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夕陽西落，天邊只剩一抹豔橘的殘霞。
路基下的排水道，屋後的黑暗角落裡，不知名的暗影正蠢蠢欲動，等著夜幕完全降
臨。
後街的一條暗巷突然起了灰濛濛的大霧，還散發著鐵鏽般的難聞氣息。霧氣翻滾咆
哮，鐵鏽味越來越濃厚，隱隱似乎要固化成什麼......
一個少女踏進了暗巷，一身雪白洋裝，手裡還拿著一小小的珠包。她細碎的步伐緩緩
踩過濕漉黏膩的地面，她足跡過處，灰霧消散，落下一地如煤渣的黑色碎塊。
灰霧騷動著，發出粗礪的聲音，「誰......是誰？膽敢壞吾好事？」
「清潔隊。」白衣少女向灰霧最濃的地方徑直走去，散落在地的碎塊越來越多。
「嘎嘎......憑妳？」灰霧輕蔑地說著。
巷子口的黑色碎塊似乎隱隱作動，又逐漸渙散成灰霧，向少女包圍過來......
少女在霧氣最濃的地方站定，靜靜伸出纖白的左手，五指大張，虛按於空，開口輕
吟：「騰天倒地，青雷奔雲，至陽為陰，火水共濟......」
空氣中倏地竄起絲絲的電流，還有令人頭皮發麻的滋滋聲。原本濃厚的灰霧被電流穿
插禁錮，激烈地扭曲嘶吼......
「......噬嗑，無咎！」少女仰首清嘯，如鳳之鳴。
少女細白的掌心像是連接了黑洞，不論是激烈扭動的灰霧，還是地上散落的碎塊，都
不由自主的被吸入少女的掌中......不一會兒，小巷中一片寂靜，只剩少女纖弱的身影。
「......很難吃。」少女掏出手帕擦了擦手，又看了看手表。「還來得及去吃頓好
的。」
白衣少女踩著來時細碎的步伐，離開。
※ ※ ※
「X，來不及了！」硯明看了看表，已經是七點十五分了，路上還是滿滿的車潮。「再
見了，無緣的龍蝦和螃蟹......」
他摸著咕嚕作響的肚子，走到路邊揮手想攔輛計程車，無奈，計程車是地球上最符合
莫非定律的事物：當你不需要的時候，空車滿街跑；當你急著要趕往某地時，就一台空車
也沒有。
「好心的先生，能不能借我一百塊坐公車？」一個老伯不知何時站在硯明身旁，伸手
拉住他的袖子。
硯明看了看老伯，穿著還算整齊乾淨，但一頭花白的頭髮，佝僂著身體，一雙手又乾
又瘦，還不停微微顫抖著......硯明歎了口氣，雖然明知道錢是有去無回了，還是從皮夾
裡拿出一百元，放進老伯的手裡。
「謝謝，謝謝......」老伯喃喃說了幾次謝謝，轉身慢慢消失在人群裡面......
「少年耶，欲坐車哞？(要坐車嗎？)」不知何時，一台小黃停在路邊，運將大哥還搖
下車窗對著硯明大喊。
「要要要！」硯明連忙打開車門上了車。
計程車開動，硯明沒有看見，老伯在人群裡挺起了背脊，回頭對著他離去的方向微微
一笑......
※ ※ ※
「你怎麼才來呀，菜都上三道了。」同梯的招待阿浩拉著他向角落走去。
「課長不放人我有什麼辦法。」硯明無奈地說。
今天是同梯波爾的婚禮，說到這個波爾，真是完美的人生勝利組，知名研究所畢業
不說，體力也好得不像話，榮譽假多到放不完，現在修成正果的老婆據說是望族的千金，
婚宴席開百桌，菜色更是豪華得令人咋舌。
「專門為你再開一桌，夠意思吧。」阿浩讓他坐在角落的預備席上，服務生連忙把之
前的三道菜送上桌。
「不是你出錢當然慷慨！」硯明笑著侃了一句。
兩人笑鬧幾句，阿浩便又去忙了。
硯明獨自坐在角落，看了看菜色，一個六色冷盤，一道紹興醉雞，一盤俗稱花好月圓
的炸湯圓。六色冷盤就不必說了，沒有一般婚宴的罐頭鮑魚和冷凍生魚片，是紮紮實實的
燻烤烏魚子、龍蝦水果沙拉、梅醬章魚......連炸湯圓都附上桂花沾醬！
這真是太過分了！硯明拿起筷子，正準備大快朵頤.......
「對不起，請問這裡有人坐嗎？」一個略略清冷的女聲傳來。
硯明抬頭一看，一個清瘦的少女站在桌旁，身穿著白色的洋裝，手上還拿著一個小珠
包，優雅清新，像是好人家的千金小姐。
「呃...沒有，請坐請坐。」單獨和美少女吃豪華酒席，硯明決定晚上回家要去買彩
券，他今天一定是運氣好到破表。
「你是新郎的同事嗎？」美少女隔了兩個位子坐下，對他微微一笑。
「是同梯。」
「我是新娘的姊妹......」周圍傳來喧鬧的掌聲打斷美少女未竟的話，原來是新郎新
娘進場了。
兩人相視禮貌地一笑，便不再交談，各自開始進食。
婚宴會場一直都很熱鬧，台上主婚人介紹著雙方新人，台下親戚朋友勸酒聊天，還間
雜著服務生上菜......
「新郎青年俊彥，畢業於T大財經研究所......」
「......二姨丈，乾了啦......」
「您好，為您上菜，這是櫻桃醬鴨，請慢用。幫您收拾一下桌面喔。」
「......身家清白，努力上進......」
「您好，為您上菜，這是海味佛跳牆，請慢用。幫您收拾一下桌面喔。」
「新娘出身望族......」
「......坐下不要亂跑......」
「兄弟都是公司棟梁......唯一的掌上明珠......」
「您好，為您上菜，這是酥烤魴魚佐塔塔醬，請慢用。幫您收拾一下桌面喔。」
咦？又收桌面？
剛喝完一碗湯的硯明抬頭一看，果然桌上只剩下剛才送上來的那道什麼酥烤魚的，他
不禁埋怨起來。這該不會是有錢人家的派頭吧！幹嘛送上一道菜就要撤掉之前的，那佛跳
牆他才喝到一碗耶.......
旁邊的美少女優雅自若的吃著酒席，明硯只好摸摸鼻子，把抗議聲吞回肚子裡，繼續
埋頭大快朵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