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密特朗的死並不單純，對行會影響甚巨，無暇處理我的小事。
儘管總管堅持要我在眾人血化蕾妮，在我立下血誓保證會親自動口，但求保留個人隱私。
伯爵作主同意我將蕾妮帶回。
我向女王索要二十九號，請求得到允許，由我負責監護兩人。
相對地，他們有任何閃失，我必須負起全責。
「七天後帶女孩過來晉見女王，那天會讓你們正式入會。」
縱然跳過總管，伯爵仍按照行會規定行事，我和蕾妮被強迫入會。
「我累了，其他的，你們自己看著辦。」
女王疲倦聲音中，帶著一絲哀傷，密特朗離她遠去，顯然令她錯愕難過。
火紅影子彷彿被抽乾似地，如閃電急逝。
伯爵吹了一聲口哨，鬃獅猛然拱起身子，曲伏在他跟前，等待主人跨上乘坐。
等伯爵離去，總管摒退旁人，正色問我說：
「就沒有任何讓你覺得不對勁的地方？哪是只是直覺？」
執意於密特朗之死。
「除非天底下有一種血屬能在化為灰燼後重生。」
我也希望看出破綻。
「醫生死了，為他籌辦婚禮，知悉他動向的人，成了出賣他，與外人勾結的第一號嫌疑犯
，女王嘴上不追究，心裡卻有了芥蒂，只要伯爵稍加挑撥，我的處境堪慮。」
總管急於洗刷籠罩在自己身上的猜疑。
「能說的，我全說了，其餘的，我愛莫能助，這些人有備而來，充分利用聖血效能，動用
全部戰力，趁我們不備偷襲，即便您在現場都不見得能逃過，這次真是著了他們的道。」
密特朗具體能力，武力極限到哪？仍是個謎。
但意外總是猝不及防，密特朗還來不及發揮實力，便死於非命，當時我緊臨他身邊，他臉
上的錯愕憤恨絕不是假。
「他生前確實說了，行會有叛徒，至於是誰？要靠您找出來了。」
總管亦在密特朗懷疑的名單內，我不說破，騰出日後轉圜空間。
「再過不久，你便是行會成員，有義務聽從來自於行會的指示，想到任何線索隨時向我匯
報。」
提醒我再也不是自由之身。
「遵命。我能走了嗎？」
已是既成事實，我坦然接受。
「女王的命令至高無上，既然她說了不予追究，你便是無罪之身。」
「蕾妮他們呢？」
「儘管回去，他們隨後就到。記住，一個星期後準時帶女孩到行會拜見女王。」
總管說著，挖開一處蟲洞，供我穿越折返。
再回到大屋，西蒙麥克看見我，大聲叫喚麗兒過來，熟悉氣味聲音令麗兒安心欣慰地微笑
。
為了繼續傳輸，蟲洞開啟好一會兒，蕾妮攙扶著二十九號踏入大廳後，洞隨即消失不見。
「沒有時間敘舊了，妳現在就搭最快的班機回台灣。」
我採取的是拖延策略，並非真心要收蕾妮做為眷屬。
如果我有心，麗兒早就成為血屬一員，永生實與詛咒無異，我從不想拖人類下水。
「為什麼要那麼急呢？」
麥克想多與蕾妮相聚。
「反正是遲早的事，沒有必要拖拖拉拉，她給我惹的麻煩實在太多了。」
我惡言相向，不顧蕾妮感受。
「我也想趕快回台灣，巴黎太可怕。」
蕾妮感受到這股惡意，識相地接話，眼睛裡滿滿的委屈愧疚。
「不要囉唆了，去拿護照行李，我這就叫車子來接。」
麗兒正要開口緩頰被我攔下，兇巴巴地要蕾妮加快速度。
「叔叔你太過份了。」
麥克為蕾妮抱不平。
「住嘴。」
西蒙看出我是故做姿態，突然性情大變，其中必有內情，出面喊住麥克，禁止他添亂。
一個小時後，蕾妮紅著眼睛手拎行李下樓，我放任她一個人前往機場搭機。
「你們兩個人不准去送機。」
強行壓下西蒙與麥克。
這趟路我力求低調，絕不能再節外生枝。
麥克不聽從，最後是蕾妮力勸，才放棄留在大屋。
「叔叔，謝謝您對我的照顧，給你帶來許多不便，對不起。請保重身體，以後我再回來看
您。」
臨別前，蕾妮深情不捨地對我說。
「我會從此離開巴黎，妳最好也不要再踏進這個城市一步。」
放走她，代表我無法遵守與女王間的約定，我會以死謝罪。
「是喔。」
蕾妮哀怨回答，欷噓地訣別。
「還有我們呢，妳不來，我們也會去看妳。」
兩兄弟不明就裡，與蕾妮約定再度相見。
「今天暑假就去。」
麥克更是直接承諾。
「叔叔也來嗎？」
蕾妮用懇求的眼神看著我。
「有時間的話。」
我不想以謊言收尾，模擬兩可回覆。
「我會等你的。」
蕾妮當作我答應了，燦爛地笑開，不給我否認的機會，急忙坐上車。
頭伸出車窗，頻頻向我們揮別，自以為距離夠遠，我們不會看見她落淚才開始哭泣，三個
人卻全目睹眼淚奪眶而出，在風中晶瑩閃亮著。
「可以告訴我們原因了嗎？」
西蒙忍耐許久，想要知道為何在一天之內匆匆送走蕾妮。
「上樓再說。」
請他們稍安勿躁，我會給個令人滿意的答案。
在書房裡，我將實情全盤托出。
「你不能這麼做。」
西蒙與麥克堅決反對我將蕾妮收為眷屬。
「她從此遠遠離開，回到正常生活，對她最好對吧？」
我徵求兩人認同。
麥克雖然不捨，卻也同意這對蕾妮的未來最為有利。
「行會有可能放棄追捕嗎？」
西蒙憂心蕾妮安危。
「事關女王權威，他們會追到天涯海角。」
「我們不說的話，他們要去哪裡找人？」
麥克相信在我們聯手保密下，無人能知曉蕾妮去向。
「資訊時代，除非這個人不存在於世上，否則行蹤終究會被掌握。」
凡走過必留下痕跡，擁有蕾妮個人資料，從機票購買，出入境紀錄都能找出線索。
「行會有個能讀取記憶的人，閉上嘴的意義不大。」
能力同樣著重在記憶上，我有自信將外力拒於大腦之外，西蒙麥克卻會輕易遭到入侵。
女王原諒我，隻字不提狼族涉入之事，及後續處置問題。
在行會眼裡，獸族向來卑微不值一提，這回總管受到冒犯，必然會借題發揮找上愛莉絲興
師問罪，愛莉絲對兩兄弟疼愛有加，即便傾全族之力，也會拼死與行會一戰。
西蒙、麥克任何一個人被生擒，蕾妮的所在便會被知悉。
想要保全所有人，唯一可行的方法便是抹去我的存在。
我將所有責任攬在身上，而兩兄弟又忘了我，行會究責變得師出無名，賭行會不會進行無
意義征伐。
因為我的緣故，數度將麗兒置於危險狀態，她命苦，不該再受折騰。
和過去一樣，和我扯上關係的人類，總是落得不好的下場。
每回在與人接觸過深後，我就會抹除一遍自己的存在，選擇一個僻靜處所，孤獨地活著，
等關係密切的人老死，再以全新的身份復出。
經過無數次的循環，最終我依然是一個人，這回也不會有例外。
和兩兄弟對話時，我持續穩定送出意識波進入兩人大腦，除了擁有血屬特殊體質，這能力
無從防備起，兩人的眼神漸漸渙散，到後來，迷惘地看著我問：「你是哪位？」
一想要回想，劇烈頭痛侵襲，他們痛不欲生，不支倒地，這是必經過程，等到醒來，關於
我的記憶便清除乾乾淨淨。
在感染上，我的能力本質與病毒相同，他們周遭的人會陸續受到影響，慢慢將我淡忘，彷
彿我自始自終不曾存在過。
「終於到了這麼一天了。」
麗兒察覺到異狀，悲傷地對我說。
「這間大屋我老早登記在妳的名字，靠著家裡珠寶名畫，妳這輩子會衣食無缺。」
當初心軟收留麗兒，我便提早預言，或許在某一天我會斷然離開，這一天已經到了。
「我不擔心自己，只擔心少爺又要隻身一人。」
麗兒不改體貼的個性。
「不管我願意與否，一定會忘了你對吧？」
麗兒為我倒滿最後一杯咖啡。
「請你不要忘了我。」
透明鹹澀的眼淚滴入黑色咖啡裡，像是她正受感染的記憶，瞬間吞蝕至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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