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陽台以外(4)如果只有虛偽

作者: yiinlove (美金)   2012-05-03 03:18:01
細看之下,只有牙齒可以看出端倪,我的牙齦萎縮,牙齒看起來黃黃黑黑,看起來像很久
沒洗的餿水桶,我的嘴巴沒辦法張得很開,難道被”縫”了?
雖然我的臉看起來很像人類,可是頭部以外完全沒辦法掩飾我是殭屍的事實,但對我來說
都無所謂了,反正我就是這樣了…
「你不高興嗎?」尹霏收起笑容問我,然後將鏡子放下。仔細的盯著我看
我愣了一下,難道我哭了嗎? 或是我露出了什麼表情嗎? 我越來越懷疑我自己是否真的無
法控制我的身體,因為她發現我很難過,但這"確實"不可能,我真的無法控制我的動作或
是露出任何表情,那她是怎麼知道我難過的?
反正從一開始我就很想死,變成殭屍後的每一天,我都過得很痛苦,我沒有任何感覺,我
甚至不會感覺到累而簡單的閉上眼睛長眠不起,我不能去找我的家人,我也不能說話,從
我變成殭屍的那一天開始,我就覺得我成為這世界上最孤單的人(殭屍),因為我無法跟任
何人對話,無法跟任何人表達我的想法、我的心情、我的徬徨、我的無奈,我甚至沒辦法
大哭一場,但是卻不會因為心很悶糾結而死,我生氣卻不能發洩、我難過卻不能哭泣、我
害怕卻不能求救,甚至我也無法對眼前這個唯一對我好的人說:「尹霏,我好害怕,請讓
我解脫」
如果妳真的想讓我好過,拜託妳殺了我。如果我能夠說話的話,我第一句就想說這個,沒
有人會理解這種痛苦,很孤單很孤單很孤單…
「妳難道不想再見到妳的家人嗎?」尹霏抓住我的肩膀,搖晃著我,盯著我說:「你的確
死了,但是你還是存在於這個世界上,這世界上難道沒有其他值得你擔心留戀的事情? 如
果有機會,妳不想知道你家人過的好不好? 」
但是就算我知道了又怎麼樣,我無法開口跟他們說我是誰,也沒辦法擁抱我媽,跟她說,
沒事了我回來了,我什麼都做不到,我什麼都想做卻什麼都做不到,而現在我的樣子根本
沒有人會知道我是云依,就連我媽也認不出來,我的臉長的跟我生前完全不一樣,連我媽
都不會認得我是誰,甚至無法從我說的話來判定我是不是她女兒,我和云依根本是兩個截
然不同的個體,沒人會認出我是誰的,我爸媽、我弟我姐、我的好朋友,甚至尹霏也不知
道我真正的身分是什麼,”云依”早已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就算是一個”誰”遇害後,警
方還可以依循線索去找到屍體,然後請家屬來指認,家屬會從屍體的隨身物品、相貌來確
認這個人是不是自己的親人。
但是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認得我是誰,我的身分活生生的被刷掉了。
我才知道,〝我會把你打的連你媽都不認得〞,這句話有多麼傷人。我媽不認得我,天底
下沒有媽媽不會認得自己的孩子的。可是我媽她不會認出來的。
當我以為我已經"夠"覺得孤單了,尹霏又提起我的家人,我才真的覺得我"真的”孤單了
,每個人都是家裡的分支,然後再各自發展出自己的家庭,我現在才明白「家庭是每個人
的根」這句話的道理,我已經不存在。
我從來不知道我有多麼想做我自己,當那個平凡到不行的”云依”。
我以前會幻想我有一天醒過來,發現我其實生在一個富貴人家,或是我爸是郭台銘之類的
,我們家很不起眼,我不是特別的嫌棄,但總是沒有想過我有多需要我的家庭。有花不完
的錢,真好,可是那不是真正的好,真正的好是擁有自己的家,我太在意物質的東西,從
來沒有發現我只屬於我自己的家庭是多美好的事情。
我總是一直想起我一回家就回房間的畫面,我不曾想過或許我媽在我背後,想要叫住我,
或等我回頭,我也總是想起一家人在飯桌前吃飯的畫面,我們沒有總是很有話聊,而且這
樣的機會並不多,多數出現在小時候;我常常盛了飯夾了菜,然後就坐在客廳邊看電視邊
吃飯,或是坐在電腦桌前邊吃邊看,或是拿回房間自己吃,為什麼我以前不曾想過,應該
要多陪我媽? 為什麼我以前想不到要跟我媽說什麼? 可是我現在卻最想跟我媽說話,告訴
她我發現我很愛她。
我弟以前很喜歡來煩我,我在寫功課他就拿書來東問西問,我在玩電腦他就在旁邊看我在
玩什麼遊戲,當他要升國中的那一年,他跑來問我,在學校要小心什麼事情,才不會被同
學欺負或排擠,我面對我弟時冷時熱,心情好我就跟他講一堆,沒心情我就只會叫他快滾
,別吵我。我沒有多說一點什麼,他在求學的過程中是否有什麼不適應的,我沒有再去過
問。到底過得好還是過得不好,我什麼都不知道。
我姊姊大我八歲,小時後我跟我弟打架,我姊每次都是幫我的,她總是與爸爸起爭執,跟
家裡關係越來越疏遠,我越大越明白這些事情我無法管也不能介入,後來我姊就很少回家
,我也很少見到她,對她的印象只有小時候他常常會抱著我唱歌,哄我入睡,或是偷偷帶
我出去玩,她大學畢業之後就不再回過家了,而我從來沒有去過問為什麼她不回家,也不
曾打過一通電話給她,關心她的近況或是找機會叫她回家。我很想念她,因為她總是對我
很溫柔,而我從來沒想過,我是不是得像她關心我一樣的程度,也關心她。她需不需要我
的關心? 我從沒想過。
人說死前,人生會像投影片般,一幕幕的放映著這一生所經歷過的事情,就像電影一樣,
我沒有去過所謂這輩子去過最漂亮的地方,也沒有體驗過生活中最刺激的經驗,也不曾感
受過最難以忘懷的事情。我想我這輩子過得如此平凡,究竟有什麼事值得我一再回想一再
回味的,而我現在想的念的全是家裡的一切,過去我只覺得家裡是供我吃住的地方而已,
我只是一直在接收家裡給我的一切,卻不曾回饋什麼,而此時此刻我覺得我在我家的每一
天都如此的幸福,非常的平凡但是卻很幸福,正因為不是這麼的有錢、不是那麼的完美、
也不總是很順利,常常吵吵鬧鬧的,但是再給我一次重生的機會,我還是想要回到這個家
,我最熟悉的,屬於我的地方,屬於我的家人。
我不想當有錢人家的小姐,也不想當超級大正妹,
我寧願一輩子辛辛苦苦賺錢,或是一輩子長得很平凡,但是陪伴在家人左右就好
可是這樣的要求,對現在的我來說,卻是永遠達不到的事情了。
我進入一個只有我自己的思考模式中好一會兒,當我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天黑了,而尹霏
也早已不在我面前,又是一個只有我的夜裡,我沒有亂動。
是的,我已經不再像之前那樣伸長著手試圖抓取什麼,嘴巴開闔著想要吃東西,我歪歪的
站著,站在頗靠近陽台的一個位置,一整天我完全不知道尹霏還說了什麼,有沒有什麼有
用的消息,但不管消息有沒有用,對我來說都是沒用。
對於我可以直接關閉我眼前的景象,而進入只屬於自己的思考模式,也就是最強境界的恍
神模式,我還蠻意外的,但是該如何解釋這一切? 為什麼我不再”好動”了? 是因為我的
身體要進入休眠模式了嗎? 也好,體力耗盡終於要死了吧! 希望那天到來,因為我不想看
到家人,我也不想被家人看到,我已經"夠懊悔"了,對於生前沒有好好把握與他們相處的
時光,而我不能想像,當我看到家人卻不能相認的痛苦,所以我不想看到他們。
之後就是過了好幾天,我一直以同樣的姿勢站在同一個位置,沒有移動半步,尹霏也沒有
來看我,其實我也沒有心思去想了,我只覺得很糟糕,一切都很糟糕,因為這世界很熱鬧
,可是只有我被排除在外,而就算我能走出這個陽台以外的地方,那又有什麼意義? 人類
會怎麼看我? 而我又能做什麼? 我沒有生存的能力,我緩慢、攻擊力超弱,我不像電影裡
的活屍那樣強壯,徒手扒開別人的肚子大快朵頤,如果外面早已是一個活屍滿街的世界,
那想必大家會知道怎麼把殭屍解決掉,爆頭或是破壞頭部,電影裡是這樣演的,所以我想
我的設定差不多也是如此,所以我一走出去就馬上被爆頭,然後結束了我這一生,生前總
是不滿足,死後懊悔萬分的糟糕一生。
作者: pricessyo (安妮)   2012-05-03 03:19:00
作者: pricessyo (安妮)   2012-05-03 03:24:00
加油
作者: a7664aaa   2012-05-03 03:34:00
同樣台中念書的新竹人一定要推!
作者: maktubyu (鳥人阿九)   2012-05-03 09:01:00
先推再看
作者: plove   2012-05-03 10:14:00
推!!!
作者: trustmyself (修行人)   2012-05-03 11:54:00
推 描述得很細膩呢~~~
作者: aisha0318 (阿一下)   2012-05-03 12:51:00
很棒的故事喔!(我是粉絲)
作者: digua (地瓜)   2012-05-03 14:40:00
推 很有創意
作者: HayaSan (哈雅)   2012-05-03 15:47:00
一口氣追完 故事跟文筆都很棒!
作者: hihihaha (LB￾ ￾ ￾N)   2012-05-03 21:45:00
推推!
作者: hmhuang   2012-05-03 22:27:00
作者: Faoitohins (ㄟ...)   2012-05-03 23:30:00
推 還蠻喜歡尹霏的 雖然她很變態
作者: BR747   2012-05-04 00:40:00
作者: lwowl (暱稱)   2012-05-04 15:47:00
推~
作者: greensdream (放棄)   2012-08-03 12:1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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