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那管家隱藏了些什麼嗎？」老育邊開車，不解地問。
「我只是在想何明宜的命案，竟然只有管家一個人證，而且這種近似『加工』殺人命案如
果沒有內應，應該很難完成吧。」
「怎麼說？」
「如果真像你講的，何明宜自殺之後劉俊生因為憤怒將她的頭砍下來，其實再不濟事刺她
幾刀也差不多，畢竟人都死了，為何一定要把頭帶走呢？而且你說的那個漁線詭計也不是
不可能，但在臨晨三點多作案，澄清湖畔應該已經有人早起了，帶在路上也會啟人疑竇吧
，所以頭應該被安置在什麼地方才對。」
「所以你懷疑這可能跟那管家偉豪有關？」
「應該是說他在敘述的關鍵之處都模糊掉了：就像你所說的，何明宜命案他竟然最晚到場
，或者是讓小姐服藥這件事也有問題，雖然偉豪說小姐最近都會服用鎮定劑，但氰酸鉀也
有可能是他讓何明宜服下的啊！」
「這樣…他就有動機把何明宜的頭割下，偽造外人入侵的模樣了，可是為何要這樣做？」
「說得天馬行空一點：反正何守正與何明宜兩人無父女關係，也許想警方遲早要懷疑到何
明宜身上來，不如先斷尾求生，棄車保帥，反讓警方無法對他下手，因為隨著『他女兒』
身亡，反客為主變成受害者，真是高啊！」
「哼！這種乖張的推論少往外說去，真是沒個警察的樣子…對了！那民雄鬼屋命案那一段
…你有其他版本嗎？」
「我有，而且方法比你要簡單，另外一個人做也可以。」
「噢！那我到想聽聽看。」
「如果假設棺材本來就在那裡，其實兇手只要分別把許鄭兩人殺死，不！精確的來說先殺
死許鈴鈴，然後用放血跟浸井水的方式延緩屍僵現象，然後把屍體起出，背著屍體走到棺
材邊，把東西放入後，再如你所說按原足跡倒著走回就好，當然兇手更加高明：他像我方
才一樣，跳上榕樹鬚，直接擺盪回到門口，而且這人非常細心，他還把關鍵地方的樹鬚用
刀子割掉，讓我們一時間看不出這個手法來。」
「明白，那鄭仲威的屍體呢？」
「那更簡單：只要把屍體背上二樓，用繩子環過胸前，慢慢垂放下去到供桌，最後再回收
繩子即可，可是這樣屍體的兩邊腋下會有擦傷痕跡，所以讓鄭仲威披上厚牛仔外套，穿結
實之後再放下，就不容易驗出痕跡，到時也只要將那個洞用木板補起來，根本就很難察覺
到。你說這樣是不是一個人就可以完成呢？」
「所以你認為是劉俊生一人獨力完成嗎？那吳昱杰呢？」
「仔細看這兩份文件吧：何明宜遺書跟許鈴鈴日記都直接證實鄭仲威移情別戀這件事，所
以何明宜其實也有殺人動機，而且許鈴鈴日記也指出何明宜因此對她與鄭仲威兩人心生嫌
隙，所以罪名不盡然都在劉俊生身上；除此之外，日記裡面也沒提到吳昱杰會到場的事，
再進一步說！劉吳兩人都擅長吉他，你我也知道吉他高音弦多用漁線製造，他們會笨到連
續兩次用漁線這麼明顯的凶器來殺人嗎？而且根據許鈴鈴的傷口顯示用刀割喉，既然有帶
刀，為何還要用漁線勒頸這種麻煩的殺人手法呢？」
「你該不會認為…」
「我就是這麼認為：何明宜有動機陷害劉俊生，因為她知道許鄭兩人死後只剩下劉俊生了
，如果不先下手為強動手腳，遲早警方會懷疑到她的；此外，我想瓶兒的死可能是件意外
，雖然日記提到瓶兒要代許鈴鈴向父母親圓謊，但有可能丫頭擔心小姐安危偷偷跟蹤，只
是沒想到反而被殺。」
「那你覺得為什麼要把瓶兒放在水塔，那吉他中的歌詞又是怎麼回事呢？」雖然老育聽得
津津有味，但還是不忘問我棘手問題。
「你說到『山頂黑狗兄』歌詞，不管怎麼說，我們可以確定何明宜跟瓶兒都有一份，不如
乾脆也假定許鄭兩人各有一份吧，這歌詞背後一定有什麼玄機才對…」說到這裡，我們到
了何明宜家，可是怎在兩百公尺前就進不去？逼得只能下車步行，遠遠地就看到一高頭大
馬，容光煥發的警官跑來。
「丁師兄，你怎會在這？難道…」老育臉上突然一陣青白。
「沒錯！這裡又發生命案了！」
「不會是那管家吧！」
「對！正是那管家吳偉豪，而且你不會相信我們找到什麼？」
「一定是何明宜的頭吧！」
「你怎知道？哲育，旁邊這小兄弟哪裡來的？」
「不好意思，忘了介紹，這是新進刑警趙民楠，我國中同學；這邊是丁紹堂，局裡都稱呼
他丁師兄，跟我們大隊長同期。」雖然震驚，但聽到長官叫喚，老育馬上恢復正常。
「新進刑警…好！你以後就跟哲育一樣叫我丁師兄吧」
「是！丁師兄。」
「哲育！你要先帶趙刑警到吳偉豪房間看看嗎？」
「好！先去看看吧。」停頓一下，老育拉著我前進，但丁師兄快速在他耳邊說幾句話。
「避開大隊長，他剛被何守正刮了一頓。」老育快速點頭，快速往何家大院而去。
比起何明宜房間，管家房更是寒酸，除了些簡單的書籍與衣物外，接近身無長物，而吳偉
豪痛苦地趴在桌上，手邊還有半杯水，臉頰與桌面間押著一方薄紙，看起來像遺書，大意
似乎是提到雖然向小姐告白而被拒絕，但今生無悔；可是小姐卻在自己疏忽之下而死，在
極度悲痛與自責的雙重壓力下，最後決定服毒自殺，看來一樣是個激烈的人啊。
「怪了！為何在這個家的人都喜歡用自殺來解決事情呢？」老育偏著頭，看著管家神情，
喃喃說道。
「你覺得他像是自殺的嗎？」
「就算是自殺吧！那何明宜的頭被發現又怎麼解釋？難道整個推論要導向吳偉豪因愛生恨
，殺了何明宜嗎？」
「在歌劇『莎樂美』裡面，女主角不就是在男主角被砍頭後，忘我吻著男主角的頭顱？」
「在死人面前請不要開這種玩笑！」老育義正辭嚴，眼色掃向我來。
「抱歉抱歉！不過說正經的，我看他衣服整齊，房間內部也井井有條，不像是要自殺的樣
子啊：記得歷史書有提過，明朝洪承疇兵敗，正打算殉國時，清使求見，言談間見其對身
上沾染灰塵很在意，偶而還問傭人自家雞豬餵養了沒，因此推斷沒有必死決心。吳偉豪似
乎也是這種情形。」
「那又是為什麼原因而死的呢…杏仁味，他中的是氰酸鉀毒！難道真如你所說，何明宜是
他害死的嗎？」
「我想他個人沒有這個動機，可是若是奉誰的命令就很難說了啊…咦！這牆角邊怎會有蜘
蛛網呢？沒道理啊！」，隨處看著房間，發覺衣櫃牆角有蜘蛛網，直覺這不合管家風格，
伸手去撥…嗯，真是有些古怪！
「老育你看，這裡的地板顏色好像不大相同。」我拿起根短木棒敲了敲，發覺下面似乎是
空心的，把老育叫來一起揭開，發覺裡面有很多張千元大鈔，算算足有五萬元，大概是平
均國民所得的三倍。
「沒道理啊，在這裡當管家薪水這麼高啊！」看著這數十疊的千元大鈔，我連忙把門關起
，避免讓人發現，而最後在底下發現了一封小信件，內文如下：
偉豪兄大鑒
對於多次提供何家情報，在此特致謝意
茲奉款項三萬銀元，供一家老小運用
相助之情，不勝感激
金卯刀
「哈哈，原來吳偉豪是何家內應啊！而這金卯刀…真怪，怎麼突然又冒出個程咬金來。」
我邊搔頭不解，倒是多虧老育想得周到。
「金卯刀…不就是個『劉』字嗎？左半邊金卯，右半邊刀字，我想這可能是劉俊生的代稱
吧，只是我不明白，收錢就收錢了，這種東西可以留底的嗎？」
「哈哈！老育，這你可就不知吳偉豪的用心了：當然這種黑錢是不該留文字底的，可留下
這張字據，這樣劉俊生就被鎖死了，因為一旦劉背叛他，就可以把這些錢跟字據立刻交給
何守正，反正字據沒押日期，可以立刻表示忠誠，如果過段時間沒事，再把黑錢拿來私吞
亦無不可…不過照這樣看來，可以推斷吳偉豪跟劉俊生可能勾結很久，不然一下子就送三
萬，這也很沒道理。」說著說著，天上突然黑雲密佈起來，滴滴答答的雨聲開始落下來。
「我不懂何明宜的頭會在吳偉豪房裡？」突發奇想，老育如此一問。
「我的想法是：如果吳偉豪跟劉俊生勾結，其實可以託管家讓他進房間，之後再偷偷割下
頭放袋子裡，之後再麻煩管家讓他寄放幾天就好了。其實劉俊生如果這樣做也很詐：因為
如果吳偉豪不知情，就繼續放下去；如果知情，因為他與劉的關係不能讓何守正知道，只
能想辦法遮掩。」
「吳偉豪為何要幫劉俊生這個忙？」
「面對大金主要你幫的『小忙』，恐怕當下不會想太多吧！說得更深一點，也許吳偉豪就
是因為劉俊生向何守正告密而死的，反正卸磨殺驢這事，他劉俊生也不是第一個做的，你
說是嗎？」看著天空灰雲細雨，想起這些人間醜事，真是令人不覺作嘔起來。
「老育，接下來要到哪裡去呢？」
「唉…我剛想了一下，在民雄鬼屋案中，就算你說的是對的，但何明宜也死了，根本找不
到兇手，劉俊生卻在逃；而何明宜案，照這樣看來應該是吳劉兩人勾結，但現在吳偉豪也
死亡，所以到最後矛頭只能向著劉俊生，可他現在不知蹤影，吳昱杰也人間蒸發，這案怎
麼辦下去呢？」我們兩人一邊說，一邊走出何家大門，因為沒預期要下雨，身上都沾到些
雨水。
「其實你說的對，不然我們再看看手邊文件，確定還有沒有機會吧！」拿出證物仔細觀看
，糟糕！何明宜的遺書因為今天收到，一時忘記放在夾鍊袋，不小心沾上幾滴雨水，正待
我趕緊要將東西拿到車內時，卻發現奇怪的事。
「老育看看，這些字中間是不是有間隙啊！」我深怕近視九百度的眼睛看錯，讓老育再瞧
瞧，想不到這一瞧真看出毛病來了。
「這些字中間都有縱橫不斷的線，原來是用很精密的方式貼出來的，哈哈…運氣真好，不
然這東西是找不出來的。」根據我的理解，證物只要被發現，都會被放在證物袋中小心保
存，根本不會有風吹雨淋的機會，而且當事人的遺書絕對是重點線索，若非陰錯陽差，可
能這機關永遠不會被人發覺。
「想不到這遺書是假的，那會是誰做出來的呢？吳偉豪下毒…難道…」
「何守正是銀行界大亨，要找人做這種變造東西不難；而且若非他下令，吳偉豪真敢毒死
小姐嗎？」
「我想你說的對，但是要當直接證據實在太薄弱了，上頭會接受這種說法嗎？」對我淒然
一笑，老育發動車子。
「記得之前跟你說過，政商政商，政不離商！我們警察充其量也不過是他們的走狗而已！
」重重呼了口氣，老育輕道。
「你不用說什麼，對我來說，我還是會在這種體制下盡量發揮正義的力量，只是這案子…
難啊！」我本想說些鼓勵話，但老育舉起右手制止，也許接下來對他來說，怎麼收場是最
重要的吧…正在我們兩人都沈默間，突然地動天搖起來，北方發出紫色光柱如炬，冷豔光
線充塞四周，頗有魔界降臨的味道。正待驚愕之際，外面玻璃敲得震天價響，見是丁師兄
，連忙讓他進來。
「哲育！你不會把那顆黑色石頭弄丟了吧？」看著丁師兄焦急神情，老育只能無奈地點頭
稱是。
「糟糕！那東西非常要緊，走！我跟你們一道去吧！」
「丁師兄，去哪裡啊？」
「根據我的推斷，應該在這！」丁師兄從懷中拿出地圖，約略指出方位。
「民雄鬼屋？怎麼會在那呢？」老育跟我看著地圖，不解道。
「沒時間了，趕快去吧！再不去恐怕那石頭會控制不住。」收起地圖，丁師兄連忙催促，
可我心中還有個疑惑未解。
「最後再等等，老育，我還有件事情要確認，可以麻煩警方查許鈴鈴、何明宜跟鄭仲威三
家的先祖是做什麼的嗎？」
「啊！你要查這個幹嘛？」
「如果這件事情可以釐清，我想謎底就全部解開了。」
「這樣嗎？好！丁師兄你等我一下，我下去交代一聲，馬上回來。」聽到謎底可以解開，
老育心中又燃起希望，火速下車去了。
「小兄弟，我看你有些不大尋常。」沈默半晌，丁師兄看到我的眼睛，緩緩而道。
「丁師兄你的意思是…」
「你是不是摸到那黑色石頭之後，就會看到些奇怪事情？」
「是啊！尤其是上次看到殘殺的畫面…」我將上次看到的殺人畫面跟丁師兄說明，就看他
不斷點頭稱是，但臉上神色卻沈重下來。
「幽玄之子，想不到你竟是『幽玄之子』啊！唉…」看著我，丁師兄半是驚嘆半又惋惜。
「那是什麼東西？」
「聽過日本能劇嗎？」
「我知道，聽說那是種可以跟死人溝通的舞蹈，其實就是讓死者靈魂透過自己身體將當時
事件重現的一種戲劇吧！」
「是的，能劇演員首重心靈感應，因為那是與幽魂連結的主要能力；其中有種人天生就能
進入幽冥世界，稱之『幽玄之子』，我想你應該是透過接觸，而看到石頭裡面的世界了吧
！如果真是如此，你應該可以想見那裡面包含了多少怨氣才是。」丁師兄語重心長道。
「師兄，我想你不是無緣無故地跟我說這些事吧！」
「當然，不過只是希望事情不要演變成這種地步就好。」正待丁師兄說完，老育也上了車
，對我興奮地說。
「我已經拜託學妹幫忙查這些資訊，預計到民雄警察局時，傳真應該就會到；民楠，這可
是應你要求，如果不成，我打死你，哈哈…」本想繼續再說，但車內的氣氛不大對，老育
也只能摸摸鼻子，無言地開車再往民雄而去，這會不會是我的最後一站呢？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