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 陣中暗影
陸老白不敢相信地望著他，驚呼道：「大哥！你這樣擅自脫隊是大忌啊
！萬一你遇上麻煩，沒人在旁邊照應，出事了怎麼辦？」
錢叔緊盯著陸老白說道：「老白，這我都瞭解，但你知道哪一條路才是
對的嗎？若我們都不敢肯定，還不如讓多出一條機會，畢竟曉萍沒事才是最
重要的，是誰找到陰符字碑都好。」
陸老白還是無法接受，但也不好反駁，只能無奈不停搖著頭。
我聽了錢叔的話，也說道：「錢叔，那我也學你，我也自己走！」
陸老白更急了，叫道：「你這小子不幫忙勸，還火上加油！唉，算了算
了，你們要怎樣都好！」
其餘人聽見我們的說法，也紛紛表態要自己走，老姚先是瞥了一眼他的
老闆，畢竟維護Vincent的安全是他的工作，但Vincent擺了擺手，一副不再
意的樣子，讓老姚鬆了口氣。
於是我們各自選了一扇拉門，繪理在我左側，我關心問道：「妳確定自
己可以？」
她眉頭一下也沒皺，反倒笑道：「當然，那你呢？還是要我陪你走？」
我啞然失笑，升起一股不服輸的心情，回道：「誰怕誰！我一定第一個
出陣！」
「哼！有我在，你不可能！」炮仔忽然從我右側叫道，他對我比了一個
豎起大拇指的手勢，接著門一拉，快速衝了進去。
我對著繪理低聲說道：「妳千萬小心！」
說完我也立刻拉門，很快地消失在門前。
拉門後方，是一條無止盡的日本風格長廊，腳下淡咖啡色的木製地板做
得相當講究，而且一塵不染，素色淡雅的牆面有幾處是向內凹陷的小房間，
那正式名稱我記得叫「壁龕」，在書中曾經見過幾次，用來擺設畫軸或盆景
，是日本傳統房舍常見的樣式。
走在長廊內，我不需使用手電筒，因為牆上每隔幾步就有一盞舊式的電
燈，散放微弱的橘黃色光芒，讓我大感意外，不解這些電燈的能源究竟是從
何處而來。
雖然我嘴上堅持要自己闖關，但此刻的心情實在忐忑不安，因為我心裡
明白，和服少女雖表示此陣每個人都可以闖，但她講話的態度已經透露一個
至關重要的線索，那就是從來沒有人成功闖陣過，所有曾經冒犯神宮的人，
現在都困在深淵底下，靈魂承受著永無休止的折磨，但神宮後方究竟是藏了
什麼寶貝，需要用法陣來保護？
如此深入房內好一陣子，一點也沒有終止的跡象，我不禁開始想起和服
少女的警告：無欲則剛。
老實說，我先前在店裡看了不少書，剛好知道這四字來自清代兩廣總督
林則徐的對聯，全文為「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無欲則剛。」
但是她為何偏偏要不停地強調「無欲則剛」？還說我們每個人心中貪念
極重，闖陣已是必然？不過這句話我倒是有些不以為然，我很清楚此趟的目
的就是找回陰符字碑，救回曉萍，誰管你神宮裡面藏了多少金山銀山，這對
我而言都是個屁，就算後方一毛錢也沒有，我還是會闖，我想其他人也是如
此，因此也就不再去想。
現在只剩我一個人，我靜下心側耳傾聽，依稀可聽見附近也有腳步聲傳
來，我想應該是炮仔不然就是繪理，不曉得他們那頭的情況如何。也不曉得
走了多久，手上的香燒得極慢，這點和服少女說得倒是不假，忽然我感覺周
遭的環境略微改變，腳下的木地板登時變成深灰色的巨石，就連那些電燈也
不復見，趕緊打起手電筒照明。
不到十秒鐘的時間，伸手不見五指，陷入全然的漆黑，此刻我緊繃著神
經，準備面臨任何即將出現的狀況。
就在這時，周圍忽然傳來一陣模糊的響動，不是很清晰，但聽來是有東
西壓到碎石子上，我一瞬間就判斷了方位，將香插在背包縫隙，抓起登山刀
，立刻關掉手電筒蹲伏在暗處，靜靜等待著。
當我彎下身子不動時，那道腳步聲也戛然而止，對方彷彿意識到我的存
在，正提防著。
起初我不敢輕舉妄動，但過了幾分鐘後，心想這樣耗下去不是方法，心
生一計，於是走回路中。
果真如我想的，對方一聽見我移動發出的聲響，也挪動了身軀，而我一
止步，它也跟著停下，一路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頭一小段距離，惹得我有些發
毛。
我心想這傢伙很有可能是陣法的一部份，說不定所有擅闖的人，都是死
在這鬼東西手下，此刻更不能打開手電筒，在這種敵暗我明的狀態下，包準
被當成活靶子耍。
我在心底暗罵道：「妖孽！你到底想幹什麼！」
胡亂在內心亂罵一通，糟糕的是，遠方登時又有另一個腳步聲傳出，這
次來得比較輕些，卻也走沒幾步，立刻停下。
「搞什麼花樣？玩包圍戰，耍你爺爺我啊！」
不過轉念一想，既然大家都不肯亮出真身，表示他們應該也是顧忌著我
，於是我管不了太多，繼續朝內深入。
我憑著手感，瞎子摸象般一路摸牆前進，發覺此地岩壁粗糙，而且道路
蜿蜒，好像不再只是單一路徑，到處都有坑口，弄不清到底有多少個入口，
彷彿在一塊巨大的乳酪漫無目地逛著。
可是身後的人依然緊跟著我，那個較重的人離我最近，而輕一些的人又
跟在那人後方，保持一小段距離。
終於，讓我摸到一處石磚蓋成的地道，牆上有幾盞油燈，這時看來就像
黑暗中的燈塔，格外明顯。
我再也受不了，撒腿就朝地道奔去，身後的二人立刻跟上。猛然間，我
一扭頭，緊握鋒利的登山刀要給最前方的敵人來上一刀，卻赫然發現，有個
穿著黑色整齊制服，身形高瘦的男子，奔跑的速度極為快速敏捷，只藉著燈
火，匆匆瞥過那人臉龐。
我愣了一下，心想：「這傢伙是誰？動作比老姚還快啊！」
見不是自己人，殺心頓起，抓緊刀子就要給他一刀！
「住手！」一個女子的聲音尖銳叫道。
我此時收力已來不及，刀子對準那男人的脖子就要刺下！
不料那黑衣男人速度更快，刀子恰好偏了半吋，輕輕從他脖子邊劃過，
但他也不趁勢反擊，居然整個人從我身旁滑過，一瞬間就消失在走道盡頭。
我不敢大意，因為還有另一個敵人，就聽見腳步聲逐漸靠近，但速度遠
不如先前那位，我看準了來向，飛撲而去！
「碰！」一聲，我立刻將那人壓倒在地，登山刀很快抵上他脖子，喝道
：「嘿嘿！運氣不錯，先解決一個小的，就不信等等──」
我怔住了，想不到壓在身下的，居然是個女子，不是別人，居然是繪理！
此刻真是說不出的尷尬，急忙收手：「對不起！我不知道是妳，可是妳
怎麼……」
繪理一張臉憋得紅通通地，「啪！」一聲，給了我一個好大的巴掌，又
急又怒道：「都是你！人都跑了！」
我強忍火辣辣的疼痛，從沒見過她發過如此大的脾氣，看得有些呆了，
說道：「妳說剛才那個黑衣人？」
「不然還有誰！」繪理氣急敗壞又想再追，但那男人早已跑得無影無蹤
，完全不知去向。
她反常地劈頭就是一頓罵，讓我真的有些無所適從，才想道歉，就看繪
理兩行清淚滑落眼眶，不自主抽咽起來。
我真的看傻了眼，輕輕拍著她的肩，問道：「繪理，剛剛那人是誰？」
她抬頭望著我，眼睛已經哭得通紅，等表情平復了許多，才緩緩說道：
「那是我父親。」
我嚇了好大一跳，急道：「不對啊！妳父親不是在大肚山漢墓就已經……」
我想起繪理的父親為了讓我們順利脫困，犧牲了自己的性命，那畫面如
今仍歷歷在目，怎麼可能跑到這座神宮裡頭？
繪理看得出我不相信的表情，又道：「我知道你不相信，就連我自己也
是，但我不可能認錯自己的父親，他一定就是！」
我在心中暗想，世上人口這麼多，難免有天生長得極為相像的人存在，
但那僅是外表而已，每個人都有獨特的神韻氣質，就算要學也學不來，可是
自己親生父親是絕不可能搞錯的，說道：「好吧，我沒說他不是，但他怎麼
會出現在這裡？這未免太詭異了。」
她說道：「我不知道，但現在我腦中只想搞清楚一件事，就是找到他，
問個清楚，不然我怎樣都不會離開這裡！」
繪理說話的表情異常堅決，我可以看得出她是鐵了心說出這句話的，絕
非一時賭氣，但也擔心說道：「可是，我們只有一天的時間，還要想辦法破
陣，妳要想清楚啊！」
繪理靜靜地望著前方的黑暗處，說道：「我很確定，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