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子不語
時間：清代
作者：袁枚
來源：開放文學
第九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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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1 木箍頸 ║║9-09 狐仙知科舉 ║║9-17 裹足作俑之報 ║
║9-02 掘塚奇報 ║║9-10 鬼爭替身人因得脫 ║║9-18 判官答問 ║
║9-03 一目五先生 ║║9-11 城隍神酗酒 ║║9-19 蔣太史 ║
║9-04 夢乞兒煮狗 ║║9-12 地藏王接客 ║║9-20 李敏達公扶乩 ║
║9-05 一棺藏十八人 ║║9-13 治鬼二妙 ║║9-21 呂道人驅龍 ║
║9-06 真龍圖變假龍圖 ║║9-14 狐讀時文 ║║9-22 盤古以前天 ║
║9-07 莆田冤獄 ║║9-15 何翁傾家 ║║ ║
║9-08 水鬼畏囂字 ║║9-16 江軼林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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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1 呂道人驅龍 akoumedi
河南歸德府有個呂道人，一百多歲了，呼吸聲還大得有如雷鳴。
有時候十多天不進食，有時候一天吃五百顆雞蛋，往人的身上吹氣，那人會感到像被
火烤般的炙痛。
有時候呂道人會玩笑似地將生餅覆蓋在別人背上吹氣，吹一下子，那塊生餅就焦熟得
可以食用了。
呂道人不論冬天、夏天都只穿著一件布襖，一天可以移動三百里。
雍正年間，王朝恩擔任北河總督，負責建築張家口的石壩，已經投入了數萬的資金，
但卻一直建不成，王朝恩為這件事煩惱得吃不下飯。
*總河: 明清總理河道的官名。明設總河侍郎。清初稱河道總督，雍正時改稱總河。
*清雍正八年置直隸河道總督，掌防治河北省境內的南北運河、 永定、 大清、
子牙、 滹沱等河，時稱總督為北河總督，所管諸河為北河。
剛好呂道人來到他這泡茶，呂道人說：「這河底下有毒龍作祟。」
王朝恩問：「你有辦法驅逐牠嗎？」
呂道人說：「這條龍已經修煉二千年，法力強大。梁武帝修建浮山堰崩塌，死傷了數
萬生靈，就是這條龍做的好事。先生若要讓石壩完成，就必須貧道親自下河去和這條龍決
鬥，或許可以打贏，打贏石壩就可建成。不過貧道福薄命薄，怕會被毒龍打傷，必須仰仗
聖天子的威靈、大人的福力來加以護持。」
王朝恩說：「那要怎麼做呢？」
呂道人說：「請皇帝下一道命牌，用油紙包住，綁在貧道的背上。然後再蓋下河道總
督的官印來封印，以及大人的親筆簽名加以封印，這樣就可以了。」
照呂道人的話準備好以後，呂道士就拿著法劍跳入水中。
不久，吹起陣陣黑風，雷電大作，波浪掀天。
一直到了隔天半夜，呂道人來到總督署，手上提著淌血的法劍，身上帶著滿滿的腥臭
味，腰背彎曲，說：「貧道的肋骨被龍尾擊斷了。不過貧道也斬掉毒龍的一條手臂，手臂
墜入水中，只找得到一個爪子可以貢獻給先生。毒龍受傷直奔東海而去，明天石壩就可以
順利完成。」
王朝恩非常高興，叫屬下拿酒過來慰勞一下呂道人，然後派人請蒙古醫生來幫呂道人
接骨。
呂道人說：「不用請醫生。貧道運真氣修養一下，半年後就可以痊癒。」
隔天，王朝恩建築張家口的石壩，果然順利完成。
王朝恩收藏的龍爪，大得像水牛角，聞起來像龍涎香，懸掛起來，蚊、蠅都會迴避。
*龍涎香: 抹香鯨內臟分泌物,為蠟狀灰黑色香料
呂道人常說他和李自成的交情很好，李自成還幫他繫過草鞋的帶子。
*李自成: （1606年9月22日－1645年），原名鴻基。
党項族後裔。稱帝時以西夏奠基者李繼遷為太祖。世居米脂李繼遷寨。
人稱闖王、李闖。明末農民軍領袖之一，大順政權的建立者。
*王朝恩於西元1732-1733擔任北河總督。
呂道人還說自己和賈士芳一起被王某某先生教導過。
*賈士芳: 曾為雍正治病，由於賈士芳喜歡大言有關妖妄之事，觸忤雍正，
被雍正按大逆罪處斬。
呂道人常說：「只要你願意好好修道的話，修道就可以成功；賈士芳貪圖財利，又自
作聰明，一定沒有好下場，不過牠的名號還是會大到連皇帝都知道。」
嵇文敏先生擔任河道總督時，有一次進首都謁見皇帝，家人很擔心，因為進首都後就
一直沒消沒息，嵇文敏先生的家人就來問呂道人，呂道人說：「你們家大人，已經被大木
頭撐進眼睛了。」
*嵇文敏: 嵇曾筠，1670—1738，清代官員、水利專家。
字松友，號禮齋，諡號文敏。
嵇家上下一片震驚，以為嵇文敏先生將會得到眼疾。
不久，嵇文敏先生被授封為東閣大學士，大家這才知道「目」旁邊加一個「木」，就
是「相」字。
乾隆四年，呂道人來到首都，王公貴族們都來請呂道人治病，呂道人每次出手，沒有
治不好的。
徐文穆先生的第六個兒子虛陽不閉，呂道人一看到這兒子，就說：「公子面無血色，
只是夢遺而已。」
然後呂道人就叫病人上身赤裸，眼睛閉起來躺地上，呂道人手裡拿著一根鐵針，長一
尺多，直接插入病人心口，一拔出，血液便泊泊地隨針而出，就像一條紅絲線一樣。
呂道人吐了口口水擦在傷口處，旁觀的人都被治病的景象嚇到，而病人一點也不知道
治病的過程，當天晚上病人就痊癒了。
太守王孟亭因為腰痛來求助呂道人。
呂道人說：「你找個晴天再來醫治。」
之後，王孟亭先生找了個晴天過來，呂道人手撮日光揉揉王孟亭先生的腰部，王孟亭
先生感到一股熱度滲透進五臟，然後王孟亭先生就痊癒了。
王孟亭先生問呂道人導引之術，呂道人都不肯說，於是王孟亭先生就私下偷偷詢問呂
道人的僕人。
僕人說：「沒什麼特別的，呂道人每天早上都會到一個空曠的草地上，太陽一出來，
就會到看見呂道人對著太陽作虎跳狀，然後手招日光放入口中，又吸又吞，然後一直反覆
動作。」
9-21 呂道人驅龍
河南歸德府呂道人，年百餘歲，鼻息雷鳴。或十餘日不食，或一日食雞子五百，吹氣
人身，如火炙痛。或戲以生餅覆其背，須臾焦熟可食矣。冬夏一布襖，日行三百里。
雍正間，王朝恩為北總河，築張家口石壩不成，糜帑數萬，憂懑不食。適呂至曰：「
此下有毒龍為祟。」王問：「汝能驅之否？」曰：「此龍修煉二千年，魄力甚大。梁武帝
築浮山堰崩，傷生靈數萬，此龍孽也。公欲壩成，須貧道親下河與鬥，庶幾逐龍去而壩可
成。然貧道福命薄，慮為所傷，必須仗聖天子威靈、大人福力護持之。」曰：「若何而可
？」曰：「請王命牌，油紙裹縛貧道背上。用河道總督印鈐封，大人手書姓名加封之，乃
可。」如其言，道士遂仗劍入水。
頃刻黑風起，雷電大作，波浪掀天。至明日夜半，道士來署，提血劍，腥涎滿身，背
傴僂，曰：「貧道脅骨為龍尾擊斷矣。然貧道亦斬龍一臂，臂墜水，僅留一爪獻公。龍受
傷奔東海去，明日壩可成也。」王大喜，呼酒勞之，欲延蒙古醫為之接骨。曰：「不必。
貧道運真氣養之，半年後可平復也。」次日，王公上工下掃，石壩果成。所藏龍爪，大如
水牛角，嗅作龍誕香，懸之，蚊蠅遠避。
呂自言與李自成交好，曾為繫草鞋帶。又與賈士芳同受業於王先生某。先生常言：「
汝願，故道可成；賈好利，又自作聰明，必不善終，然亦須名動天子。」嵇文敏公為總河
入都陛見，家人不得家信，問呂，呂曰：「汝家大人，已被大木撐入眼矣。」舉家驚，恐
有目疾。已而授東閣大學士，方知「目」旁「木」乃「相」字耳。乾隆四年，呂入都，諸
王公延之治疾，脫手愈。徐文穆公第六子虛陽不閉，呂一見曰：「公子面上血不華色，不
過夢遺耳。」令閉目臥地袒胸，手一鐵針，長尺餘，直刺其心，拔之，血隨針出，如一條
紅絲。取口唾拭其創處，旁人駭絕，而公子不知，是夕病痊。王太守孟亭患腰痛，求道人
。道人曰：「俟天晴日來治。」至期，手撮日光揉之，熱透五臟而愈。問導引之術，不肯
言，乃引其僮私問之。曰：「無他異也，每早至曠野，紅日始出，見道人向日作虎跳狀，
手招日光納口中，且吸且咽，如是者再。」
9-22 盤古以前天 akoumedi
相傳陰沉木是天地開闢以前的樹，沉沙浪中，經過天地翻覆的劫數，重出世上，然後
再沒入土中，萬年不壞。
陰沉木的顏色深綠，紋路像織錦。
放一片在地上，連百步以外的蠅蚋都不會飛來。
康熙三十年，天台山發生山崩，沙子中出現一口形狀詭異的棺材：棺材前端尖窄，尾
端寬闊，高六尺多。
有見識的人說：「這是陰沉木所做的棺材，裡面一定會有什麼奇怪的東西。」
打開棺木的前額，發現裡面有人，眉、目、口、鼻都和陰沉木相同顏色，手臂和腿部
都和陰沉木相同紋理，而且一點都沒有腐壞。
棺材裡面的人忽然張開眼睛，仰視天空，問說：「這個藍藍的是什麼？」
圍觀的眾人說：「這是天。」
棺材裡面的人驚訝地說：「我當初在世的時候，天還沒有這麼高。」話說完，眼睛就
又閉上了。
圍觀的人們爭相將棺材裡面的人扶起來，全邑的男女都聚集過來看盤古開天闢地之前
的古人。
忽然，一陣風吹來，古人變成石人。
後來棺木被某個縣令所有，之後轉獻給制府。
我懷疑這個人是上古天地將要陷入一片混沌時候的人。
緯書紀載：「萬年之後，天可倚杵。」這個被挖出的古人說以前的天沒有今日這麼高
，我有點相信了。
9-22 盤古以前天
相傳陰沉木為開闢以前之樹，沉沙浪中，過天地翻覆劫數，重出世上，以故再入土中
，萬年不壞。其色深綠，紋如織錦。置一片於地，百步以外，蠅蚋不飛。康熙三十年，天
台山崩，沙中湧出一棺，形制詭異：頭尖而尾闊，高六尺餘。識者曰：「此陰沉木棺也，
必有異。」啟其前和，中有人，眉目口鼻與木同色，臂腿與木同紋理，恰不腐壞。忽開眼
仰視空中，問曰：「此青青者何物耶？」眾曰：「天也。」驚曰：「我當初在世時，天不
若是高也。」語畢，目仍瞑。人爭扶起之，合邑男女群來看盤古以前人。忽然風起，變為
石人。棺為邑宰某所得，轉獻制府。予疑此人是前古天地將混沌時人也。緯書云：「萬年
之後，天可倚杵。」此人言天不若今之高，信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