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文轉錄自 TigerBlue 看板 #1I7YgFNJ ]
作者: jfsu (水精靈) 看板: TigerBlue
標題: [創作]『厄夜鬼衣』：第二章，白衣喪（七）
時間: Thu Aug 29 00:51:24 2013
就在我們奔抵大門時，發現老闆竟然提了一個舊式的燈籠，從另一個方向出現。
看他滿頭大汗與氣喘噓噓地一手扶著牆，加上衣衫不整的模樣，想必是急於尋找
失去蹤影的我們而變得如此狼狽不堪。
『妳們...去哪裡了？』
『就前方那盞燈附近而已...』我伸手指著說，『因為聽到奇怪的聲音...。』
『聲音？』小草老闆似乎很緊張，『有...看到什麼嗎？』
『烏漆抹黑的，什麼都沒看到...。』我回答道。
『是啊！』另一名同學附和道，『還以為可以看到廟會的活動！後來想想，應該不可能
，兩地距離那麼遠...』
『小草老闆...你也有聽到聲音嗎？』
『敲鑼打鼓...，又有鎖吶喇叭什麼的...小草老闆，這裡半夜也那麼吵喔？』
其他人如同連珠炮般地發問，小草老闆並沒有回答，像是刻意漠視這些人的聲音。
『沒事就好...』原本激動的他此時像是鬆了一口氣般，不過下一秒，語氣突然一變，
冷淡地說：『別再這樣做了！這裡的夜晚...不太平靜。』
看到老闆不像白日般嘻笑，而是嚴肅地板起了臉孔，我們以為他生氣了，也都悶悶地
回到各自的房間。
隔天一早，來自櫃台人員的morning call把我們從夢中喚醒。
盥洗之後，便來到餐廳享用早餐。
『大家快出來看！』
聽到同學的呼喊聲，我與其他人便放下手邊的東西，急忙離開餐廳。
再一次地在大家驚呼之中驗證了老闆昨天的承諾！
兩部小貨車轟隆隆地正停在大門口，工人們熟練地自車上卸下幾台機車。
一旁的小草老闆看到大家出現，用著一貫的笑容解釋：『不是說好要親自帶妳們來個
環山之旅嗎？記得吃飽一點唷！』
『嘩～～』
看到小草老闆一派輕鬆的模樣，我總算鬆口氣，原本以為受到昨晚那件事的影響，
他會取消今日的活動，或是給我們不好的臉色。
事後想想，我們既然是客人，是來這裡消費的，他應該沒道理亂發我們脾氣。
在小草老闆的提醒下，大家飛快地吃完早餐、略作休息後，便兩兩一組，共騎一台機車
跟在他的後頭，開始我們第二天不在預期內的行程。
為了讓我們能欣賞沿途的風景，他刻意放慢速度，偶爾介紹一下飛在天空的鳥類、出現
在路旁的動物與環繞在我們四周的植物。
半小時後，我們在一處涼亭休息，小草老闆還開玩笑說這裡的風水很不錯，要想後代
發達可以埋骨在這裡。
小草老闆還說等一下得騎上一段不算短的路程，要大家好好跟上，前後車的人要互相
關照。
只不過，途中發生了一段小插曲，耽誤了一點時間。
當時我們正經過一間小寺廟，看到一群工人與幾名穿著黑色上衣的男子正圍在廟庭前面，
一旁的怪手正高舉機械手臂對準寺廟的外牆，正準備挖下...。
突然間，小草老闆調頭並加速往寺廟的方向騎去，伴隨著連續的喇叭聲，直直地穿過
人群，最後將機車橫在怪手前面。
接著他下了車，揮著手，示意怪手停下。
『住手！快住手！』
駕駛一看到有人衝到面前，趕緊將手臂抬高。
『你們是在做什麼！』小草老闆喊道，『快點離開這裡！』
『喂！別再來搗亂了！』自人群中傳來一道斥喝聲。
說話的是一位梳著油亮的髮型、穿著一身剪裁合宜的西裝，戴著金邊眼鏡，看上去有著
幾分狂狷氣息的男子。
雖然他也有著不輸給老闆帥氣的臉龐，仔細看起來，還有幾分神似，但給人的感覺卻像
連續劇中強奪善良百姓土地的大反派！
工人一見到他，自動分成兩邊，讓出了路。
他摘下眼鏡，拿出眼鏡布擦了擦。
『叫你的工人全都離開！』小草老闆再次地喊著。
『不然呢？』西裝男重新戴好眼鏡，用著不屑的眼神說。
『少年仔，火氣很大喔...』一位穿著汗衫與吊嘎的歐吉桑從寺廟旁的平房內緩緩地
走了出來。
他全身上下刺著青，叼著煙，一副地痞流氓樣。
『來討地嗎？別急啦～』面對西裝男的挑釁，刺青歐吉桑臉不紅、氣不喘地站在他面前。
話才說完，拿出嘴裡的香煙，呸地吐了一口檳榔汁，一些鮮紅的汁液濺在西裝男發亮的
皮鞋上。
『拍謝！阮是粗人啦...。』
『你！！！』西裝男看了腳上一眼，似乎怒氣跟著上來。
他蹭了蹭腳，接著從西裝口袋拿出一紙文件，攤開後在他面前晃呀晃的。
『阮無讀冊，不識字。』刺青歐吉桑將西裝男的手撥開。
一些黑衣男見狀，正準備移動腳步，卻被刺青歐吉桑惡狠狠地瞪了回去。
此時的他面露兇光，吊著三白眼，歪著頭冷冷地說：『阮不愛打架，把怪手開走，
人卡緊離開，有人客抹來拜拜。』
聽到他這樣講，瞬間我們便成為目光集中的焦點，這讓我們非常不自在。
『拜拜？哼，一間破廟會有人來拜！』西裝男吞了下口水，轉過頭對工人說，
『東西收一收回去！』
『肛溫啊...』刺青歐吉桑將煙與檳榔汁一起吐了出來，『慢走...不送...』
在塵土飛揚中，機具與人員總算都撤走了。
西裝男離去前，瞄了刺青歐吉桑與小草老闆一眼，推了推眼鏡，哼地一聲踏進一部高級
轎車離去。
『這傢伙...真是陰魂不散！』小草老闆將攢緊的拳頭鬆下。
『你喔...』刺青歐吉桑拍了拍小草老闆的肩膀，『我少年時跟你很像。』
『個性？』
『臉啦！』刺青歐吉桑自口袋中拿出一顆檳榔，咬掉蒂頭後，就往嘴裡扔，『大家都
嘛帥鍋、帥鍋地叫！』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小草老闆放聲大笑著。
『你緊去按耐你人客...攏是水姑娘啊～』刺青歐吉桑露出紅色的牙齒對著我們笑道。
見到這一幕，大家很有默契地退了一小步。
『你驚到人了啦...』
『拍謝！呵呵呵...我先去忙...』刺青歐吉桑說完後，緩步回到房內。
小草老闆苦笑道，接著他走了過來對大家說，『沒事了，沒事了...都上車吧。』
『發生什麼事嗎？大家都嚇到了...。』
『一些土地糾紛...。唉...那些人三不五時就來亂。』小草老闆指著眼前的廟宇說：
『早期，這座廟是當地民眾的信仰，遇到婚喪喜慶或是逢年過節，香火更是頂盛。
後來年輕人都往城市工作，留下來的全是老人與小孩，人口外移的結果，從前的風光
不再。之後當地居民聯合將這座山大部份的土地賣給現在的負責人，只是他在外頭欠了
錢，只好將地轉賣給房產開發商，說是要蓋個渡假飯店...。明明契約說好後年才要
動工，怎麼現在就過來拆廟...』
『那位刺青的歐吉桑又是誰？』
『他啊...是廟公。本來跟那位負責人是朋友，但因為賣地的事撕破臉，現在正忙著
為廟裡供奉的亡者另找棲身之所。』
『那昨晚的聲音會不會就是對方故意弄的？要讓大家不好休息...』同學之中突然有人
說道。
小草老闆將眼神轉向說話的人，微微地皺了一下眉，隨即又移了回去。
他走向機車的位置，重新發動引擎。
『我們要趕一下路囉！』
接著油門一催，便往前騎去。
其他人一看也趕緊追上，我回頭看了一下寺廟，那位刺青歐吉桑正對著我們揮揮手
道再見。
騎了一段稍長的路後，從原本的柏油路逐漸變成水泥鋪設的路面，大路也縮減成
小徑，路旁的野草都快比人還高！
終於，老闆的車停了下來。
『各位辛苦了...。從現在開始，還要再走一段路！』
『哇～』
在場的人無不發出慘叫聲。
抱怨歸抱怨，但大家似乎都期待著什麼，臉上並沒有透露出任何不悅。
約莫走了十五分鐘左右的路程後，老闆停下腳步，對著大家神秘地說：
『大家先安靜一下...』
接著他將手擺在耳旁，神秘地問：『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大家先是沉默，接著突然有人喊道：『水聲！』
老闆一手指著她大喊：『Bingo！』
水聲？該不會...。
大家彼此對望，有些人的眼睛逐漸亮了起來。
『看來有人已經知道前方是什麼了！』老闆卸下背包，指著不遠處說：『大家衝啊！』
說完，他便大步快跑。
其他人便急起直追，在穿過一小段茂密的樹林與周圍高高低低的岩璧後，來到我們此行
的目的地。
用一句話來描述：『...復前行，欲窮其林。林盡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
彷彿若有光，便捨船，從口入。初極狹，纔通人；復行數十步，豁然開朗。』
呈現在大家眼前的是一道氣勢磅礡的瀑布！
上頭的溪水從三十公尺高空飛濺而下，瞬間激起氤氳的水氣，強大的振撼力不禁讓大家
看傻了眼。
數秒鐘後，人群中爆出尖銳的歡呼聲，此起彼落。
『這個瀑布只有少數的當地人才知道，算是非常珍貴的景點。』老闆張開雙臂，像是
在展示秘寶般。
『想要踩水的請來這一側。千萬不要走到瀑布底下學日本忍者修行，那裡的水深可是
超過101大樓的喔！』
早在老闆說話時，大家已經迫不及待地往溪水裡地衝！
我也脫下鞋子，試著用腳探一下溫度，雖然是夏日，但水溫仍舊偏低，一咬牙，
將腳完全浸入水中，沁涼的感覺很快地從腳底遍佈全身。
我看向四周，大家已經不顧形象，相互潑著水玩樂。
突然，一陣香味撲鼻而來，肚子竟然不爭氣地叫了。
『大家都餓了吧，請過來這邊享用午餐！』
我看見老闆正站在大型烤肉架旁，熟練地翻動著上頭的烤物。
『小草老闆，你是什麼時候準備的？』
『烤肉架是前天放的，肉類與蔬果則是前一晚就帶過來，先裝在鋪滿冰塊的小冰箱，
再放入預先挖好的地洞裡。雖然是夏天，但這裡晚上很冷，如同天然的冷凍庫！』
『我要一份吐司夾肉！』
『嗨唷！』老闆吆喝道。
『有飲料嗎？』
『冷飲在我右手邊藍色的小冰桶裡，如果要喝湯的話，有野菇蔬菜湯！』
『哇！』大家再一次佩服老闆的細心與體貼的服務。
我一手拿著肉串，一手拿著飲料，坐在岸邊的大石頭上，跟同學們聊著天。
迎面吹著涼涼的山風，腳下有潺潺溪水流過，享受如在圖畫般的夢境。
就這樣耗了一個下午，直到老闆要大家收拾手邊的垃圾準備離開。
『時間差不多囉，山區天色暗的快，所以我們得提早回去。』
『不能再待一下嗎？』
『不行！等會天暗了，會看不到路...而且...』小草老闆把語氣壓得低低的說，
『而且會有魔神仔！』
『哇～』
尖叫此起彼落，看來小草老闆的恐嚇確實發揮了實質的作用。
大家快速地動手整理環境，深怕時間一耽擱，天色一晚，就會有魔神仔跑出來。
收拾妥當後，大家帶著依依不捨的心情回到機車停放的地方。
這次的瀑布之行就在緩緩的引擎發動聲中結束。
機車以平穩的速度行駛，當我們再次經過那間小廟時，老闆要我們等一下。
『抱歉，我去跟他打個招呼，妳們先在廟庭停好車後，可以在樓梯前坐著稍作休息，
左手邊就是廁所，應該不用我告訴妳們怎樣走吧。最重要的是千萬不要進到廟裡，
內部在施工，一些突出的木頭與鋼材可能會弄傷妳們，其他戶外的地方則隨便妳們逛。
另外，在我的右前方是個小土地公廟，很靈驗，妳們可以去拜一拜，希望祂能保佑
這一次班遊平安。』
小草老闆說完後，便往一小棟附在廟宇旁的低矮木造平房走去。
我問了一下大家的意見，一些人依照老闆的建議，依序停好車後，就在原地吃點東西
或是上廁所，剩下的人則前往土地公廟。
雖然與想像中有所差別，但看得出來這間小土地公廟的香火並不是那麼頂盛。
應該是新蓋的吧，裡頭的油漆幾乎沒被煙給燻黑。
我點燃起幾柱清香，在土地公面前誠心地祈求這次的班遊能順順利利。
『快來啊！這裡的風景很漂亮！』一位同學自廟旁的小路跑了出來，揮揮手喊道，
『可以遠眺看整個山景喔！』
其他人一聽，好奇地跟在她的後頭前去一探究竟。
『噯！我們去廟裡看看，好不好？』說話的是宜庭。
從下了車到現在，我一直注意到她老是對著廟東張西望。
在班上，她向來如此，對著新奇的事物總是抱持著比他人還多的好奇心。
『妳們不會覺得很奇怪嗎？都要拆了，為什麼還要整修？』她停了停說，『而且，
這間廟裡頭拜的神明，大家難道不會想知道嗎？』
此時，我正準備幫大家在廟前拍大合照，聽到她這樣講便勸阻道：『可是小草老闆
不是說不要進去嗎？』
『只是看一下，有沒有要真的進去。』說完，她便試著推了下廟門。
看似厚重的大門卻被這樣一動，竟然打開，拌隨著發出木頭間摩擦的聲音。
『根本沒上鎖嘛...』宜庭繼續推著，直到兩扇大門開到可容兩個人通過的寬度。
『裡頭好黑啊～』她伸頭探了探道，『奇怪...。』
在未來得及阻止她，宜庭便自個兒走了進去。
突然間碰的一聲，廟門竟然自動地闔上。
我一看，趕緊趨前試著推動大門。
但不管我怎麼使力，大門就是紋風不動。
接著裡頭傳來一陣尖叫，是宜庭的聲音！
才正想著要去找老闆求救，大門卻在此時自動打開。
大家湧向前，卻見宜庭扮著鬼臉說，『嘿！大家有沒有嚇到啊！』
『別嚇我們啊！還以為妳發生什事了！』
『拜託！不過...這裡頭真的沒什麼，妳們看，別說是電燈，連窗戶都用木板釘死，
一點光都透不進來，前面還用個屏風擋著...』
的確，走進廟裡，繞過屏風後，映入眼簾的景像，極似垃圾處理場。
裡頭供桌擺設雜亂無章，牆角堆滿一塊塊陳舊的木板，碎了滿地的陶甕，加上處處都是
蜘蛛網，連下腳處都很難。
『也不知道是拜什麼神...』正中央有座用黑布蓋著的大型物體，兩旁較低的部份亦是
矇上黑布，四周還用串有鈴鐺的紅繩圍了起來，想必應該就是該廟的主神與各路神明。
『我去把它掀開，好不好？』宜庭指著黑布說。
『不好吧...』我回應道。
『妳們不覺得這地方怪怪的嗎？』雅雯拉著我的手說，『我們快走啦...』
我環顧四周，的確，雖說是整修，但也太怪了，沒有搭任何鷹架或是修繕的材料，
很不合情理。
『這是符咒嗎？』
循著一位同學的聲音看去，她正指著屋內的樑柱，上頭滿是紅紅的文字與符號。
『我們還是趕快離開啦...』
『可是我很想看看...』宜庭正動手準備把黑布拉開。
我很快地走了過去，壓下她的手，一股勁地搖搖頭。
『好啦，好啦...』宜庭略為不滿地說，『不看就不看。』
眼見沒什麼人支持她的提議，離開前，宜庭順手往廟裡拍了幾張照片，就跟著大家
出來。
當大門再次關上時，我依稀聽到裡頭傳來細微的鈴聲...。
下回，
『厄夜鬼衣』：第二章，白衣喪（八）
胖子：小泉，妳知道耶穌為何說「有人打你的右臉，連左臉也轉過來由他打」﹖
小泉(歪著頭想了想)：嗯...我覺得耶穌...這句話說得很棒！
胖子：為什麼？難道就這樣被對方打好玩的？
小泉：No~No~No~，耶穌的本意是：『ㄟ～不行了啊？我還有左臉你還沒打嘞！』
這樣極富挑釁與不屑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