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5－Name of Greed
「呼、呼……」
艾瑞森大口的喘著氣，今天是第幾天了？第三天？第四、還是第五天？他不太記得。那個
坎布里的助理……叫做柯芬的傢伙，真是……真是太過分了，雖然警方把柯芬列為嫌疑人
，還派員不分晝夜保護自己，但是當他告訴自己：「坎布里議員交代我要把二期工程許可
還有面額兩億的支票一起當面交給你」時，他相信了，他相信坎布理能完全理解他的理想
，所以選擇毫不猶豫單獨前往跟柯芬見面。
福爾巴克是個小礦村，即使現今現代化得很進步，大家還是選擇到大城市去工作唸書，偶
爾只有一些無聊的觀光客會光臨此地。艾瑞森生於此，他也跟其他人一樣，在年輕的時候
到馬賽這種大城唸書工作，原本他在巴黎的一間小學教書，某天他突然驚覺，自己為什麼
要大老遠跑來都市服務這些空有資源卻不珍惜的小鬼頭，而不回家鄉努力化育那些想努力
上進、出人頭地的孩子？於是他一點也不戀棧，背起行囊就回到福爾巴克來，即便他就快
要升任為教育委員。
在福爾巴克教書的日子，艾瑞森感覺很踏實，但終究覺得約少點什麼，孩子們的教育需要
更多資源，福爾巴克只有到中學，想念大學的話還是得到其他城市，然後人才就會跟著外
流，這樣是不對的，他苦思很久，最後終於想通，福爾巴克欠缺的是一所在地大學，只要
有完整的教學體系與機構，就能讓福爾巴克的人才留在當地發展、創造福爾巴克的繁榮。
自此，他開始以這個作為目標努力，他拚命的接觸所謂的政商名流，費心與他們交好，就
連雪莉，那個自以為找到真愛的女人，他花了很多時間查探她的背景、喜好，確定她的人
脈能夠幫助自己建校，然後在一次酒會上故意與她發生小碰撞，以道歉為由開始一連串的
邀約，接著讓那女人死心塌地愛上自己。
當然，一切都是為了學校。
說他沒有愛嗎？應該是有的，只是自己還沒這麼愛，如果學校跟雪莉只能選一個，那艾瑞
森絕對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前者；除了建校之外，艾瑞森想不出其他讓他努力活著的意義。
「校長先生，還支持得住嗎？」柯芬不知何時來到艾瑞森面前，打斷了艾瑞森的思緒。
「……」
「如果支持不住的話要說喔，啊，我忘了，您的嘴巴已經被我給縫起來了，不能說話。不
過沒關係，為了這些錢，我想您一定可以忍住的對吧？雖然比不上兩億空頭支票，但25萬
的英鎊也不是比小數目了，這些錢都是雪莉小姐留下的呢，本來是要用來交換殺害麥斯的
情報。」柯芬蹲下身來打開地上的箱子，箱子裡裝了難以計數的2便士。
如果可以脫困，一定要殺了柯芬那個傢伙！艾瑞森這麼想著，多虧了柯芬，他甚至可以感
覺到雙眼蓄的膿水像沒關緊的水龍頭滴滴落下，左、右眼各塞了兩枚，嘴巴的部分有六枚
，還有額頭、臉頰、下顎，甚至連雙耳都不放過。
滿滿的2便士。
柯芬慢條斯理的戴好乳膠手套，取了一把手術刀，輕輕的在艾瑞森的左手臂劃了一個血口
，接著拈起一枚2便士硬幣、沾了一點3秒膠，用力一塞擠入傷口中，被封口的艾瑞森抽痛
，卻無力作聲。
疼痛感像螞蟻般囓咬著，當傷口被黏住的時候，其實不算太痛，甚至沒什麼感覺，但等過
了一段時間，傷口無法癒合、錢幣上又黏了少組織液，接著就會發癢、熱燙、潰爛；艾瑞
森覺得自己的臉又痛又燙，但痛感卻比不上柯芬所帶給他的屈辱和折磨。
這傢伙絕對是惡魔轉世！艾瑞森額角沁出冷汗。
「您知道嗎？您害死了一個偉大的女性，還有更多孩子無家可歸，就只是為了完成您那愚
蠢的事業。」柯芬說著，又在手臂劃下另一刀。
我的事業一點都不愚蠢！發不出聲音，艾瑞森在心中吶喊著。
「您讓您的祕書，那個騷貨，叫什麼來著……喔，是珍對吧？您利用她對您的愛慕，讓她
想辦法為您取得孤兒院的土地，您真的很該死，知道嗎？」塞進一枚硬幣，柯芬再劃一刀
。
「真不知道她喜歡您哪一點，不過『青菜蘿蔔、各有所好』，我也就不對她的感情多做評
論了。只是啊，」柯芬重複著塞硬幣的動作，「那女人真的很蠢吶，因為嫉妒您跟雪莉出
雙入對，才讓我有機可乘，否則她應該也不會這麼快就死了喔。」
柯芬就一邊說著一邊重複劃開皮膚、塞入硬幣的動作，彷彿在閒話家常般，很快就把整條
左手都填滿了，就連手指跟指縫都不放過。「看來還是熟能生巧，今天不用兩個鐘頭就把
手補滿了，接著還有右手、左腳、右腳，喔，當然還有身體啦。」
柯芬看著艾瑞森微笑。
「校長先生，您想先從哪裡開始呢？」
＃ ＃ ＃ ＃
「什麼？艾瑞森失蹤了？」穆特拿著手機，不敢置信的大吼，「你們到底是怎麼辦事的？
這麼大一個人會顧到不見！警校畢業多久了還搞這種烏龍！要不要我呈報上去把你們全送
回警校再訓練啊？」
穆特的大發雷霆，同車的陸苡政跟神無月都有感受到，神無月揉揉自己的耳朵，「他平常
就這樣嗎？我覺得我耳朵要壞了。」
「他平常人很nice的，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陸苡政攤手，「不過，艾瑞森失蹤感覺
非常不妙，從我們發現到保羅已經死亡多日來看，或許柯芬在更早之前就已經找上艾瑞森
。」
神無月贊同點頭，「但是有警方24小時跟在他身邊，怎麼還會被柯芬……或許是艾瑞森想
做什麼不法的事，所以才避開警方吧，我覺得這樣比較合理！」
她真的對艾瑞森沒有太大好感。
「誰知道呢，還是要先找到人才能解釋。」陸苡政聳肩。
「欸，你不覺得……艾瑞森是罪有應得嗎？」神無月問，畢竟，為了蓋一間學校而犧牲了
這麼多無辜的孩子，雖然那些孩子沒有真的受到生命上的傷害，但流離失所對他們來說何
嘗不是一種苦痛？本身已經是孤兒，好不容易在孤兒院有個棲身之所，結果土地被賣，那
些孩子們勢必要重新被派到其他的收容院所，那種被拋棄而孤立的感覺，對一個兒童來說
，絕對不比生命上的威脅來得小。
至少神無月是這麼認為。
「艾瑞森到底是不是罪有應得，不是我們可以斷定的，交給法院自有公斷。當然，就算在
法院裡得不到公允的結果，那總有一天會有相應的處罰。」陸苡政雖然不相信宗教，但是
卻相信報應。
老實講，像艾瑞森這種案子，進了法院也不會得到什麼令人滿意的審判結果，說巧取土地
嗎？不對，第一這塊地並不是他「巧取」的，第二，真正行動的人已經死了，就算有保羅
的說詞，那也不足以對艾瑞森做出什麼有力的指證。或說違法建校嗎？也不對，人家可是
全程都有經過「合法」的程序，只是有坎布里幫忙打點罷了，再加上艾瑞森那種「慷慨激
昂」的情操，絕對能營造出是「有萬般不得已苦衷」的氛圍，加上建設學校、回饋鄉里這
種看起來相當關冕堂皇的說詞，陪審團很容易就高潮了，最後大概也是重重提起、輕輕落
下。
你說，這公平嗎？不，法律本來就是不公平的。
「嘖，陸大警官不是最討厭鬼神之說的嗎？居然講起因果報應來了。」神無月揶揄。
「報應跟鬼神之說沒有絕對關連吧？」陸苡政白眼以對。
「兩位，現在應該不是討論報應的時候，」穆特打斷了他們，「艾瑞森已經失蹤好幾天了
，保護他的員警說最後一次看到他是四天前。」
「四天前……」陸苡政皺眉，「怎麼都沒有聽到回報呢？」
就算大家再怎麼偷懶，重要關係人不見了也一定會通報才對。
「最後一個看到他的員警，是在四天前的下午兩點左右，他說，當時艾瑞森只是告訴他要
去銀行提款給某人，很快就回來，要他們可以不用跟過去。」
「是啊，豈知一去不回頭，艾瑞森現在如果真的被抓了，一定覺得超後悔吧。」神無月露
出幸災樂禍的笑容。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超後悔，但是我現在超後悔接這個案子……」穆特搖頭，一想到萬一
消息漏出去對警方的聲譽可是會造成不小的打擊，依照柯芬的說法，的確在華生死後，就
沒有其他人被殺害，警方也好不容易以「殺手落網後自戕」的說法壓下了輿論和慌亂的民
心。可才剛冷下沒多久，又死了一個議員，於是有媒體開始懷疑警方說謊、裹屍布殺手根
本沒死的各種推測甚囂塵上，而神父雖然不是什麼大人物，畢竟是神職人員，總是引起了
不小的恐慌，如果再讓媒體知道警方嚴密保護的關係人竟然也消失無蹤，不只警方將面臨
嚴苛的抨擊，政府的威信也會蕩然無存。
失去民心的政府，是很可怕的。
「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到薩爾布呂肯後再想辦法看看狀況吧。」陸苡政一臉無奈拍拍穆
特的肩膀，因為裹屍布殺手的案子搞得焦頭爛額，還有一個教廷的失物尋找完全沒有起頭
，本想說找到兇手應該就可以找到都靈裹屍布的線索，但現在……不知道要何年何月才能
找到裹屍布了。
比起穆特，陸苡政才是最想哭的人。
＃ ＃ ＃ ＃
柯芬皺眉。
眼前的這個男人超乎他的想像，相當頑固。
已經七天了，艾瑞森的身上已經看不到還有皮膚的地方，沾著銅板的傷口有些還鑲著稠黃
的膿，從兩小時一次的葡萄糖液被換成一天只有一瓶生理時鹽水，氣息虛弱卻還硬撐著，
柯芬不得不讚許一下艾瑞森真是意志力過人。
「好了，」柯芬伸手拔掉針頭，「夠了。」
柯芬再拿起手術刀，劃開原本插著針頭跟軟管的位置，塞了四、五枚二便士，再把箱子裡
剩下的硬幣全倒出來、鋪在地上，又拿了一桶棕黃色的黏稠液體從艾瑞森的頭往下倒，「
如果有人來救你的話，錢歸你，如果你死了，這些錢你永遠也無法用來蓋你的學校了。」
艾瑞森聽了，拚了命的想掙扎，只要能獲救就有希望，可以拿到錢、蓋學校，還可以殺了
柯芬這可惡的傢伙。
柯芬看著艾瑞森的舉動冷笑，「要快喔，否則會來不及的。」
艾瑞森目不能視、口不能言，除了感覺疼痛、黏膩跟無法動彈外，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被
弄成什麼樣的景地，只好拚命扯動自己的身體，看能否掙脫求救；而柯芬拿出手機對著艾
瑞森拍了一張、按下傳送，帶著溫暖的笑容離開現場。
「嗶嗶──嗶──」
手機傳來警示音，穆特從口袋裡拿出手機，是一封從警局轉寄的郵件。
「這是什麼啊？沒有主旨的信……」穆特按了閱讀，跳出來的是一張照片，一個人形雙手
平舉、兩腿交疊，彷彿耶穌被釘在十字架上的模樣，全身密密麻麻被塞滿了小圓片，連眼
睛也不放過，就像魚的鱗片一般；胸口上鑲著金色的圓片，排列成「Greed」的字樣，身
上還罩著琥珀色的濃稠液體。
「天啊！這該不會……？」穆特趕緊將手機遞給陸苡政，「你看！」
陸苡政和神無月正從Google Map在研究科芬可能選擇的犯案地點，聽到穆特喊聲，才撇過
頭，「什麼？」
「這東西該不會是艾瑞森吧……」穆特說得小聲，他很希望這噁心的人形不是艾瑞森。
但是上面那個「Greed」絕對不是偶然……
陸苡政沉著臉，好一陣子才開口，「快點召集人手！」
薩爾布呂肯罕見的出動了大批的警力，有些員警兩人一組、駕著警車在街上來回巡邏；有
的則拿著照片在路上詢問民眾，看是否有人能認出照片中的地點；還有一組員警跟著鑑識
人員一邊分析照片景物可能出現的地點以及照片原始的發信地，彷彿整著城市的警力都耗
在這件事上了。
「查到了嗎？」
「還沒，信件已經經過太多人轉寄了，還需要一點時間！」
警局裡亂成一團，穆特留在警局裡坐鎮，而陸苡政跟神無月則在外面尋找可能的案發現場
。
「查到了！」
一個員警大喊。
「在哪？」
「在……在市政廳的穿堂。」
穆特瞪大眼睛，「市政廳？沒搞錯吧？市政廳是隨便什麼人都能進去的地方嗎？」
就算柯芬本領再大，也不可能隨意進出市政廳吧？更何況還是在穿堂，簡直是天方夜譚嘛
！
「不，是這樣的，」員警吞了吞口水，「本市的市政廳總共有兩個，原本的市政廳因為正
進行整修，所以公務單位都移到新的市政廳辦公了，照片上的位置，是正在整修的市政廳
，平常只有工人進出，最近工程因故暫緩，所以也沒人會進去。」
「快把地址給我！」穆特大吼，一邊拿起手機撥電話，「嗨，我是穆特，查到了，在舊市
政廳，地址我傳簡訊給你，你先過去我馬上到！」
『好。』
陸苡政掛了電話，「在舊市政廳，我們先過去。」
大約十分鐘，陸苡政跟神無月到舊市政廳前，因為正在整修，外圍搭了鷹架，的確不會有
人想到裡頭正禁錮著一個活生生的人。
「小心點。」陸苡政先走進去，讓神無月跟在後頭。
進了市政廳大門，中間是個噴水池，再往後一些是一條東西向的長廊，後面才是行政大樓
。
「你看！」神無月指著前方，在長廊上，一個金黃色的人形佇在中央，陽光照射下顯得異
常耀眼，人形上還有密密麻麻的黑點。「我們看到照片的時候應該沒有黑點吧？難道又是
假的？」
「我們靠近一點，妳小心。」為了避免在發生像坎布里命案的窘境，陸苡政這次非常小心
緩慢的接近人形，人形的姿勢有點不一樣，雖然大抵上還是十字形，但是手跟腳的位置有
點改變了。
當然，還有那些黑點。
兩人緩慢的靠近著，越靠近，陸苡政就覺得越不安，直到兩人靠近那個人形不到50公尺的
距離。
「靠！太噁心了吧！」神無月大叫。
「那、那些是螞蟻……螞蟻在吃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