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屍落之城(11)

作者: honeyjoker (姜華)   2013-10-28 21:37:47
婷可

外頭下著綿綿細雨,一張張模糊的臉孔在傘下來來去去,車水馬龍,反映著
城市的匆忙。玻璃帷幕映出了我的臉龐,淡淡的輪廓模仿著我的一舉一動,
不過那輪廓太模糊,也許反光裡頭出現的那人並不是我。手邊擺了一杯咖啡
,也許是星巴克,我不確定,就像我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坐在星巴克裡頭,也
不確定坐在這裡是要等著什麼一樣。
咖啡廳裡頭沒有人,連老闆也不在似的,我並沒有回過頭去審視,只是一種
感覺,感覺像是整間店裡頭只有我的存在,這種感覺很奇怪。叮鈴鈴,門上
的風鈴響了,入口的門被推開,有人走了進來,光滑的玻璃鏡面上出現的熟
悉身影使我心頭一暖,袪除了原本的焦躁。
「可可!」這個聲音,提醒了我置身夢中,是美夢。我不敢有太大的心緒起
伏,擔心情緒波動會將這場夢給粉碎。
「嗨,」我應了聲,拉開了身旁的位置給她。「妳每次都那麼晚出現。」
她吐了吐舌,甜美的梨渦底下是賊兮兮的笑容,迷死人的可愛。我喜歡她那
討人喜歡的笑,不像我,笑起來就腫滿一張臉,難看得要命。
「還不是因為他。」她的抱怨中明顯帶著欣喜。
「誰啊?」我用手戳了戳那個讓我羨慕的梨窩,「又找到新男人了?」
「唉,是啊。」這聲嘆氣是嘆給我聽的,因為我總是挖苦她找的男人都是同
一型,至少外表是。後來我記不住名字,只好開始用第幾代來稱呼那些男人

「這一定是第十七代。」我照例的挖苦她,「寶貝,我說對了嗎?」她擺了
張鬼臉,證實了這個說法。「妳可不可以換換口味啊?」我說。
「那你也換換口味啊,」她淺淺啄了一口我的咖啡,皺起眉頭來嫌惡奶味太
重。「每次都是拿鐵。」
然後是照例的,一坐下她就開始描述那個男人的長相、工作,以及她有多喜
歡多喜歡他,最後的結尾一定都是「這個肯定不一樣」,接著我會搖搖頭,
嘆氣說下個月又要花錢陪某個傷心的花痴去喝悶酒。現實生活是如此,這場
夢境中的對話也沒什麼不同。比較不一樣的是,我隱隱約約覺得小君描述的
是我所認識的人。是誰呢?在夢境與現實交織的意識當中,我苦思不著。
「下次我帶他一起出來吃飯。」小君大口吸著不曉得從哪生出來的咖啡,喜
悅著道。
「好啊,」我一口答應,雖然肯定又是個會被我從頭嫌到腳的男人。「你們
怎麼認識的?」
「咦?」她擺出了一張疑惑的臉,「是你介紹給我的啊!」
這句話毫無邏輯的迸了出來,驚得我全身起滿了疙瘩,咖啡被打翻在地,濺
起一朵咖啡色的水花,時間定格在這個畫面上好幾秒。然後,周遭場景彷彿
一場協奏樂亂了調,倏忽轉成了一條不太陌生的街道,街道上凌亂一片,像
是荒蕪了許久,我佇立在道路中央,衣著狼狽,看上去既孤獨又無助。一道
火焰就如同記憶中的那天一樣,從遠方轟轟而來,快速從我眼前呼嘯而過。
不同的是,這一次似乎沒什麼理由讓他停留,火焰沒有折回來,乘著火焰的
騎士遙遙遠去,在天地間給吞沒。我怔在原地,有些悵然若失。
「謝謝妳,我很喜歡。」小君「砰」一聲突然出現,從身後如無尾熊般攫在
我身上,靠在我耳邊輕輕的道:「他還帶來我最愛吃的巧克力喔!」
「妳……妳把他怎麼了?」我顫抖的問出了這句話才發現自己並不想聽見答
案。我不斷呼喊著要自己逃離這場夢,不斷呼喊著自己快快醒過來。我摀住
了耳朵,無助的叫喊著,希望有人能把我拖出這場夢境,無論是誰都好。
「那還用說,」小君的話終於還是穿過了一切阻隔,陰森森的一字字印進了
腦海:「我、讓、他、下、來、陪、我、了。」
「啊!!!!!!!!!!!!!!!!」
然後,伴隨著這瘋狂般的尖叫,我醒了過來。
夢走了,小君離開了,夢中的驚嚇讓我不住喘息,我很肯定自己有尖叫,只
是醒來後一點回音也沒聽見。五指不見,四周一片漆黑,外頭的月色讓大雨
給吞沒,視覺被剝奪使恐懼感迅速蔓延開來,我慌亂的摸出手電筒打開,眼
睛因一時無法適應LED的強光而閉上。我瞇著眼,慢慢確認這個小房間裡頭沒
有任何威脅與危險。
落雨聲嘩啦啦的在大地上敲打著,令人聽得心煩意亂,狂風震得窗戶咯咯作
響,彷彿有什麼野獸試圖從外頭突破進來。這場暴雨連下了三天三夜,一點
停止的跡象也沒有。杰中、阿洛、湯教官、浩誠哥,也三天三夜沒有消息了

三天,過了今晚就是第四天了。我抓緊了棉被躺下,試圖讓自己再度沉入夢
境,卻讓外頭的雨聲給搗得心煩意亂。他們不會回來了。掙扎了半天睡不著
,我又復坐起來靠在牆上,腦中不停旋轉。
這場大雨下了整整三天,幾乎不算有停過,一開始眾人還覺得沒什麼,待大
雨過後,浩誠哥他們便會帶著好消息一起回來。來到第二天,氣氛變得不對
勁,許多人都小小聲談論他們是否遇到了什麼麻煩,暗自為他們祈禱。直到
今天入夜以後,再沒有人談論,也沒有人祈禱,撲天蓋地的狂風暴雨可以澆
熄任何人的希望,可以澆熄我的希望。
死了,通通死了,杰中也被我害死了,因為我讓小君認識了他。這個荒誕無
稽的念頭從昨天開始便在腦海裡揮之不去。為什麼不告訴他?為什麼不提醒
他會有危險?不!我嘗試要告訴他,是他自己總是白目總是讓我……
這太荒謬了,有什麼危險?不過是小君在我腦海中的低語、夢境中的幻想,
有什麼好說的?那只不過是一個女人歇斯底里的擔憂,一點意義也沒有!可
是成真了。獄牆的冰冷傳上脊樑,凍得身軀止不住寒顫。恐慌的感覺卻不斷
從四面八方侵入。好煩。我跳下床,試圖尋找能讓情感宣洩的出口。只是能
找誰說去?沒有了,在這裡我已經沒有了任何的朋友,唯一能交流只有自己
的腦海,又或是小君?我嘗試在腦內呼喚小君,只是得不到任何回應。
B棟牢舍很寬敞,寬敞得令人害怕,可是我必須起來走一走好解開糾結成一塊
的心緒。我漫無目的的遊盪,外頭的大雨讓我無處可去,我的人被侷限在這
漆黑狹窄的世界裡,也許連心也是。茂春伯的鼾聲隔著好遠也聽得見,是除
了那惱人的風雨以外唯一陪伴著我的音符,真不曉得他怎能睡得這麼好,他
不是該為了失去一切而憂心忡忡嗎?
這場颱風雨帶走了許多東西,包括我們幾週來的辛苦農作,即使茂春伯第一
夜就做了妥善的防護,但從他喪氣的表情來看,那些農作物應該全完蛋了。
儲備的糧食也該撐不了多久時候了,雨停之後丁老大會再度派人出去尋找,
然後無功而返,最後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會輪流著死去。說到底,我們本來就
只是在這個末日裡頭拖延自己的死期……那又怎麼樣呢?其實就算沒有世界
末日,大多數人也是活著,然後盡量拖延自己的死期。
我停下了腳步,駐足在一間牢房外頭,在這裡發楞了許久。
這是杰中的房間,此刻空蕩蕩的,只剩下雜亂無章的環境還殘留著一絲絲他
存在的痕跡,我猶豫了好一會兒才決定走進去。桌燈似乎壞了,試了好幾次
也開不起來,旁邊散了幾顆電池,杰中在走之前大概也發現這個問題了。
紛亂的桌面,桌燈的筆架上插了兩隻鉛筆,桌上也橫著一支,橡皮擦屑到處
都是,整個環境被弄得很髒亂。桌面的正中央疊著一張張整齊的稿紙,用一
本筆記本壓著,稿紙裡頭寫的應該是他的小說,是他的一篇篇冒險故事,他
平常好像就是這樣打發無聊的時候。
我聽他說過,知道他平常就是在做著這些事,不過向來也沒引起我的興趣。
要寫給誰看?在知道他這項興趣以後,我忍不住這樣疑惑著。這似乎是毫無
意義的一件事。不過,也許他有自己的想法,又或是不想讓日子活得這麼枯
燥罷了。
我拉開了椅子坐下,翻開那些稿紙,突然很想看看裡頭是什麼樣的故事。
故事很乏燥,寫的是這個末日的世界,他似乎試圖在故事裡頭營造出一種哀
傷的氣氛,卻很顯然的力道不夠,很淡、很淡,總感覺搔不到癢處,故事的
主人翁以日記的方式記述他在一路上所遭遇到的事情,最刺激的情節是他遇
到了一夥變態團體,以讓活人與活死人競技為樂。主角遇到那些人,成為了
他們的俘虜,然後費盡千辛萬苦夥才從那個地方逃了出來,重新開始一趟尋
找人生的旅程。
稿紙的最後一頁,故事斷在一個女人身上,那個女人差點被半活死人(他是
這麼寫的)強姦,主角救了那個女人。而那個女人,叫做鄭婷可……
沒錯,他寫的不是故事,而是自己的歷程。
我的天,他寫故事不匿名的嗎?我無力的癱靠在椅子上,好一會兒後才開始
默默整理好那些稿紙,重新壓上了筆記本。這也許就是結局,故事斷在了我
的名字,這就是結局了。認識我以後,他的人生就已經結束了,是我害死了
他!這個滑稽的念頭又開始在腦海裡頭繚繞,荒謬至極。不該是這樣的!小
君的話不過是一種警告,警告我杰中會被小夢一步一步引誘向死亡。我胡思
亂想,開始把過錯遷怒到別人身上,卻又對自己的遷怒感到可笑。
只是……為什麼我這麼討厭小夢?討厭到懷疑瘋狗對我做出那種事是她所指
使的?討厭到覺得她是個會佈下死亡陷阱的蛇蠍女人?一般人不會這麼做的
,不是嗎?我們之間沒有什麼過節,頂多就是我看她不順眼,她也看我不順
眼,但實際上我們之間應該不存在任何衝突才對,為什麼我越來越討厭她,
討厭到覺得她有心要害死杰中?
莫非是嫉妒她擄獲了杰中的心?別鬧了,有什麼好嫉妒的?我對杰中沒那樣
的情感,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想盡可能報答這份恩情罷了!但我始終不明
白小夢究竟做了什麼,能在短時間內就讓杰中這樣意亂情迷……
媽的,一想到杰中那明顯非常在意小夢的神情就滿肚子火。
不懂,我真的不懂,難道那些男人都看不出她那浮誇的造作以及淫蕩的表現
嗎?可我又能怎麼樣?提醒杰中要小心林曉夢?又不是腦子燒壞了,先別說
我毫無證據她跟別的男人勾勾搭搭,也沒證據證明瘋狗要強姦我是她所指使
,一切只是我的猜想。更何況……杰中喜歡上誰關我屁事?
雖然我這麼想,但自從我發現他居然迷戀上小夢以後就開始心神不寧,總是
擔憂著小夢會引爆杰中與丁老大那票手下之間的疙瘩,導致些什麼不好的事
……這樣的擔憂該是合理的啊!杰中一個外來的人要是傳出什麼與小夢勾勾
搭搭的風聲,浩誠哥會怎麼想?會怎麼做?他是黑道!他有槍呀!
我曾經想提醒杰中不要玩火,然而要是我說了,他肯定會誤會是因為我看小
夢不順眼才在背後說她壞話,我討厭被誤會成那樣的人。而且杰中早就被鬼
遮眼了,哪還聽得進去?男人都是一樣的,下半身的思考永遠凌駕於大腦…
…不是誰的錯。我發現自己走火入魔了,只好提醒自己理性點。是一場沒人
預料到的大雨帶走了他的性命,跟小君沒關係,跟小夢也沒關係!他們搞不
好只是在大雨中被困住了,雨停之後就會……我制止自己繼續朝這個方向想
下去。
不曉得杰中為什麼要選擇這間牢房,也許是這裡偏僻?
他好像不是很擅長與人交談,有時候會讓人覺得有點孤僻、有點古怪,或許
他自己也有意識這一點(其實在小說中他也把自己寫成這樣的人),所以開
口的時候總是希望能談笑風生……然後往往製造出反效果。
也許他該學學湯教官少開口,或是學著怎樣開口時別讓人覺得惱火……別想
了,鄭婷可,他死了,還學些什麼!我想,我必須強迫自己接受他死了的事
實。
這個末日中,抱有希望是一件比絕望還危險的事。
睡意總算再度侵襲,我沒有走回自己的房間,而是爬上了杰中的床,窩在棉
被裡頭脫下了睡衣。他的床似乎比較溫暖,我在雨聲的陪伴之下居然很快便
沉沉睡去。杰中第一次完完整整的出現在我的夢境當中,而不是只有名字或
是模糊的身影。場景是在天台的水塔旁,我枕在他肩上,聊了好多好多。
最後,我好不容易開口問了他:「你……會不會怨我?」
他輕輕撫弄著我的頭髮,用很溫柔、很溫柔的語氣安撫道:「別胡思亂想,
沒事的,一切都會很好、很好、很好……」

雨,仍在下。
徐媽媽似乎有點訝異怎麼一早會是在杰中的房間找到的我,不過她也沒說什
麼,直叫我起床梳洗去幫忙弄早點。我走回自己房間,對著鏡子梳洗,眼眶
周圍腫了一圈,是不是在夢裡曾哭過?哭什麼?我絲毫不記得自己有哭,只
是很訝異自己居然夢到杰中,不是小君、不是阿洛,而是杰中。照道理,我
跟杰中並沒有如此深厚的情感,但阿洛與杰中雙雙失去消息,我反而想杰中
的時候比較多,這讓我產生一股罪惡感,像是做了什麼不對的事。「沒心沒
肺。」我想起自己曾這麼說杰中。喔,鄭婷可,你只是對於沒機會報答救命
恩人感到愧咎罷了。我這麼替自己緩頰。
上一季收成所保留下來的新鮮蔬菜不多了,現在我們大部分都在吃罐頭大雜
匯以及蛋粉所炒出來的蛋,吃得很膩,但至少還能夠有個溫飽。我不像其他
那些女孩們會私底下抱怨總在吃這些「垃圾」……
真搞不懂其他那些女孩在想些什麼,這些所謂的「垃圾」可是我們出生入死
去拼來的,他們有什麼資格嫌棄?不是說我不懷念過去那些美食,只是都世
界末日了,還能圖個溫飽已經算是很幸運了,有什麼好嫌棄的!那些女孩若
是獨自在外頭,肯定連一天都無法生存。依傍著男人生存,肯定早就成了他
們生存的唯一方式,所以他們才會願意張開大腿……
不!天啊,我怎麼會這麼想,身為女人我該感到這很無奈才對呀!也許,在
過去的世界裡,這些女孩因為天生的優勢,而喪失了許多獨立的機會,若非
我從小就成了孤兒,所相處的人、所遇到的事都讓我一步步學習著凡事要靠
自己,會不會現在也成為他們的一員呢?不會的,我才不會成為那樣的人。
只是,我不是這麼肯定,因為前陣子我才產生了能夠依靠杰中的感覺。那是
因為他救了妳,換成任何一個人都是一樣的,少沒安全感了!
我在廚房裡頭翻著大鍋,幫忙沈媽與徐媽打理監獄眾人的生活起居,是我現
在的工作。沈媽與徐媽原本就認識,兩個人在一間大學附近開了間快餐店,
做了十多年了。他們都跟丈夫離了婚,孩子也都在國外念同一所大學,之前
手機還能使用的時候有連絡上那兩個小我幾歲的弟弟,據說是安全的躲在一
個軍方基地裡頭,不過那是近四個月前的事了。
當然,兩位媽媽深信自己的孩子還活著,那是他們能夠繼續在這種環境生存
下去的希望。抱著希望終究只會換來排山倒海的失望,這是我的想法,只是
我當然不會和他們這樣說,這種話太不近人情,有些人還是需要抱持著希望
才能夠活下去。
「欸,沈媽,你都不會想兒子喔?」我邊翻著鍋,隨意的問。
「女孩子家不要欸來欸去,很沒禮貌。」徐媽在一旁切著青菜,出聲斥責。
沈媽笑了笑,拭去額頭的汗,道:「會啊,怎麼不會,不過那孩子夠獨立,
也夠勇敢,不會出……」沈媽的話突然斷掉,我見到徐媽朝著她微微搖頭。
「啊……我不是……你別在意。」
我一時間沒搞懂沈媽怎麼了,過了一會兒才明白他們是怕我在傷心杰中與阿
洛。「不是,我只是關心一下問問,沒什麼的。」我說。
「他們會回來的,你別想太多。」沈媽說完這句,又被徐媽瞪了一眼。
「恩……」看著外頭的雨簾,我不認為他們還有回來的可能。
在過去,這不過是一場颱風,會損失很多東西,也會造成許多不方便,但只
要不前往危險的地方,都不會喪失性命。只可惜,現在外頭處處是危險。而
且,他們若要回來早就回來了,昨天下午曾有段時間雨勢小了很多,那時候
就該回來了,我想不到任何他們繼續滯留在外頭的理由。
也許這個、也許哪個,也許、也許……沒有任何也許。
當作他們已經喪生了,反而能讓自己不那麼的傷感。
這場大雨,澆熄了所有希望。
用完早飯後,無事可做,男人們似乎有別的任務,在室內跟著智順那群建築
團隊在做些粗活,而我則是漫無目的的走來走去,一下到阿洛房間翻閱無聊
的汽車雜誌,一下又到杰中房間偷看他的筆記,我對他在苗栗所遇到的那票
變態集團很有興趣,他似乎跟所有人都隱瞞了這一段不說,不曉得是什麼緣
故。
外頭的廣場擺滿了一堆桶子盛接著雨水,大雨劈哩啪啦的大地上拍打著難聽
的節奏。我不是氣象專家,不過我猜颱風又折了回來,今天在外頭下的雨似
乎又更大了些。
午飯、晚飯,大雨仍然下個不停,直到夜晚再度來臨,我都一直都無法將心
裡頭的不安給排出,這場雨狂亂的攪和著我的心緒。
輾轉反側,我翻完一本無聊沉悶的犯罪小說,依然沒有睏意,來來回回在黑
暗的牢舍裡踱步,最後是鑽進了杰中的房間才尋求到了莫名的平靜。
於是,今晚我又在這裡睡下。
在夢中,我乘在「火焰」上緊緊抱著騎士,我不曉得那是不是杰中,只覺得
在夢中我感覺自己好安心,想穩穩的沈溺在這股安心裡頭。我告訴自己千萬
不要那麼快醒過來,一道轟然的天雷卻很不識相的將我拉回了現實。
一片漆黑,我彈起身來花了幾秒鐘辨識這是夢境還是現實,外頭乒乒乓乓鼓
燥著,我跳下床,趕忙套上衣服,急急抓起了擱置在床頭的匕首與手電筒跑
到長廊上,金毛正慌慌張張的敲著鑼,更不斷拉著嗓子呼喊。
「發生什麼事?」雖然很睏,但我有點緊張,若是沒有緊急狀況,不會這樣
大張旗鼓。
「快點、快點,快點出來幫忙。」金毛拉大了嗓子,「圍牆外頭突然多了一
堆怪物,大家通通都拿武器出來幫忙!」我一聽之下,急急忙忙就朝外頭奔
去,卻馬上被金毛給拉住。
「妳那個不太好用。」他指著我的匕首。
我楞了楞,會意過來後又衝回自己房間找出一條削尖的鐵條,最後才到了外
圍廣場。外頭的雨小了不少,數盞接了電池的小型照明燈從瞭望塔照下,一
個個身影在雨中奔跑,丁老大站在廣場中央嘶吼著指揮,待我跑近,見到了
外頭的景象,才終於完全醒了過來……
外頭的駭人景象只能以暴動來形容,黑壓壓一片的活死人集結在鐵網外頭,
不停的朝著這個方向邁進,那些已經靠在鐵網旁的不斷晃動著鐵網。
整個場面真的就像是監獄裡頭在暴動一樣,只是現在反了過來,三、四人高
的鐵網如隨風柳葉般在夜空中擺盪,不加理會搞不好真的會倒下!我的天!
外頭究竟來了多少?
「欸,這是怎麼一回事?」我依著丁老大的指揮跑到了北面網牆,手上忙著
用鐵條戳倒活死人,一旁的人我看不清是誰,不過我還是這麼問了。
「說……麼?」一旁的聲音吼著。
「我說,」我加大了音量,試圖在磅礡大雨與活死人的吼叫中傳遞自己的聲
音。「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不……啊!」安迪(現在我總算搞清楚了一旁的傢伙是安迪)雖然一付聲
嘶力竭的模樣,但聲音卻被周遭越來越大的聲響給阻得斷斷續續,「他們…
…繞……巡邏……屍……隔網……倒……發瘋……聚……多!」我試圖在腦
子裡重組這一段話,稍微瞭解了情況。
「他們怎麼會這樣做?」我指的是晃動鐵網的這個舉動。
這些活死人不曾做出這樣的行為,就算是有人在鐵網旁邊,以往也不過是抓
著網子咕噥著想撲過來,從沒做出這麼侵略的舉動,更不曾像兇獸般裂嘴大
吼。那該不會是從地獄來的聲音?腦中閃過這樣的念頭。
「管……多……就對了!」安迪的話依然斷斷續續。
雨珠不斷的打在身上,冷得我直哆嗦,我閉上嘴一面抵抗寒冷,一面專心做
著不太像樣的事。隔著鐵網戳著一個又一個的活死人有點像是某種綜藝節目
發明出來的白痴遊戲,看的人也許會覺得很有趣,做的人只會覺得愚蠢。
手臂開始發抖,數不清的活死人一個又一個的倒下,只是才剛倒下一個,另
外一個又會踩著他的屍體撲上,像極了電視劇中攻城的死士。外頭的數量實
在太龐大了,像是原本就集結好要進攻這裡一樣,我心裡納悶著,浮起了一
絲絲不安與恐懼。該不會……今天就要死了吧?雨中倏然傳來女孩的尖叫,
讓我停下手回身防備,我的天,哪邊失守了?周遭的人也轉過頭來,疑神疑
鬼的警戒四周。
「媽的……不……鬼叫……咬不……滾開!」這聲喝斥隱隱約約從另一頭傳
來,戒備了一陣,發現了沒什麼事才稍微定下心神。幹,是想嚇死誰?我忍
不住暗罵。那些會給活屍嚇得花容失色的女孩也被叫出來幫忙了,可見四處
情況都很吃緊。喔,拜託,可別來幫倒忙啊!
虛驚一場,眾人一一回身繼續與活死人戰鬥。
在我轉過身時,好死不死,一個沒了半邊臉頰的活死人與我打了個照面,嚇
得我倒抽一口涼氣。他隔著鐵網,猙獰著臉孔咆哮,恨不得馬上穿過來把我
吞了似的。我把一股鳥氣全出在這個沒了半邊臉的活死人身上,連帶著這幾
天的傷愁一起。
杰中他們……會不會也遇到了這麼大一群?我胡思亂想著。他們會不會就正
好在這群怪物裡頭?天啊,為什麼我要這麼想……那些怪物的臉一個個好像
都變成了杰中,變成了阿洛,我再也不敢直視。
這場混仗究竟持續了多久?我不知道。
只知道大夥兒終於累到乾脆淋著雨坐在原地休息時,外頭的活死人已經疊到
了有一個人這麼高,後來我們還必須先想辦法把活死人鏟倒才有辦法戳到他
們的腦袋,甚至有人搬了梯子過來。一圈高聳的屍牆就堆砌在外頭,怪物身
上的腐臭不斷飄來,這難聞的氣味大概要過好幾天才散得掉。
那是一種即使習慣了,仍會讓人噁心的氣味。我不想過多描述。
雨勢不知在何時變小的,四周喳喳鬧鬧全是討論的聲音。
我不清楚是因為那些怪物不擅於攀爬所以悻悻然離了去?還是這整個晚上我
們真的將這些怪物全數給殲滅掉了?前者是有智商的行為,心中卻隱約覺得
很有可能,這個晚上所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詭異了,詭異得讓人害怕。不過
死人活轉過來成為吃人怪物,本身就是件詭異的事,說不定這些活死人本來
就會有這樣的行為,只是我們從沒見過罷了。
偶爾還是有零星的活死人怪物踩上了屍牆繼續侵略,為數不多,人群中總會
有幾個人懶懶得爬起身解決。仔細聽,會聽到那些活死人彷彿在哀號,我不
曉得其他人聽到這個聲音了沒有。他們不應該會哀號的。
西面回來的人告訴我們,那地方的網牆給推斜了一些,聽上去有些駭人。若
是再來多一點,會不會就真的倒了?眾人為了這件事討論了一陣,卻都打算
等早上再去處理,所有人都累壞了。我想。
丁老大重新分配了守夜的人便要大家趕緊回去休息,不過大夥兒沒有立刻散
去,仍聚在一起嘰嘰喳喳討論這匪夷所思的狀況,當然,終究不可能討論出
個所以然來。對於活死人的瞭解,即使是已經過了半年,我們依然不比那些
光看過電影的人要多。累得要命,我在雨中待了一會兒便先行離去,找了間
無人的浴室,燒了一盆水,藉著溫毛巾的熱氣驅走寒意。
身體是暖和了些,四肢卻仍舊疲乏。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那些活死人怎麼突
然變得如此侵略?而且還是集體侵略?或許他們會進化,過了半年居然長出
了智商來?好累,懶得想,想再多也沒用的不是嗎?杰中或許就會一直想這
些有的沒的。他似乎對活死人很有興趣,瞧他筆記裡頭寫的那些。
擦完身體後,我回到了杰中的房間躺下,花了一會兒時間讓腦子淨空,才慢
慢走入了夢境溫床。
至於……
算了,沒有至於。
作者: kokola (擺攤要如何起頭呢?)   0000-00-00 00:00:00
我是頭推耶~
作者: chiaomaster (豬木伊)   0000-00-00 00:00:00
作者: washid (shir.)   0000-00-00 00:00:00
作者: hmhuang   0000-00-00 00:00:00
作者: cicq (cicq)   0000-00-00 00:00:00
作者: mistletoej (賭神穿著雙花襪子)   0000-00-00 00:00:00
推~
作者: QQmouse   0000-00-00 00:00:00
終於等到了 推推推 加油
作者: greensdream (放棄)   0000-00-00 00:00:00
有人在做實驗嗎
作者: gbpacker (綠灣包裝工!!!)   0000-00-00 00:00:00
推!!!
作者: newdreams (大頭)   0000-00-00 00:00:00
作者: jessicy (我也會)   0000-00-00 00:00:00
推,期待下一集!
作者: Veus (鍵盤評論家)   0000-00-00 00:00:00
推!!
作者: boypig (吳小豬)   0000-00-00 00:00:00
作者: nattybaby (晨娜媞)   0000-00-00 00:00:00
推推
作者: secret7710 (好麻煩)   0000-00-00 00:00:00
敲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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