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一覺醒來已經是十二個小時後，小綠綠告知，除了降龍羅漢候在客廳，家中再無閒雜人等
。
「神農大帝不愧是醫神之首，妙手回春，娘娘容光煥發更勝以往，越發地豔麗無雙。」
小綠綠喜形於色。
「貧嘴，不過神農爺的醫術確實了得，以後妳得找一天煮上一大桌菜，備好美酒佳釀款待
人家。」
娙馡活動手腳，伸了一回懶腰，感覺到神清氣爽，狀態好到一個無以復加。
「那是當然，誰醫好了娘娘，誰就是綠菊的再生父母，我會讓神農爺瞧瞧這八隻手齊開做
出來的菜色有多豐盛，二十四大盤，四十八小碗，十二道甜品，最後呈上娘娘最愛吃的百
果千香溶岩巧克力冰淇淋，非讓他吃到嘴巴停下下來。」
小綠綠對手藝有絕對的信心。
「被妳說得嘴都饞了，這就去幫我做一杯來。」
娙馡人好轉，胃口跟著大開。
「從備料到完工至少得花上三個小時。」
層次豐富的美食往往工序繁複，小綠綠擔心耗費太久時間。
「等我沐浴、更衣、薰香、上好妝，妳剛好做完，還有時間充分冰凍。」
娙馡不解小綠綠為何存疑。
「活佛等妳等好久了。」
因為仍有貴客在外苦苦等候。
「重點不在讓男人等了多久，而是這個女人值不值得他來等。」
娙馡邊走邊解下外衣，小綠綠忙著在後頭拾掇，妥當地掛在手臂上。
「他是和尚耶？」
質疑女人美麗與否對出家人的意義。
「叫佛也動心才是真美，我美嗎？」
娙馡赤裸地轉過身，瞧得小綠綠猛點頭。
「平常就美，今天更美得讓人說不出話，我得好好看仔細，免得以後再也看不見。」
小綠綠被這份充滿魄力的美麗所震攝，同為女人，卻看到眼傻了，也不願移開視線。
「小嘴甜得呢！」
擰了擰小綠綠的臉頰，踩著貓步進入浴室。
一結束廚房的手工活，小綠綠洗淨雙手回到寢室，娙馡已安坐在梳妝台前。
「替我拿那件夕陽紅的紗麗過來。」
使喚小綠綠取來今天要穿的衣服。
「世上都以為牛郎織女一年只得七夕在鵲橋相會一次，殊不知娘娘每年總神不知鬼不覺幫
他們私會好幾回。」
伺候娙馡更衣，小綠綠不禁提起她過去的豐功偉業。
「織女不愧天庭頭號織手，這件紗麗織工繁複、整塊布用南海暮色暈染了九百九十九次，
顏色華麗絕無僅有，也就娘娘妳穿得起，換做那些庸脂俗粉，只會辱沒這等巧奪天工的藝
術品。」
小綠綠讚不絕口，細心替娙馡盤好頭髮，輕巧地插入檀木簪固定。
娙馡面對鏡子左右端詳臉上妝容、髮型滿意地說：
「盛兩碗冰淇淋來，尊者的份量要多一點，也給妳自己裝一碗。」
小綠綠得令回了聲是，腳步還沒踏出，人便被娙馡抱住。
「娘娘你這是……妝會花了，頭髮會亂的？」
換做平常，娙馡絕不會壞了這一身精心打扮。
「妝花了再畫便是，不管我弄亂幾次頭髮，我們家ㄚ頭都會幫我整齊地妥妥當當的不是嗎
？」
娙馡哀怨地說。
「綠菊也是娘娘想抱就能抱的啊！冬天妳不常說冷，總要挨著我取暖，明明神仙從來無畏
酷暑與寒冬。」
小綠綠覺得自己的主子有點犯傻。
「不知冷暖便不知苦樂，沒有苦樂，活著哪有趣味？」
娙馡駁了小綠綠，暗暗打了一個哈欠。
「我的娘娘千萬別……這時掉一滴眼淚，妳的苦心可全毀了。」
小綠綠推開娙馡，要她克制生理反應，把在眼睛裡打滾的淚珠留在眼眶中。
「人家就是想哭嘛！」
娙馡撒嬌地說。
「回來再說，綠菊一定讓妳抱上整晚，再陪妳大哭一場。」
小綠綠反過來哄騙主子。
「娘娘有勞您移駕到大廳面客，奴婢我去準備點心。」
抽了一張面紙，小心為娙馡吸去淚水，牽持她的手來到客廳後，小綠綠轉身進廚房裝填甜
點。
「不好意思讓尊者久候了。」
娙馡盈盈地朝降龍羅漢一拜，風姿萬千。
「如此之美，妳這是想毀去出家人苦苦修練的禪心嗎？」
降龍羅漢滿口讚嘆。
「尊者六根何時清靜過？」
娙馡回復以往的刁鑽難纏。
「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
降龍羅漢又說了一回他留在人間的名言。
「世人若學你，如同進魔道。」
娙馡接、改了下半句。
「女人若像妳，誰羨天上仙。」
降龍羅漢搬弄巧舌。
「你猜，如來佛祖見到了馡兒，會不會和你一樣地動心？」
娙馡話鋒一轉，扯上西方淨土之首。
「這可說不準。」
提及佛祖，豪放如降龍羅漢亦不敢妄言。
「看來得到佛前才能見真章了。」
娙馡再現語不驚人死不休的本色。
「尊者有勞您帶我走一趟佛居。」
這便是娙馡要降龍羅漢去又復返的原因。
「妳又想做什麼？」
降龍羅漢驚駭莫名，畢竟惹動如來佛祖非同小可。
「去了就知道。」
娙馡賣關子眨了下眼睛，這一眨，閃得降龍羅漢驚心動魄。
「綠菊為了妳在廚房忙活了好幾個小時。」
娙馡說走便要走，降龍羅漢勸她別急於一時，枉費小綠綠一番苦心。
「吃了，我怕自己走不了。」
鐵下心，往降龍羅漢手一勾，香袖一揮，兩人身形同時隱沒消失，留下興沖沖端著托盤走
入客廳，一臉悵然若失的可愛忠僕。
在飛往佛居途中，降龍羅漢一再問娙馡這趟路的目的，她嘴巴嚴實地死不說，急得降龍羅
漢猛冒汗。
「妳可曾想過，天庭近來被妳鬧得沸沸揚揚，佛祖至今仍不支聲，或許是默許將一切交由
玉帝定奪。」
降龍羅漢提醒娙馡。
「壓根沒想過，我只曉得佛不忍見眾生苦。」
娙馡腦中僅存一念。
「事情不像妳說得那麼簡單，這樣橫衝直撞說不定會有反效果。」
降龍羅漢勸娙馡從長計議。
「怕了？不用擔心，你只要領我進門，其他的事我會一力承擔。」
「省下妳的激將法，出家人我要嘛不洗頭，一洗一定會徹底沖刷個乾乾淨淨，不會洗一半
就走人。」
降龍羅漢沒好氣地說。
「那是你剛好有頭髮，不是每個和尚都像你。」
娙馡用手肘頂了降龍羅漢一下，要他消氣，別和自己一般見識。
翻山越嶺、穿雲越境，總算來到佛居前，兩人正要踏上，忽聞一陣宏亮的佛號。
「來人止步。」
喝止兩人再朝前。
「降龍羅漢帶坑神求見我佛。」
降龍羅漢盤坐合十請求佛允。
「佛祖有旨，佛居暫時謝客，有請坑神見諒。」
仍以稱呼娙馡以神位，顯示佛祖不受天庭裁決的影響。
「娙馡有要事非親見佛祖不可，還請閣下代為傳達。」
娙馡謙恭地與降龍羅漢齊求。
「請回吧！」
天外之聲斷然拒絕。
「文殊菩薩，人家剛從死裡逃生，又大老遠跑這一趟，就不能通融一下，讓她見佛祖一面
？」
同在佛前侍駕，降龍羅漢聽辨聲音由誰發出，直呼名諱套起私交。
「降龍莫忘了自己身份，再放肆，休怪本菩薩以佛規懲治你。」
文殊菩薩聲柔詞剛，撂下重話。
「我若執意硬闖呢？」
娙馡才剛跨出一步，降龍羅漢立馬伸手去拉，只見她香袖一揚靈巧地躲開。
「佛居大道盡頭便是菩提樹，見樹即見佛，要闖自便，後果也請自負。」
文殊菩薩不攔不擋。
「我雖名列護法羅漢之中，但少與其他人來往，伏虎是自家兄弟不至於過份為難妳，坐鹿
、騎象有點情分卻談不上是知交，踏進大道，妳得做好與十六羅漢纏鬥的準備，說句實話
妳打不過。」
降龍羅漢悲觀地說。
「敢問菩薩能否讓我陪同？」
跟著抬頭請示。
「我已大開方便之門，莫再得寸進尺。」
文殊菩薩言盡於此，佛號一歇，三千妙法靈繞四方，降龍羅漢被挪動無蹤。
娙馡知曉後面的路她得自己走，叩首三跪九拜後，朝眼前的莊嚴肅穆的大道前進。
走了五里路，便看見兩名僧人打扮的男人橫在路中央，一人舉缽，一人以指挖耳。
「想必兩位是鼎鼎大名的舉缽羅漢、挖耳羅漢。」
娙馡恭敬地雙手合十參拜。
「好說，坑神大名近來驚動西方極樂世界，名氣遠勝過我二人，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
美得不可方物，膽識大得不輸英雄豪傑。」
舉缽羅漢以禮相待。
「最近大家開口閉口都是妳，搞得我耳根都不清靜了。」
挖耳羅漢往用來掏耳的小指頭吹了吹，顯露不耐之色。
「職責所在，恕我倆無法放行，請他日再來。」
舉缽羅漢轉動手上金缽，金缽嗡嗡作響，缽裡轉出了旋風，只待翻倒而出，隨時刮走不速
之客。
挖耳羅漢身不動腳卻陷地三吋，儼然化為萬斤難憾之軀。
「菩薩說了絕不為難、傷害施主，過得了我們身後，便過得一關。」
出家人慈悲為懷，淨土不容打打殺殺。
「謝過菩薩。」
娙馡朝空中輕拜又說：
「既然兩位知道娙馡，可曾聽人提及面對我有三大忌？」
受惠於佛家，娙馡亦不佔他人便宜。
「喔！說來聽聽。」
挖耳羅漢呵呵笑看眼前這標緻的娃兒，不信她有何通天本領需要提防。
「第一、注意腳下。」
說著，雙手朝地畫圈，憑空在舉缽羅漢、挖耳羅漢立足之地挖出兩個人坑。
挖耳羅漢身體持重千萬斤，忽然失了支撐，猛然掉落洞中入坑。
舉缽羅漢雖保持警戒，也因為受娙馡引導往下一看，一失足成坑中人，缽內颶風倒了出來
，他像個陀螺似地在坑裡空轉。
「承讓。」
娙馡一招得手，秀舌輕吐、邁開蓮步從兩人之間跨過，兩大羅漢睜大眼睛呆滯望著裙擺飛
揚，搖頭長嘆輕敵著了她的道。
又過了十里路。
這回人數暴增到五位，長眉、過江、看門、靜坐、笑獅五大羅漢足不落地，站成一道人牆
阻擋娙馡去路。
「第二呢？」
吃過一次虧，負責此關的看門羅漢不容再有失。
「別以為有地才有坑。」
娙馡兩手合抱，圈出一個如坑口的黑洞，飛快地往上一提，為了躲避洞口籠罩，五位羅漢
一塊飛昇直到離地十尺高，卻見娙馡微笑地從五人腳下走過。
「第二、別理會我的鬼話。」
娙馡扯了謊，這黑洞僅僅拿來做為欺敵之用根本不是坑。
看門羅漢出腳一踩，足下黑幕旋即潰散，扁嘴鼓腮生悶氣，竟被如此簡單的唬人伎倆所騙
。
「別得意的太早，其餘的十位羅漢可沒我們那麼好騙。」
心有不甘地朝娙馡放話。
「我也仍留有一手。」
娙馡神采飛揚跳步前行，天真浪漫地，看得五位羅漢齊聲笑開，方才被戲弄的不悅一掃而
空。
菩提樹近在眼前，卻無人攔路，娙馡心知前方必有埋伏，索性停下腳步不動，原地打起禪
坐，一坐便是兩個時辰過去。
終引得十位羅漢不耐，從大道兩旁現身，五人在地，五人騰空，佈下天羅地網要困住娙馡
。
「第三，也是至關重要的一點。」
娙馡慢慢睜開眼睛，朝十位羅漢看了一圈，像是說書的先生，講到高潮處，大聲擊掌吸引
眾人圍觀。
「千萬別傻傻地看著我變戲法。」
娙馡開口那時，自個屁股底下冒出了坑，在打坐時的她是以術法變出的分身，真身忙著地
底下大挖坑道，等誘來十位羅漢，再脫坑而出，站在包圍網外向他們揮手示意。
連過三關，氣炸了羅漢。
「耍陰謀詭計不能算通關，重新再來。」
靜坐羅漢不服，直著娙馡大罵。
「菩薩又沒說只能以力敵，不能以智取，我倒是輸得心服口服。」
伏虎羅漢有心放水，橫在兩人之間大力誇讚娙馡。
「你和降龍是一掛的，自然是幫著她說話。」
靜坐羅漢推開伏虎羅漢，要前去與娙馡理論，要求光明正大鬥一鬥法。
「有膽碰她一根汗毛試試，我打得你屁股開花，看你怎麼靜坐。」
伏虎羅漢不避嫌公然袒護，眼看一場紛爭將起，佛號適時大作。
「佛祖有請坑神到菩提樹下一聚。」
佛旨一下，眾羅漢無人再有異議，目送娙馡遠去。
菩提樹下百獸盤據，一見娙馡走近，紛紛起身分退兩旁，為嬌客開道，佛祖由文殊菩薩陪
伴，端坐在樹蔭下，寶相生輝，叫人萌生崇敬之心，娙馡受佛光照耀，只覺得通體舒暢，
彷彿百病盡消，不自覺雙膝跪地，頂禮膜拜，口中不停以梵語誦唸經文，表達內心尊崇。
「我知道真正的妳是誰？也知道妳為何而來？但恐怕妳要白跑一趟，這回我愛莫能助。」
佛祖了然於心，三言兩語婉拒娙馡。
「佛祖曾要玄奘大師到西天取經，發大慈大悲願，度眾生出迷航，為何這回竟眼見世人受
難於不顧？」
娙馡問佛祖。
「妳只見眾生苦，卻不知一切惡因皆是眾生自種之，惡因結惡果，天理循環不過如此。」
佛祖有了定論。
「一如妳做事過於極端，不給玉帝留一絲顏面，鬧出軒然大波，導致今日走投無路。」
娙馡所作所為盡逃不過佛眼。
「若是能好言相勸，娙馡何嘗想要走險棋。」
娙馡請求佛祖諒解。
「如果我不依妳心意，明日是否也會上蟠桃日報，被批上一頓？」
佛祖指責娙馡挾公論逼迫他人就範。
「行正道者，從不計毀譽，縱然古來謗佛者死，只要為的是良善無辜，娙馡必勇往直前。
」
娙馡誠實以對。
「妳啊，心地極好，就是太工於心計，有事不能好好說，非爭到魚死網破不可？」
佛祖開示說。
「天生萬物自有其道理，不能說挺立孤高的竹子是對，藤蔓滋生發刺的荊棘即是錯。」
娙馡拒不受勸。
「萬惡皆由口出，回去修好口業，這件事妳就別再管了，玉帝那邊我自會替妳求情，妳的
情操難能可貴，斷不能因此除了妳的神籍。」
佛祖肯認娙馡勞苦功高。
「娙馡做了必死決心才來面見您，您不答應，我絕不走。」
娙馡重重磕了三個響頭，額頭發紅腫漲。
「想在我面前用苦肉計嗎？妳服了催生趕死散，不就是要以死逼我出面化解崑崙之慟，我
就是不喜歡妳這麼做，才拒不見妳。」
佛祖闔眼搖頭，不為所動。
「是計，苦卻是千真萬確，但娙馡不怕身體受摧殘，只怕仰望天地神明的蒼生死於非命。
」
娙馡抽出髮簪披落一頭烏髮哽咽地說。
「為了訓斥世人，善惡不分一概受天譴責罰，娙馡真真無法理解、接受。」
不死心再求。
「那妳想如何？」
佛祖問。
「求佛祖降悲憐於自救者。」
娙馡請命。
「妳想要我保住幫妳挖坑的那些人。」
「娙馡雖不肖，但仍知道輕重緩急，挖坑之人的安危我另有安排。」
娙馡目的不在此。
「大坑將成，卻離崑崙掉落之處有十萬八千里。」
坑之所在與崑崙之慟相距遙遠，想接亦無從承接起。
「所以呢……」
佛祖要她說明白。
「我欲借如來一掌。」
娙馡不敢奢望佛祖一肩扛起崑崙山，但求佛掌推崑崙入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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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因為這樣以為我不關心，所以吝嗇給推，現在的我需要鼓勵，很需要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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