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鐵雄 TieeShyong
獸足 足跡三 《晚餐》
那晚。
我過了一個心驚膽跳的大夜班。
拖著疲憊的腳步回到家，家裡難得早上一個人都沒有，我倒在床上，通常都會立刻入
睡，但這次我躺在床上，輾轉難眠。失眠的痛苦正在折磨著我。
真的被小絢猜中了。那個兇惡又怪異的口罩男，真的是被警方通緝的殺人魔！
我該怎麼辦才好？
先打電話給小絢！…………不………不可以。
我太依賴小絢了，如果小絢也知道那口罩男是殺人魔的話，她肯定會很擔心，說不定還
會成為口罩男的目標………
報警吧！
不………也不行，口罩男這麼壯，如果找來警察驚動了他，又沒將他繩之以法的話我實
在不認為口罩男是幾名警察就可以制服得了的狠角色。)那我就死定了，口罩男一定會
知道是我報的警。
那就更不能報警了。
唉，我該怎麼辦才好啊………
算了，只要我裝作不知道，我想口罩男也不會殺我吧，而且……而且說不定……口罩
男明天就不會來店了了啊！外頭這麼多警察要抓他，他怎麼還敢這麼明目張膽的再出
現在便利商店裡呢？
嗯嗯嗯，不會有事的，不要想太多了，李佳彥，不會有事的……
裝作一切都不知道就不會有事了…………
睡吧………
今天下午還要送小絢去搭北上的車，早點休息吧…………
我闔上眼，沉沉睡去。
沉沉的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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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嗯………怎……怎麼沒人接家裡電話啊？
爸跟媽都還沒回來嗎？去哪裡了啊？
我昏昏沉沉的下了床，跌跌撞撞的爬到家用電話旁接起電話。
『喂…………』我的語氣還沒醒。
『吼，李佳彥先生！睡醒了沒啊你！你手機沒電打不通，打家裡又這麼晚才接！現在
我四點半的車快來不及了啦！要來接我了沒有？』電話另一頭的小絢在尖叫。
啊！好刺耳！
我看看手表，糟了一個大糕！竟然已經快要四點了！動作不快點會來不及的啊！
『我我我馬上過去！先把東西準備好，我要過去了！』我慌亂套了幾件衣服。
『早就準備好了啦！你快過來啦！』小絢掛掉電話。
我急急忙忙的套了幾件衣服，拿了鑰匙就匆忙下樓，結果一樓底下竟然沒有半個人，
也沒開燈，屋內呈現一片昏黃。
『老爸跟老媽跑哪去了啊？怎麼一整天都不在家？』我嘀咕了幾句，接著就衝出門外，
去帶小絢坐車。
一路上我騎得飛快，穿梭在車陣裡，以迅雷之速趕到小絢家，帶她去車站。
『這樣會來不及的啦！』小絢在後座緊緊抱著我，大吼。
『不會的啦！我一定會讓妳搭到車的嘛！』我又催動引擎，閃過兩台摩托車轉彎。
我們途中幾次差點與其他車擦撞，驚險萬分的趕到車站，而在那裡，小絢其他兩個高
中同學已經等得很不耐煩。
『小絢！很慢耶！』小絢的姊妹之一，佩吟。
『快一點啦！快趕不上車了。』雅晴催促。
『那我要去坐車了喔！你回家小心一點！別再騎這麼快！很危險！』小絢提著行李，
回頭叮嚀我。
『嗯嗯嗯，好，妳到了台北記得打電話給我啊！』我微笑。
『好，拜拜！』小絢揮手，然後三人倉促的跑進車站。
我目送小絢她們進了車站，發動摩托車，換檔回家。
小絢坐車上台北了，接下來………就靠我自己一個人了！
我絕不能讓小絢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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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天色已經略為昏暗。
家裡面還是沒有任何燈光，讓我覺得有點古怪，老爸老媽從來沒有這麼晚了還不在家，
我把KTR停好，進家門。
走廊上沒有什麼光線，我開了燈，大呼：『我回來了！媽？爸？』
真的還沒回家啊？到底跑去哪裡了？
鏘……鏘……鏘………
我猛然一驚，聲響是從廚房傳來的，第一次感覺到，我們家竟然可以安靜到這麼恐怖，
我甚至覺得我的呼吸聲都非常的大聲，冷汗浸濕了我的背，心跳莫名的緊張加速。
我小心翼翼的走到廚房門口，黃昏的灰黃光線將廚房營造得很詭異，有點像是日本鬼
片常出現的那種陰森場景。
做了一個深呼吸，我提起勇氣在廚房門外喊著：『誰在那裡？』
我隱約看到流理台前站了一個人，我從這人背影身段認出她。
『媽？妳在那裡幹嘛啊？幹嘛不開燈？』我鬆了一口氣，搞什麼啊，自己嚇自己。
我開了燈，果然是媽。
『妳們今天去了哪裡了啊？怎麼一整天都不在家？爸呢？』我一堆問題。
媽沒有答話，只是愣愣的站在流理台前，動也不動。
樣子有點古怪。
我正要上前時，媽忽然開口：『佳彥……先去洗澡……晚點吃飯……媽來準備……晚
餐……』
『啊？……喔……好……好……』我有點不知所措的停下腳步，默默的看著媽的背影。
不知為何，就是有一種莫名其妙的詭異。
然後媽開始洗菜，開始準備晚餐。
我雖然感到奇怪，但就是說不出什麼地方哪裡怪異。
只好先回房間，拿了幾件替換的衣物到浴室，轉開熱水，坐在馬桶上發著呆。
想起了口罩男，我還在猶豫著要不要報警。
我拿起手機，把手機裡頭的電話簿從第一筆看到最後一筆，很想打個電話給誰，說說
話，因為我現在真的是非常的苦腦啊。
現在能排解我的煩悶的，大概只有狗仔、耀明、阿慶這三個傢伙了吧……
我想……
打個電話給耀明好了，問他這幾天到底跑去哪裡風流快活，跟那個外語系的妹進展到
什麼程度吧。
我按下撥號鍵，電話那頭立即傳來「您撥打的電話，目前未開機，請稍後再撥………」
的語音。
『靠………打炮打到連手機都不開了啊？』我嘖嘖。
接著又打給狗仔，一樣沒人接，阿慶也是同樣的狀況。
這三個人會不會太爽了一點了啊！你們只知道把妹上床，不知道你們的好朋友李佳彥
目前正遭遇人生最重大危險的關卡上嗎？
雪特！想到就一肚子火。
我很幹的胡亂洗了澡，準備吃晚飯，廚房飄來一陣陣的香味，倒還真是有點餓了。
『媽，飯煮好了嗎？』我拿著毛巾把頭髮擦乾，走到廚房。
媽點點頭，滿桌的菜已經擺好，揮手示意我坐下來吃飯。
『嗯？爸呢？還沒回家啊？』我添了碗飯，也幫媽裝好一碗。
媽沒應，面無表情的夾了菜到我碗裡：『快吃……吃多一點……來……吃啊………』
『喔………喔………好…………』
我在猜，老爸跟老媽一定吵架了，這次一定吵得很嚴重，因為很少看媽這個樣子，媽一
定在生悶氣。
那我還是不要亂問問題好了。
『好吃嗎？』媽問。
『嗯嗯……好吃……』我咀嚼著媽炒的沙茶牛肉，讚許的點頭。
媽微笑，一個讓我很毛的微笑。
我又緊張起來，媽到底怎麼了啊？這種晚飯的氣氛也太………沉重了吧。
沒辦法，只好打開電視，把音量調大一點，讓電視吵鬧的聲音化解這令人難受的冷調
氣氛。
我任意的轉著電視台，最後停留在一個讓我驚駭不已的新聞台……………
「現在為您播報一則社會新聞，今天下午一點25分，在嘉義某家旅館發現兩名赤裸男
屍，目前身份已經做出了比對，兩名死者的身份是吳鳳技術學院大四的學生，這兩名
吳鳳的學生分別是22歲的林訓民跟23歲的翁子慶，下午五點多時，死者學生的家屬已
經確認屍體無誤，看到自已在外唸書的兒子竟然在一間小旅館內遭到分屍，甚至還有
被啃咬的傷痕，家屬在遺體前痛哭，警方初步研判………」
我完全愣住，那………那兩個遇害的大學生…………
就是狗仔跟阿慶啊！
到………到底發生什麼事？
我專注的看著報導，腦袋一片空白，這太不真實了。
『怎………怎麼會這樣！？』我驚呼。
『快吃飯………吃飯不准看電視………』媽的口氣如冰。
發生了這麼重大的事，為什麼媽還是一點反應也沒有。
然後接著，新聞一連串的社會報導，幾乎十則新聞裡頭，有七則都是恐怖命案，
這簡直太誇張了。我站了起來，一則則震撼的新聞不斷的映入眼廉。
『佳彥………快吃飯………佳彥………吃飯…………』媽低著頭碎唸。
我仍專注的看著新聞。根本就沒聽見媽後來唸了一大串什麼………
『我說…………………吃飯不准看電視！』媽忽然拍桌怒吼，嚇了我一跳。
然後媽忿忿的把電視電源拔掉，轉過來歪著頭對我說：『我忘了冰箱還有沙拉……我
去拿………』
我有點不敢相信，媽平常絕對不會這個樣子，就算跟爸吵架也從未看過她情緒起浮這
麼的大。
但………我所有的思考全都運作不起來，我還沒有從這些衝擊的新聞報導醒過來。
狗仔跟阿慶竟然死了，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他們昨天還好好的來探班………怎麼今天就…………
而且……還不止嘉義……其他地方竟然也發生了好多起恐怖分屍慘案，台灣一天竟然
有這麼多的兇殺案發生，這………這應該破紀錄了吧！
我連做了好幾次深呼吸，試圖冷靜，平緩現在驚駭的情緒。
接著媽進來了，手捧著一盤大盤子，上頭是有如小山般的沙拉，顏色黑得很恐怖。
媽把沙拉放在桌上，幫我裝了一碗，當我看到那碗黑色沙拉………
我怔住了。
沙拉裡有著幾樣非常熟悉且很可怕的形狀，那似乎是………
『快吃吧……媽媽準備好久了……快吃吧……佳彥………』媽冽嘴笑，眼神空洞。
我拿起湯匙，把沙拉泥撥開，想看清楚掩蓋在沙拉泥下的半圓形體是什麼東西………
媽直盯著我，嘴角越笑越開………
當湯匙把沙拉泥團撥開清好後，我全身的血液倒流，呼吸剎那間停止…………
那是一顆…………
人的眼珠。
我身子不由自主的發抖，原本停止的呼吸，開始急促起來，我覺得似乎有點快呼吸不
到空氣了。
『我們今天的晚餐…………』媽的嘴角裂開，一條肥圓的尖舌吐出，舔滑著我的右手。
我的視線從那碗沙拉緩慢的，轉移到媽的臉上………………
好幾條黑色的血脈在她的臉上爬梭，媽的皮膚很蒼白，這張陌生的神情，真的是媽？
『今天的晚餐………是你爸爸喔………』媽嘴張開，血盆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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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呼吸停止了，肚子裡的東西在翻絞，想到我剛剛吃的那塊沙茶牛肉，其真相竟是……
爸爸！？
我好想吐，淚水噙滿我的眼眶，眼淚滾滾滑落。
媽怪笑，那條又長又黏的舌頭捲起我的右手，舔來舔去。
『妳………妳說妳把爸爸殺了？』我語氣顫抖。
媽沒回應，但答案已從她的表情透露出來。
『是啊………媽媽吃了爸爸………還滿好吃的……媽媽也用了一點給你吃………』
媽的口水流了好多。
『我不吃！』我怒吼，推開沙拉，那股感覺很難過。
媽把舌頭收回去，臉色一沉，眼神的感覺很危險。
我開始有了警戒，提防著媽的動作，我不知道為什麼媽會變成這個樣子，但是現在的
媽很恐怖，媽的情緒也很不穩定，天知道她下一秒會做出什麼可怕的事…………
想辦法逃跑吧！
我偷偷藏了一把叉子在手心，提防著媽的一舉一動。
『媽叫你吃你就吃………』媽瞪著，用威脅的口氣命令我。
媽的手黑筋賁張，指甲嘰嘰作響，在餐桌上抓出五道爪痕，我心頭暗驚，滿頭的冷汗
水珠，緊捏叉子準備應付接下來可能會發生的「意外」。
『吃！』媽斥喝，雙手拍桌，桌腳發出併裂的聲響。
『我………我吃………我吃…………』我拿起湯匙，挖了一口。
『對………這樣就對了………』媽的臉色開始和緩。
湯匙慢慢的往嘴送，媽的眼睛就越來越靠近，專注的盯著我要吃下沙拉的那一刻，
我左手的叉子準備好伺機而動。
如果真的不得已的話…………
媽，真的真的真的………對不起了。
『佳彥乖……快吃下去……快啊………』媽的臉越貼越近，我甚至感覺到媽呼吸的氣
息噴在我的臉上。
一股惡臭傳來，我屏住呼吸。
然後，手心裡的叉子露出尖端。要刺……就狠狠刺進去媽的眼窩吧………
我閉上眼睛，淚水瘋狂地決堤。
『快吃啊~~~~~~~~~~~~~~~~~~~~~！』媽暴吼，雙手掐住湯匙要塞進我的嘴裡。
我崩潰了。
『啊啊啊~~~~~~媽~~~~~~對不起！！！』我崩潰，悲傷的哭喊。
手中叉子狠狠的，毫無留情的，刺進了媽的眼窩…………
媽往後一仰，痛得哭吼，眼窩流出一道黑色的血痕，黑色的，濃綢的血。
我睜開雙眼，超現實的血腥衝擊，我腦袋一片空白，下意識的推開媽，椅子一推，沒命
似的奪門而出，逃離不知為何而瘋狂的媽，逃離這些不真實的畫面…………
逃離這個養育我成長的家…………
『回來！給我回來！』媽狼狽的爬出廚房，眼窩濃綢的血滾滾流落，像地獄般的厲鬼。
『對不起………媽………對不起…………』我回頭看著媽，心情複雜而且哀傷。
為什麼………會這個樣子…………
我打開門，衝出去。
邊跑邊不時回頭看媽是否有追上來………
碰！
『啊唷……』我一時慌亂的逃命，不小心撞到了人。
我，眼前迷濛，等我定神一瞧……
那個強壯的巨大身驅，在月光的映照下，散發著令人心生畏懼的氣勢。
我一輩子都忘不了………
『怎麼又是你？』口罩男。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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