機
。她拿著我的手機,玩了沒兩下,突然一聲驚叫,手機扔出去三米遠。我強壓怒火撿起來
,自動關機了,開機,沒壞。
“你在手機裡存那麼多貓的照片乾什麼!?”大姨媽睜大眼睛,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
“我就是存大便又管你什麼事?”
  “我怕貓!”
  我眉頭擰在一起。那姐們出來打圓場。
“你別生氣,她確實怕貓,她們家都有這毛病,一看見貓就跟見了鬼似的。”
  姥姥也怕貓?這我可沒聽說過。
大姨媽整了整頭髮,她說她小時候根本不怕貓,不過她媽老跟她說貓這玩意邪性,後來才
開始怕的。
  我腦海中突然靈光一閃。
“你是說,如果親近的人害怕某樣東西,時間久了也會影響別人是嗎?”
大姨媽拍著胸脯保證,說她自己就是血淋淋的例子。
我覺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一件非常關鍵的東西,距離揭開某個謎底,就差那麼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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