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抵達火車站後，踏出門閘的腳步仍半夢半醒，朦朧之間，口袋傳來手機的震動，點
開訊息的那刻，文字震驚到使我一陣耳鳴，一陣暈眩，腦袋一片空白。
「各位宇舒的朋友你們好，我是宇舒的媽媽。很抱歉，非常冒昧打擾大家，宇舒的告
別式預計辦理在臺北市立第一殯儀館，若大家有空前來，請回電給我，我會再告訴大家詳
細的時間，非常感謝各位。」
「這個是什麼？妳們有收到嗎？」我顫抖的詢問隊上的每一個人，下意識拉住王芋琇
的衣角，而王芋琇卻反射抽離，使我失去重心。
陳儀君見我慘白的臉色後，第一時間跑到我的身邊，扶住失去重心的我，擔憂地問：
「怎麼了？收到什麼？」
恍惚之間，我失去了什麼，又獲得了什麼似的。
「曹宇舒的告別式？」原本身心疲憊，昏昏欲睡的眾人眼睛睜大，驚呼聲四起。
「這是詐騙吧！」在金光黨逐漸消失，電話簡訊詐騙剛崛起的時代，許多人都不敢直
接相信電話中的內容，警察也不斷倡導「165」專線。
「詐騙不都是網路購物，要人操作ＡＴＭ嗎？怎麼可能是告別式？」
「或許是要騙奠儀？」
「應該不可能這麼惡劣吧！」
眾人七嘴八舌，此起彼落，關注的焦點都不在曹宇舒身上，而在這則訊息的真實性。
「告別式是指她過世了嗎？在殯儀館……這到底是什麼意思？」我顧不得旁人的眼光
，蹲坐在地上痛哭失聲。我們不是幾個月前才見面的嗎？為什麼妳就這樣離開了？
曹宇舒──！我在內心瘋狂吶喊。
李懿文拿走我的電話回撥訊息上的電話號碼，雖然這號碼就是曹宇舒的，但此時此刻
對我們而言，都相當陌生。
電話通了，接電話的是曹宇舒的母親。
李懿文一邊通話，一邊將內容陳述給眾人聽。
「阿姨，您好，喔！我不是詩晴。我是李懿文，是宇舒的學姊。」
「阿姨您說……曹宇舒她罹患了胰臟癌，在她發生車禍前就檢查出來了，還是末期？
是的，真的……喔……她之前不是不小心被車子撞到，而是因為她走路昏倒，對方來不及
煞車，所以才會發生車禍……」李懿文將自己與曹宇舒母親在電話中的對話再次陳述給我
們聽，以免漏掉任何訊息。「好的，阿姨，我們會去參加告別式，非常謝謝您通知我們，
請您節哀順變。」
我渾身發抖，用力摀住嘴，不讓自己哭出聲響。
回想起我們最後一次見面時，曹宇舒蒼白的神色，不自然的態度，虛弱的身體，為什
麼我任何徵兆都沒有留意到呢？
「太荒謬了！這是騙人的吧！我幾個月前還見到曹宇舒的……不可能……」我不斷喃
喃自語。
「曹宇舒？丸子學姊？怎麼可能！」學妹們紛紛討論。
「就是丸子學姊啊！之前才剛剛休學的……」竊竊私語聲不斷。
「所以不是因為失戀，是因為身體……」
「怎麼會……她還這麼年輕……」另一個學妹難過的說。
「她沒有過世，妳才過世，妳們都給我閉嘴，不要再亂說了！」我憤怒的對學妹們怒
吼，在練球的過程中我也從未如此，這是第一次，我在球隊中發火。
學妹們被我激烈的反應嚇到，平時的我絕不會如此，一時之間，眾人面面相覷，不知
道要如何面對情緒失空的我。
「王芋琇，妳先送林詩晴回去外宿的套房休息吧！」李懿文順手將我推到王芋琇身旁
，又轉身面向學妹，說：「學妹們，大家都辛苦了，球袋和戰術板就先交給妳們保管，我
和學姊們還有事情要討論，我們先休息一週，再繼續練球，回宿舍記得多沖熱水澡，睡前
要拉筋喔！」李懿文迅速交代後續事項，讓學妹們在車站各自解散。
「儀君、皓皓，等等我們先討論一下丸子的事……」李懿文嚴肅的說，又轉身交代王
芋琇：「芋琇，妳先將林詩晴平安送回家休息，我們再聯絡。」
「我也想和妳們一起討論！」
「妳先陪詩晴，她現在狀況很不好，而且，她很需要妳。」
王芋琇噘嘴，悶不吭聲，默默地走到我身旁。
李懿文摸摸我的頭，給我一個用力的擁抱，柔聲在我耳旁的說：「詩詩，比賽也累了
，我請王芋琇先載妳回房間好好休息，我們晚點或明天再聊。」
Leader果然是Leader，即便已經卸下隊長的頭銜，她仍然能在發生事情的第一時間，
指揮並分配好大家該做的事。
依偎在陳儀君肩上的我十分清楚剛剛的自己失態了，但如果不用失態發洩我的情緒，
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消息。
「我也想留下來討論。」
「妳先回去休息，我知道妳和丸子感情很好，妳需要好好沉澱一下。」
「詩詩，妳先回去休息，妳和丸子感情最好，妳一定比我們都難過。」陳儀君摟著我
的肩，傳來陣陣的暖流，給我堅定可靠的力量。
「不管再來有任何的決定，我們一定告訴妳。」
「謝謝……」剩下的，我只聽到自己的哭聲了。
＊
遇到生死關頭時，
才赫然明白，棺材裡躺著的，
不是老人，而是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