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金屬門緩緩滑開，一道巨大的黑影朝樓飛和丁丁襲來。
樓飛法鞭還沒舉起來，就聽見低嗚聲。
「吞鬼！你怎麼沒去報訊？」樓飛看見這隻半神獸，心也安了大半，踏出電
梯。「還有，你怎麼長這麼肥了！吃太多了吧！」
吞鬼暫時放下半神獸的尊嚴，咬著樓飛的衣角匆忙地往長廊的另一頭拖。
樓飛嘴上輕鬆，腳下卻不敢遲疑，跟丁丁使了個眼色，快步跟上吞鬼。
穿過長廊，底端的窗邊，映照出一抹熟悉高大的身影。
「關平！」丁丁大喊，見到關平就想衝過去，卻被樓飛伸手擋下。
樓飛放慢腳步往前走，關平此刻的舉動有些詭異，他正怔怔地望著窗台之下
，皺著眉頭，彷彿正被什麼困擾著。
「關平……」無法判斷情勢，樓飛不敢貿然靠得太近，他站離幾步之遙，看
見關平額頭上的血跡。「怎麼了？你受傷了？……關平？」
關平突然一愣，終於意識到他們的出現，驚恐喊著。
「不要過來！」
「關平大哥……」看見關平雙眼充滿血絲，面容彷彿一夕之間變得滄桑削瘦
，丁丁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卻又無可奈何。
「你記得你答應過我什麼？」看出他的意圖，樓飛凝視著他，冷靜地開口。
關平歉然地看著他，半晌才開口。「我知道……」
「我們回家了。」樓飛說。
「我沒辦法回去……我沒辦法……」關平要往窗口靠得更近。「我欠你的，
下輩子……」
「你知道我沒有下輩子了！」樓飛嚴厲地打斷他。「你要死是嗎？作兄弟我
就陪你到底，我跟你死！」
樓飛說著撿起地上如利刃般的玻璃碎片，壓在頸子上，微弱的燈光下，那道
環繞頸項的紅色血痕發出幽微詭譎的暗光，他微一使力，玻璃尖端刺入皮膚
，淌下鮮血。
「樓大哥……」丁丁緊張地聲音都發抖了。
「你跳下去，我就跟你去，你應該知道我死了以後會去哪裡。」樓飛居然還
是那個瀟灑、玩世不恭的笑臉，彷彿永不得超生的無間地獄是什麼好玩的地
方。
「樓飛，你不要這樣！」關平有所牽掛，意志似乎被動搖了，但神情依舊痛
苦。「你讓我解脫好不好……你讓我好好走……」
「憑什麼？憑什麼只有你能解脫？你以為我跟丁丁看著你死一輩子會好過？
」樓飛冷冷地說道。「反正大家兄弟一場，要死就一起死，要解脫大家通通
一起解脫。」
「你不懂！」關平爆發地紅了眼眶。「你不懂那有多痛苦！你不懂那種絕望
！……我受夠了！我不要一輩子都這樣！」
「你不會一輩子都這樣！我打從你七歲認識你到現在，你從來沒有這樣，你
以後也不可能這樣。」樓飛口氣益發冷峻。「不管你想死想怎樣，今天晚上
我就跟你槓上，你敢死我就陪葬。」
「樓飛！」關平對好友的威脅無法無動於衷，只能挫敗地怒吼。
見關平態度軟化，樓飛向丁丁使了個眼色。
藥。他無聲地對丁丁說。
丁丁想起小夜學姐塞給他的藥包，手忙腳亂地從口袋裡翻出來。
「關平，我讓丁丁把藥拿過去給你。吃了你暫時會舒服一點，剩下的我們回
館裡再說。」樓飛聲調放軟，他並不確定藥有沒有效用，只希望可以暫時讓
關平脫離目前的情緒。
「什麼藥？」關平困惑地問。
「不讓你繼續被控制的藥。」
丁丁很快把藥丸拿過去給關平。
關平看看藥，再看看滿臉愁容的丁丁和一副死活隨意的瘋狂好友，他終於嘆
了口氣，伸手拿過藥丸吞下。
關平吞過藥，情緒逐漸趨於緩和，樓飛這也才放心把玻璃碎片扔下，抹抹鮮
血，完全不當一回事。
「快走吧。該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劉明章他跳樓了。」關平開始覺得反應遲緩，他任丁丁攙扶起他，瘖啞地
說著。「屍體在樓下，需要報警。」
「怎麼會……」丁丁想開口問，卻被樓飛打斷。
「我通知蘇染處理，我們先離開，」樓飛不想再讓關平受到任何刺激，輕描
淡寫地帶過，一面拿出手機。「哇靠，蘇染打了快一百通了吧……我也不過
是關靜音，有必要這麼緊張嗎？抓鬼這種事安靜一點好嘛……」
樓飛囉哩囉唆地撥號，突然停住話語，側耳凝神細聽著。
「你們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他皺起眉頭。
「沒有啊。」丁丁搖搖頭，關平也沒反應。
「可是我怎麼好像聽到……奇怪……」樓飛咕噥著把手機靠近耳朵，一貼上
就聽見蘇染急切的聲音。
「樓飛，關平呢？」
「喂，我跟丁丁也出生入死了一陣，好歹問候一下嘛。」樓飛抗議。
「關平呢？他在哪？」
聽蘇染聲音緊張，樓飛也察覺有異，不再嬉鬧。
「他沒事，妳不用擔心，他跟我們在一起，準備要回去了。」
「你們在學校？」向來冷靜的蘇染，聲音竟顫抖了。
「對啊。怎麼了嗎？」
「你問關平進學校以後有沒有施過法？法術有沒有受影響？」蘇染急問。
樓飛雖然搞不清楚狀況，卻依言問了關平。
「有，我佈了結界……沒什麼問題。」關平緩慢地說。
「這差別待遇也太大了。」樓飛想到剛剛自己在樓下跟新鬼打架的糗樣，整
個心理很不平衡。「聽到了嗎？他沒影響。」
蘇染在彼端靜默幾秒，深呼吸了一口氣，才緩緩開口
「好，樓飛你聽清楚，現在沒空解釋，但你們要盡快離開丁丁學校附近。」
蘇染盡力使自己的聲音冷靜下來。「確切的範圍……對了，關聖帝君廟應該
沒問題，你們退到那裡躲一躲，我等孟藏回來後立刻趕過去。」
「躲什麼？」樓飛問。
「鬼儀隊。」
蘇染的回答讓人打從心裡發毛。
「現在開始，關平必須施法隱藏自己跟吞鬼的所有氣息，吞鬼要離開很快，
但關平比較麻煩，在他掩蔽氣息之後，不可以說話、不可以施其他法，絕對
不能讓他們發現關平。」
蘇染一席話說得沒頭沒尾，卻事關重大，心裡雖然有太多的疑問，但樓飛知
道無暇釐清，只能挑最重要的問題問。
「如果被發現會怎麼樣？」
「那關平可能永遠都出不去了。」
＊
如果要票選人生中最漫長的一天，樓飛覺得今天應該可以排上前三名。
不過至少他現在可以慶幸的確定自己剛剛不是幻聽，遠方確實傳來了不該在
此時出現的聲音，那聲音有鑼有鼓有嗩吶，在夜裡喧囂翻騰，儼然就是蘇染
說的儀隊。
「你還可以吧？」樓飛轉述完蘇染的話，十分同情地看著關平正努力集中精
神打法印，在吞鬼週身下結界。
如果要說今日最倒楣，恐怕他還是輸關平輸很大。
「嗯……比較不想死了。」關平覺得自己像是被麻醉槍射中的大象，感覺快
倒下，但偏偏神經傳導慢，還差那麼一點。「為什麼只有我和吞鬼需要……
還有……吞鬼為什麼變那麼肥……」
吞鬼被關平下了結界後，關平慢吞吞地碎碎念，再次踐踏一下半神獸的尊嚴
後，才讓吞鬼離開。
「她沒時間解釋了，你快點，聲音越來越近了，還有記得，等下佈完結界就
不要講話了。」樓飛戒慎地看著四周，擔心萬一小女孩或其他稍有修為的鬼
魂出現，以現在的法力會解決不了。
關平勉強提起精神，很快收斂氣息，結印佈界。
「好啦，丁丁，又剩我們兩個了，準備好搭電梯下樓去見老朋友了嗎？」樓
飛按下電梯，很無奈地開玩笑。
「我會保護關平大哥的。」丁丁握緊桃木劍認真宣示。
「那有空也保護一下我吧。」
電梯門闔上，樓飛握著法鞭很認真盯著樓層碼思考，等下的民俗舞蹈該怎麼
出場比較華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