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子不語
時間：清代
作者：袁枚
來源：開放文學
第十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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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 禹王碑吞蛇 ║║10-09 紫姑神 ║║10-17 謝經歷 ║
║10-02 黑柱 ║║10-10 魏象山 ║║10-18 趙文華在陰司說情║
║10-03 猴怪 ║║10-11 王莽時蛇冤 ║║10-19 毀陳友諒廟 ║
║10-04 鞭屍 ║║10-12 牙鬼 ║║ ║
║10-05 梁朝古塚 ║║10-13 妖夢三則 ║║ ║
║10-06 獅子大王 ║║10-14 凱明府 ║║ ║
║10-07 綠毛怪 ║║10-15 羞疾 ║║ ║
║10-08 張大帝 ║║10-16 賣漿者兒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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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6 賣漿者兒 akoumedi
杭州汪成瑞家請來錢塘貢生方丹當家塾教師。
*西席: 西賓(古時主位在東,賓位在西)舊時家塾教師或幕友的代稱
有一次，方丹好幾天沒來上班，汪成瑞詢問原因，方丹說：「替人寫狀紙告上東嶽。
」
汪成瑞問：「是發生什麼事嗎？」
方丹說：
▍「
▍ 委託者的鄰居張某因為妻子生病，所以辦了場法事向神明祈求妻子可以痊
▍ 癒，有個賣飲料的老頭(委託者)前往觀看。
▍ *賣漿: 出售茶水、酒、醋等飲料，舊為微賤的職業。
▍ *賣漿叟: 賣飲料的老頭。
▍
▍ 回家後，老頭的兒子忽然坐到上座，直呼老頭姓名要水喝。
▍
▍ 老頭怒罵兒子沒禮貌，兒子說：『我不是你兒子，我是城隍司的勾神，今
▍ 天我和幾個同事要到張家勾取張某妻子的靈魂。因為張家請來五聖在廳堂上，
▍ 我們不方便進入張家，在屋簷下站了很久。因為口渴，所以才附身在你兒子身
▍ 上，向你求些水喝。』
▍ *勾神: 迷信傳說中捕捉生人靈魂的神祇。
▍
▍ 老頭半信半疑地取水遞過去。
▍
▍ 他兒子才十四、十五歲，竟喝下了一石多的水。
▍ *一石: 約100公升。
▍ *液體的基本單位為公升（liter），
▍ 1公升＝1,000cc（cubic centimeter）＝1,000毫升（milliliter）
▍
▍ 不久，外頭傳來音樂聲，兒子說：『張家在送神，我們要去辦正事了。
▍ 老頭! 給我幾支火炬。』
▍
▍ 老頭說：『這麼晚了，哪找得到火炬阿。』
▍
▍ 兒子說：『我說的火炬，是指紙繩，不是人間的火炬。』
▍
▍ 老頭焚燒紙繩後，兒子起身拜謝說：『受到你的恩惠，我沒什麼可以回報
▍ 你，這樣吧! 我告訴你一件事：今後千萬不要讓你兒子接近水，否則會犯水難
▍ 。』說完，兒子便昏睡過去，而隔壁張家傳來陣陣哭聲。
▍
▍ 老頭將這件奇事默默放心中，沒有對人講起。
▍
▍ 隔天下午，老頭的兒子忽然狂叫：『好熱！我要去河裡沐浴。』
▍
▍ 老頭不准兒子去，沒想到兒子不顧反對地前往河邊。
▍
▍ 老頭急忙將兒子硬拉回家，但兒子愈來愈狂躁，甚至指著石地板說：『這
▍ 麼好的水，何不讓我拿來洗澡？』
▍
▍ 老頭覺得兒子實在太怪異，老頭怕自己一個人不能提防兒子做傻事，所以
▍ 跑去求助他所有的鄰居，共同看視兒子。
▍
▍ 老頭的西邊鄰居姓唐，很相信鬼神之事，常常去拜鄉里中的東嶽大帝，唐
▍ 先生不管是幫自己或幫親友求福除災，都很常應驗。
▍
▍ 當唐先生聽完老頭的求助與來意，再看老頭他兒子狂躁的狀態，唐先生就
▍ 告訴老頭說：『你兒子被鬼附身，怎麼不去求東嶽神幫忙呢？』
▍
▍ 老頭問：『要怎麼拜託東嶽神幫忙呢？』
▍
▍ 唐先生說：『農曆3月28東嶽大帝聖誕，"辦事的"都聚集在廟裡，你寫好
▍ 牒文拿到香爐化掉，我在旁邊幫忙敲鐘打鼓。然後請力氣大的人在堂下抱住你
▍ 兒子，等待東嶽大帝的審判，這樣或許可以驅除惡鬼。』
▍ 辦事的: 台語意譯，幫忙神明傳達意思、處理事情的人。
▍
▍ 老頭認為這個辦法應該行得通。
▍
▍ 三月二十八日，老頭一大早就起來齋戒沐浴，然後抱他兒子在寺廟牌樓外
▍ 開始邊爬邊喊冤；唐先生則在寺廟大殿上請"辦事的"拿著老頭的詞狀，大喊：
▍ 『著速報司查拿。』
▍ *齋戒: 古人祭祀之前,必沐浴更衣,不喝酒,不吃葷,不與妻妾同寢,以示虔誠莊
▍ 敬,稱為齋戒。
▍ *轅門: 古時軍營的門或官署的外門。這邊是指廟外的牌樓。
▍ 牌樓: 就是在快要到達寺廟的那個路口，在兩立柱之間以橫榜題著XX廟，
▍ 柱上有斗拱形屋簷，底下可通行人、車。
▍ *速報司: 陰間東嶽大帝屬下專掌善惡因果報應的機構。
▍
▍ 老頭抱著兒子要進入大殿，旁邊有很多人圍觀。
▍
▍ 剛到廟門口，老頭的兒子就陷入昏迷，流出不少口水，圍觀民眾都有些怕
▍ 怕的。
▍
▍ 進去寺廟不久，老頭的兒子就甦醒過來，老頭就高興地帶兒子回家，不過
▍ 他兒子一直到晚上才有辦法說話，兒子說：
▍
▍▍『
▍▍ 我在街上遊戲，看到一個穿得很破爛的人，約我去洗澡。
▍▍ *藍縷: 破衣。
▍▍
▍▍ 每天都跟在我身邊，要到東嶽廟時，祂還是緊跟在我後面。
▍▍
▍▍ 但到了廟前，廟裡的殿前速報司神忽然跑出來要抓祂，祂嚇得逃跑，但
▍▍ 還是被速報司神抓到，然後就連我一起帶上東嶽廟的大殿。
▍▍
▍▍ 殿上，東嶽大帝正仔細地閱覽狀紙，並不時地向一位戴著紗帽的人說話
▍▍ ，我聽不大清楚他們的對話。
▍▍
▍▍ 只聽到說我父母沒有罪，怎麼可以捉他兒子來作替代。
▍▍
▍▍ 然後就將跟我的鬼上枷鎖審訊責罰，放我還陽。
▍▍』
▍
▍ 此後，老頭的兒子就都沒有再出現異狀了。
▍」
10-16 賣漿者兒
杭州汪成瑞家，延錢塘貢生方丹成為西席，數日不至館。問之，云：「替人作狀告東
嶽。」問：「何事？」云：「其鄰張姓者妻病祈神，有賣漿叟往觀。歸，其子忽高坐呼其
名索水吃。叟怒責之，子曰：『我非汝子，我是城隍司之勾神，今日與伙伴數人至張家勾
取張氏婦魂。因其家延請五聖在堂，未便進內，久立簷下。渴甚，是以附魂汝子，向汝求
水。』叟與之水。其子年僅十四五，所飲水不下石餘。少頃，聞音樂聲，曰：『張氏送神
，吾去矣。叟賜我火炬數枝。』叟曰：『夜靜難覓。』曰：『吾之火炬，即紙索耳，非世
上火炬也。』焚與之，乃起謝曰：『受叟惠，無以報，吾有一事相告：令郎自今日後無使
近水，否則將犯水厄。』語畢，其子即昏睡，而鄰家張氏哭聲舉矣。叟雖異其事，尚秘之
不宣。
「次日下午，其子忽狂叫云：『甚熱！我往浴於河。』叟不許，其子竟去。叟急拉回
家，而狂躁愈甚，指地上石云：『如此好水，何不令我浴？』叟見其光景甚怪，懼不能提
防，遍告諸鄰，相同看視。
「西鄰唐姓者，向信鬼神之事，里中祀東嶽帝，唐主其事，或代親友以祈禳，屢屢應
驗。聞漿叟言，又見其子之狂態，因告曰：『汝子為鬼所憑，何不求東嶽神耶？』問：『
作何求法？』曰：『帝君聖誕日，各執事俱齊，汝具牒呈焚香爐內，我鳴鐘鼓相助。令有
力者抱令郎在堂下，聽候審訊發落，或可驅除惡鬼。』漿叟以為然。
「三月二十八日清晨，叟齋戒往抱其子從轅門外匍匐喊冤；唐在殿上令會中執事者取
其詞狀，大呼：『著速報司查拿。』漿叟抱兒上殿，眾環擁之。甫及門，兒已昏迷，滿口
流涎，眾惶恐。少頃甦醒，叟挾之歸，至夜始能言，云：『我在街戲，見一人甚藍縷，相
約往浴。日日相隨不離，至東嶽廟時，尚隨在後。忽見殿前速報司神奔下擒他，方懼而逃
，恰已為其所獲，並將我帶上殿。見帝君持呈狀細閱，向一戴紗帽者語縷縷，不甚明。惟
聞說我父母無罪，何得捉伊兒作替代。將跟我之鬼鎖押枷責，放我還陽。』嗣後，漿叟子
竟無恙。」
10-17 謝經歷 akoumedi
廣州經歷謝坤，紹興人，他的外甥陸某，被派任廣東巡檢，所以帶著母親、妻子及兒
子來到廣東，甥舅相聚甚歡。
*經歷: 官名，職掌出納文書。
明清都察院、通政使司、布政使司、按察使司等皆有置經歷。
外甥赴任廣東巡檢後，就寫了封信給舅舅，希望幫忙調到更好的職位。
謝坤為了外甥的請求，就去拜託長官幫忙，讓外甥得以調到澳門。
*大府: 明清時亦稱總督、巡撫為“大府”。
外甥在澳門雖然收入變多了，不過因為靠海，所以多煙瘴，容易生病。
*煙瘴: 深山叢林間蒸發出來的濕熱霧氣，人觸之輒病瘧。
因此，外甥又寫了一封信給舅舅，希望可以再幫忙調職。
謝坤厭惡自己外甥需求無厭又無知妄作，所以就沒有理他。
不到兩個月，謝坤又收到信說：「舅舅，我生病了，拜託舅舅快幫我調職，救救我，
太晚我就沒命了。」
謝坤雖然很討厭外甥對自己輕慢、不恭敬，但想到姊姊已上了年紀，外甥若有不測，
姊姊要怎麼辦；再請長官幫忙調職，又擔心被長官黑掉。
謝坤在猶豫要不要幫忙的時候，中午打瞌睡夢到外甥忽然來到他面前說：「舅舅耽誤
我了。我一而再地囑託舅舅，舅舅都不幫忙。如今我受瘴氣而死，我母親、妻子及兒子已
經在城外的碼頭，舅舅快去迎接他們。」外甥說完就哭號了起來。
謝坤從夢中驚醒，隨即有人跌跌撞撞地跑進來告訴他：「你那個姓陸的外甥在幾天前
去世，他家人護送靈柩來廣東了。」
謝坤這才明白剛剛是外甥的鬼魂來託夢，謝坤馬上去城外迎接家人到官署，然後將外
甥的靈柩送到寺廟作法事。
僧人誦讀祝禱文，請喪家拈香，忽然看到一位官服打扮的人從屏風後面走出來行禮，
僧人都不知道這是誰。
陸某的兒子向佛像禮拜，一抬頭便看到父親從屏風後面走出來，於是就跑上前叫：「
爸爸！爸爸！」，陸某隨即消失，目睹的和尚和眾人都嚇了一跳。
之後，謝坤書房的素心蘭開花了，陸某的兒子玩耍時折了一枝起來，被謝坤打了一頓
，這時，外甥忽然現身，生氣的說：「舅舅因為一枝花就打我兒子，我要讓你的素心蘭全
壞掉！」
片刻間，謝坤的素心蘭葉子全都裂開為二片。
過一個多月，謝坤和家人要把外甥帶回故鄉安葬。
開船時，同鄉的人偷附一個也是要回鄉安葬的靈柩在船尾，謝家的人完全不知道。
當船開出廣東的邊界，船夫欺負陸某的兒子和妻子，僕人看主人被欺負，就和船夫打
起來。
*家人: 舊稱僕人。
這時，忽然看到陸某從船艙中跳出來，後面還有一位少年，幫助陸某將五、六位船夫
痛打一頓，直到船夫求饒才罷手。
僕人有些驚訝疑惑，問船夫：「我家主人我認識，但那位少年是哪來的啊。」
船夫惶恐羞愧地說：「船頭內附裝一個小的靈柩，之前怕你們家的人不答應附運，所
以才藏起來偷運。這個幫忙打架的少年，應該就是這個小靈柩的鬼了。」
之後的旅途，船夫變得非常恭謹順從。
當船抵達故鄉後，僕人幫這位少年辦喪事、設立神主牌，讓這位少年從此可以得到安
息。
10-17 謝經歷
廣州經歷謝坤，紹興人，甥陸某，選廣東巡檢，攜母、妻及子至粵，甥舅相聚甚歡。
赴任後，作書與舅氏，挽其轉求上官，調一美缺。謝為轉請於大府，得調澳門。其地雖所
入勝昔，而逼近海隅，不無煙瘴。甥又作書與舅，復請再調。謝憎其貪妄，不答。不兩月
，又接札云：「甥病矣，乞舅速救之，遲則性命不保。」謝雖惡甥之瀆，而念姊已年邁，
或有不測，勢將如何；又憚長官見惡，難以進言。正躊躇間，當午假寐，見甥忽至前曰：
「舅誤我。我囑舅至再，舅不一報。今甥受瘴死矣，母、妻及子已在城外水次，舅速迎之
。」言畢而號。謝驚寤，即見人踉蹌入門云：「陸甥於數日前已死，家眷扶柩至矣。」謝
始悟夢見者即甥魂也，迎其眷至署，厝甥柩於僧寺，為作佛事。僧人宣疏，請齋主拈香，
忽見朝衣冠者自屏後走出行禮，僧不知何人。其子拜佛，見其父在上，乃奔前相呼，隨即
杳然滅去，僧眾皆驚。謝書室中素心蘭開，外孫戲折一枝，謝撻之，忽見甥來怒曰：「舅
奈何以一花責我兒，我當盡壞之！」片刻間，將蘭葉均分為二。
居月餘，謝歸其喪。解纜時，同里人附一柩於船尾，謝家人不知也。出粵界後，舟子
欺其孤孀，與家人爭毆。忽見陸甥跳艙中出，後隨一少年，助陸將舟子五六人痛打，舟子
哀求方已。家人驚疑，問舟子，云：「吾主人素所識，其少者不知何來。」舟子惶愧曰：
「船頭內附裝一小柩，前恐府上人不許，是以匿之。今助毆者，想即此鬼耶。」從此一路
，舟人倍小心矣。舟抵家，家人為開喪設主，從此寂然。
10-18 趙文華在陰司說情 akoumedi
杭州人趙京，祖籍慈溪。
*杭州、慈溪都在浙江省。
趙京的弟弟，個性方正嚴肅。
弟弟結婚後，對老婆帶過來的漂亮婢女，不曾假以顏色、示好過，但趙京私下和這個
婢女有姦情，弟弟的妻子完全不知情。
不久，婢女懷孕了，岳父懷疑是女婿做的好事，而婢女也誣賴給女婿，女婿沒有辦法
證明自己的清白，憤而上吊自殺。 ↑趙京的弟弟
二年後，趙京的父親辦生日，宴會上賓客雲集，趙京與婢女忽然倒地囈語，過了一晚
才醒來。
趙京說：
▍「
▍ 被捉到冥府的大門外，我和婢女都被上了木枷和鐐銬。
▍
▍ 不久，聽到擊鼓升堂，鬼役抓自己的頭丟到台階下，上頭坐著個帝王，叫
▍ 人帶弟弟過來對質訊問。
▍
▍ 我和婢女都認罪，一點也不敢反駁。
▍
▍ 即將定罪時，忽然有人拿著紅柬，通報：『趙尚書到。』
▍
▍ 紅柬上寫著『年家眷弟趙文華頓首拜。』
▍ *年家: 古人往來，親戚寫眷，世交寫通家，同年子弟寫年家。
▍ 清代，無論有無科第，概寫年家。
▍ “年家眷弟”一般是用在交情不深的人之間的客套稱呼
▍ *頓首: 磕頭;叩頭下拜(常用於書信、名帖中的敬辭)
▍
▍ 冥官整理衣冠出去迎接，下令：『帶人犯拘禁在之前的地方。』
▍
▍ 我們就又被帶回冥府的大門外，我抬頭看柱子的對聯：『人鬼只一關，關
▍ 節一絲不漏；陰陽無二理，理數二字難逃。』後面署名『會稽陶望齡題』。
▍
▍ 正當我仔細在看對聯時，又聽到在報：『趙尚書出矣。』
▍
▍ 冥官傳喚我和婢女進去，對我們說：『本案應該要照因奸致死罪減三等來
▍ 判，不過因為趙尚書來說情，所以暫且放你們回陽。而且趙某身為男子，和婢
▍ 女通姦有什麼承認不起的？居然自殺，還蠻令人鄙視的。因此暫時饒過你們，
▍ ，放回陽間。』
▍」
趙家人都不知道趙文華為什麼要包庇趙京。
有一天，詢問同族的老長輩，才知道趙文華是趙京的七世祖，因為諂媚宰相嚴嵩，子
孫覺得可恥，所以都隱諱不說，很少有人知道這件事。
10-18 趙文華在陰司說情
杭人趙京，祖籍溪。有弟某，性方嚴。婚後，婦家婢頗慧，未嘗假以顏色，京私與狎
，弟妻不知。無何，婢孕，婦翁疑婿，婢亦駕詞誣婿，婿不能自明，恚投環死。
越二年，京父壽辰，賓朋宴集，京與婢忽仆地囈語，經宿始蘇，云：「攝至冥府，與
婢械繫大門外。俄聞發鼓升堂，鬼役捽其首擲階下，有冕旒者上坐，引弟質訊。京與婢皆
伏罪，不敢置辯。將定讞矣，忽報：『趙尚書至。』紅柬上書『年家眷弟趙文華頓首拜。
』冥官肅衣冠出迎，命：『帶人犯械繫故處。』舉頭見柱上一聯云：『人鬼只一關，關節
一絲不漏；陰陽無二理，理數二字難逃。』後署『會稽陶望齡題』。正熟視間，報：『趙
尚書出矣。』冥官喚京與婢諭云：『本案應照因奸致死罪減三等判，以趙尚書說情，姑放
回陽。且趙某身為男子，通婢事有何承認不起？而竟至輕生，亦殊可鄙。故且寬汝，放回
陽間。』」舉家不知趙文華何故庇京。一日，詢諸宗老，始知文華其七世祖也，因諂嚴相
，子孫醜之，故皆諱言，無知者。
10-19 毀陳友諒廟 akoumedi
趙錫禮先生，浙江蘭溪人，剛入圍竹山縣令的候選名單，就被調任為政務繁重的監利
縣令。
*初選: 指選出那些準備競選公職的候選人的選舉
*調繁: 謂調任政務繁劇的州縣。
監利、竹山都是湖北省的轄縣。
到任那天，趙錫禮先生照例要到孔廟和城隍神那裡拜拜。
有個官吏稟告：「某間寺廟應該也要去拜拜。」
趙錫禮先生去了那間廟：廟裡有三尊帝王打扮的神像，雁行而坐，相貌莊嚴。
趙錫禮先生問：「這是什麼神？」竟然沒有人知道。
趙錫禮先生打算毀掉這座廟，官吏勸止說：「這神看起來氣勢莊嚴宏偉，歷任長官上
任來參拜也都很正式，毀掉這座廟恐怕會觸怒神明，可能會有未知的災禍發生。」
趙錫禮先生回去後，查遍所有的地方志和記載祭祀儀禮的典籍，都沒有記載這位神明
，因此就選了個日子，召集官吏和人民到廟裡，在眾人的見證下，趙錫禮先生手上拿著鐵
鎖繫住神像的脖子一拽。
*志乘: 指記載地方的疆域沿革、典章、山川古蹟、人物、物產、風俗等的書。
*祀典: 記載祭祀儀禮的典籍。
其實神像製作得很堅固雄偉，應該要用鐵鎚才能砸毀。
沒想到被趙錫禮先生一拽，居然應手而倒，三尊神像碎在庭中。
趙錫禮先生翻新這座廟宇後，就改奉祀關帝。
日子久了，倒也沒發生什麼怪事。
但趙錫禮先生心中還是存在著一點疙瘩，於是發公文到天師府查詢。
回報的牒文寫著：「神是元末偽漢王陳友諒弟兄三人，兵敗，死鄱陽湖，部曲散去，
為立廟荊州。建於元至正某年，毀於國朝雍正某年趙大夫之手，合享血食四百年。」
10-19 毀陳友諒廟
趙公錫禮，浙之蘭溪人，初選竹山令，調繁監利。下車之日，例應謁文廟及城隍神。
吏啟：「有某廟者，當拈香。」公往視：廟有神像三人，雁行坐，俱王者衣冠，狀貌頗莊
嚴。問：「何神？」竟無知者。公欲毀其廟，吏不可，曰：「神素號顯赫，歷任官參謁頗
肅，毀之恐觸神怒，禍且不測。」公歸搜志乘祀典，不載此神，乃擇日朝吏民於廟，手鐵
鎖繫神頸曳之。神像瑰偉，非掊擊不能去。公曳之，應手而倒，三像碎於庭中。新其屋宇
，改奉關帝。久之，竟無他異。公心終不釋，乃行文天師府查之。得報牒云：「神係元末
偽漢王陳友諒弟兄三人，兵敗，死鄱陽湖，部曲散去，為立廟荊州。建於元至正某年，毀
於國朝雍正某年趙大夫之手，合享血食四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