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原本第三章的篇名要叫〈陶早慧其人其事〉
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一個人撐完這麼長的篇幅
（２）
冷色系造景的房間裡面，擺放著一尊雕刻著共生神明的神像。
雄性是驅魔師信仰的善良神、雌性是異端信仰的慾望神，兩隻
神明彷彿相擁又彷彿相斥，只隔著微若不可見的幾厘空間。
這是在普世的信仰分裂之前，兩尊神明在世間最常出現的形象
，代表品格與慾望平衡、光明與黑暗共生。
十二人座的會議桌有四張椅子被蓋上了白布條，這裡是異法隊
的藏匿點。
「異法隊成立了五年，結果短短三個月就陣亡了四人。」
異端數量本就遠少於驅魔師，要再願意加入異法隊的就更是鳳
毛麟角了。
「太誇張了吧，左慈右悲拆開雖弱，合擊至少也是四級的程度
，還有托托加一隻惡魔，一個二階驅魔師、憑什麼扭轉乾坤？」
「可見我們太小看他了，主位給的資訊有誤啊～」
異法隊十二個人的日子過得遠比其他異端逍遙，正是有「主位
」在驅魔師公會裡暗中接應的緣故。
「無所謂。」肅穆莊嚴的異法隊隊長雙手撐著下顎，看不出在
想什麼：
「重新把陶早慧列為優先擊殺目標就可以了。」
其實一個二階驅魔師，原本並不在主位的刺殺目標中，會羅列
早慧單純因為他曾經是謝隱龍的學生罷了。
沒想到異法隊以為最容易得手的目標竟然是根硬釘子。
「哇喔～從最後一名攀升到第一名，應該搬個進步獎給他。」
「不好笑，閉嘴。」
「這一次要全員圍殺，引起驅魔師公會注意也無所謂，據說有
個五階驅魔師在特別關注著他，這人可能比我們想像的還要有威脅
性。」隊長沒有理會成員的插科打諢：
「苦奉侯，你先試探一下。」
異法隊長授命，一個身穿白袍、頗似古時行僧的男子恭敬地點
頭、雙手合十默誦密法。
隨後只見被稱為苦奉侯的男子張口、緩緩吐出舌頭。
仔細觀察不難發現，在他鮮紅的舌尖上，有一米粒大小的白色
物體正在蠕動著，竟然是一隻蛆！
那蛆毫不留情地在苦奉侯的舌上打洞，吞食著寄主的血肉，以
肉眼可見的速度、蛻變成一隻蒼蠅。
「呵呵、苦奉又要變啞巴囉。」
「你很吵。」
白袍男子並沒有理會隊友嘲弄，只是雙手像蓮花綻開一張，蒼
蠅突然用快得不可思議的速度飛出房間。
是時，太陽剛剛露臉，木新社區迎來初升的晨曦。
或許因為前一個晚上聽小孝說了太多媽媽的故事，祈來當晚也
做了一個關於母親的夢。
她夢見一個英姿颯颯的女性，輕輕地撫著她的臉。
「祈來－」隨後溫柔地…
清晨六點、小女孩的眼睛唰地一下張了開來，夢境結束時，怎
麼覺得夢中母親的吻有點真實。
就和過去的每一個日子一樣，她雙手向上一抬，用盡量不打擾
到別人的姿勢滑下床鋪，只不過這一次、身邊躺的是同年齡的好朋
友。
張小孝仍然在她一離開床鋪時就醒來了。
「噢，妳醒啦，早安啊。」
「早…早安。」
「我先去刷牙！」
祈來去盥洗的時候小孝摸了一下自己的雙頰，有點燙。
她其實比較早醒來，因為睡在旁邊的朋友臉蛋實在太可愛了，
小孝忍不住就偷親了一下，幸好祈來沒有發現的樣子。
跟在祈來後面盥洗完畢的小孝，一下樓就聽到女孩兒一邊滋滋
滋地使著煎鍋，一邊哼著小調。
「哇，妳真的會煮菜耶！」
「呵，對呀，快來幫忙。」
無論是鍋子的大小、或者爐台的高度，其實都不是很適合小孩
子。
但跟好朋友在一起的小孝做什麼都很開心，於是就看她們像兩
隻小倉鼠一樣在廚房裡轉來轉去，快樂的折騰著。
菜上桌時，祈來很自然地往樓梯望去。
「咦。」今天老爸怎麼沒有無聲無息地冒出來？
她拿著筷子噹噹噹地敲了碗幾下，早慧仍然沒有照慣例地出現
。
「妳先吃，我去叫我爸。」
走進房間，光是看那睡姿就安了心。
白天時一向形象清秀的早慧此刻趴睡成一個大字，本來該祈來
躺的枕頭被撥到地上、棉被也踢到只剩右腳蓋著。
小女孩煞有介事地走上前探了探父親的鼻息：
「嗯，還有呼吸。」
「好吧，懶鬼你就繼續睡吧，我吃完自己去上學喔。」
嘴上雖說的淘氣，祈來還是上前擁抱了一下熟睡中的父親。
「妳爸爸有怎樣嗎？」
「沒，睡太死而已，他有時候會這樣。」
雀兒吱喳高鳴，兩個女孩快樂地邊聊天邊上學去了，陽光照射
的斜角越來越大，一路到早上九點，早慧才艱難的睜開眼：
「……不會吧。」
他搖搖晃晃，像是宿醉未解一般靠著牆走路，失去對身體的一
部分掌控權是昨日施展魔人之相的副作用。
匡！
「呼。」費了點心思他才終於在餐桌前坐下。
果然，桌上的盤子倒蓋著飯菜，咖啡杯也被加上了小蓋子。
「……」
早慧醒來沒見女兒，心中有些惆悵，表情和飯菜一樣冷。
與此同時，「吧」地一聲，一隻比果蠅大不了多少的蟲子貼在
早慧家的門框上。
AM10：00
陶早慧在親力親為和召喚式神之間猶豫了非常久，最後仍是挽
起袖子開始洗碗。
如果靠得近一點，可以聽到他喃喃自語：
「身教大於大於言教、身教大於大於言教…」
AM10：30
陶早慧在客廳泡著茶，電視放著最新一期的電玩節目。
東洋神道術召喚出來的式神正樓上樓下滿屋子清掃。
品了一口香茗：
「悠哉啊…」
AM11：30
主機一連線，立刻就有陌生人找他下副本。
「呦，老大，你昨天怎麼突然就斷線？害我們開副本的材料就
這樣浪費掉了。」
「抱歉抱歉，女兒出了點意外。」
公會裡一陣騷動。
「法師大已經結婚了，怎可能，你的聲音聽起來像高中生！」
「不～（這是女玩家的淒厲哀嚎）」
「請問女兒是可愛的蘿莉嗎？」
「網聚～網聚～網聚～」
PM01：00
站起身來用力伸了個懶腰，和線上的夥伴說再見以後開始玩其
他遊戲。
「咦？」陶早慧不可思議的看著液晶螢幕。
他所有的競速、射擊、飛行遊戲裡面，都被一個名為張小孝的
玩家給洗下來、占據了所有記錄的一二名。
「……」
這怎可能，自己的操作已經近乎完美了，女兒的這個朋友究竟
是何方神聖？
PM01：30，地下街電玩店。
「哈囉～陶先生嘛，有什麼可以為您服務的嗎？」
「…我想要買一些比較適合小孩子玩的遊戲。」
「沒問題。」
一個可愛的女工讀生立刻從櫃台裡面走出來，牽起他的手開始
在店裡面繞來繞去，很熱心地在介紹各式主機新出的遊戲。
後面一個晚了一步的女店員正生氣地在咬手帕。
「早慧先生喜歡玩這類遊戲啊。」結帳時店員試探地問道。
無論去哪裡買東西，很多從業人員都會趁找錢的時候偷摸一下
他的手，早慧對此已習慣了。
「噢，是買給我女兒和她朋友的。」
匡啷，這是心碎的聲音。
「…啊…早慧先生您結婚了？」
「噢，沒有，我只是有女兒罷了。」
聖光啊－女店員被癒合術治療了。
PM02：00
「嗚－嗚－」
地下商場的出口旁邊站著一個哭泣的小女孩，正可憐兮兮地揉
著眼睛，她因為想買玩具而被父親扁了一頓。
男人洗完手正要走出廁所時，一個身形纖細的清秀男子把門口
擋住了。
「讓一讓。」
男人雙手叉胸的同時刻意掀起袖子，露出大塊的肌肉和刺青。
清秀的男子卻突然扼住他的頸子，一股不可思議的爆發力把他
一路推到廁所最後方的牆上：
「咕－呃－」
將他掐在牆上的那人瞳孔是不可思議的深邃黑色、身後還有無
數觸手張牙舞爪地伸展著。
「我記得你的長相，知道你是誰、住在哪。」早慧一邊翻著打
女兒的男人的皮夾一邊說：
「下一次，你只要再甩她一次巴掌。」
「我就折斷你一根手指…」
驚慌失措的男人此時才知道自己剛才廁所沒上乾淨，像一隻貓
一樣被吊在空中的他只能不斷地點頭稱是。
突然他摔了下來，一眨眼，剛才那個惡鬼般的怪物已經消失無
蹤。
若不是牆上有一部分剝落的油漆、證件也四處散落在骯髒的廁
所地板上，剛剛發生的一切簡直就是夢境。
「鬼鬼鬼、鬼啊～」
PM02：40
回到家中的早慧、一個人用穢絲同時操作四隻把手，終於把其
中一款射擊遊戲的記錄給洗回第一名。
「咳哼…」
雖然沒人看到，但是他放下搖桿時默默地端起了茶杯掩飾自己
的臉紅。
PM03：00
目標神祕地消失在自己的家中，比一般蒼蠅略小的蟲子直接闖
進屋子裡仍是遍尋不著陶早慧。
PM04：10
陶早慧又重新出現，雙手一闔，式神變回紙片躺在地上。
他隨手一點、紙片燒成灰燼消失在風中。
默默地走到前庭、靠在門柱上。
街道的盡頭，一個嬌小可愛的身影正快樂地往家的方向邊走邊
跳，果然是一日未見的女兒回來了。
這男人，露出了一天中難得的微笑。
突然，早慧轉過身：
「怎麼樣，看夠了吧。」
啪。
蟲子頓時變成潔白牆壁上的一點汙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