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宇舒眉頭微微一皺，緊接著五官擠成一團，露出相當痛苦的表情，從雙唇中吐出：
「林詩晴，妳真的太殘忍了。」下一秒又燦爛一笑，「那也好，這樣我就更能勇敢離開了
。」
「什麼離開？」對於曹宇舒情緒的高潮迭起，我十分不解。
「我大概猜到我們會是一輩子的朋友了。」曹宇舒雙手緊握成拳，眼周有層淡淡的紅
暈，每眨一次眼，都像會落下淚水似的，開口的每一個字都像是用盡全身的力量才有辦法
吐出似的，我聽得出聲音深處有無盡的悲傷，是我無法負荷的沉重。
不知道為什麼，眼前的落魄的曹宇舒讓我很想對她說聲：「對不起」，但是我不知道
為哪件事抱歉而開口；我也很想誠實地告訴她：「我也很喜歡妳，應該就是愛情的那種喜
歡妳」，但是我不能說出口；我好想抱著她說：「妳不要難過了，我在這裡。」但我似乎
猜到了，我就是造成傷害的那個人。
任何一句話，我都不適合說出口。
我已經和王芋琇交往了。
我的淚水猝不及防，猛然湧出，無法遏止的淚水不斷滾落。
我就是這麼沒用，所以家人是不愛我的，王芋琇對我的眼淚也十分厭煩，但我其實只
是不知道要如何表達，正當我陷入不知所措時，一道黑影從我身旁經過。
沒錯，就只有曹宇舒是懂我的。
她默默地將椅子挪到我身旁的空位，用平靜而鎮定的肩膀靠在我不斷顫抖的拱肩，一
手撐著自己的臉，側身擋住我那張紅腫的臉，不讓任何來往的顧客看到我的任何難堪。
曹宇舒總是有股無法描述的魔力，待在她身旁，淡淡的香水味沁入鼻腔，讓人十分心
安，她的耀眼不會讓人感到不適，反倒會讓人清楚明白，這裡有道溫暖的光，隨時存在，
值得依賴。
如葉青詩句中的：「太陽不在的時候／你／和你的火在」
「詩晴，抱歉，是我太晚說了。」曹宇舒靠在手上的嘴角自言自語說著，另一手揉著
我的髮絲，太晚說出自己的心意，是她錯過了。「詩晴，不是妳的錯。」
原來當時曹宇舒當時若有似無對我釋放曖昧訊息，是她與前任正好因為遠距離而分手
的時刻，她試圖挽回但同時間又受到我的吸引，她擔心自己對於我的情感只是一時的迷惘
與依賴，也不希望再一次因感情而受傷，決定逢場作戲。
然而，她在進入這場戲後卻發現自己是戀棧的，每天都期待深度相處，期待探索生命
的種種，期待未來的種種可能，但就在當她終於釐清自己的情感時，卻從我房間中的照片
驚覺自己竟已錯過告白的時刻。
「所以妳那天來我租屋處，是想跟我告白？」我拭去臉上殘餘的淚水，消化曹宇舒口
中的內心小劇場。
「對。」曹宇舒斬釘截鐵地回答。
「妳以為我們是在演偶像劇嗎？」我忍不住挖苦曹宇舒。
「對，我本來是真的很想給妳一場驚喜的，無奈妳已經是名花有主了。」曹宇舒輕輕
將手放在我的腿上，傳來一股無法言喻的暖流，下一秒，卻又再次抽離。「我不知道，原
來妳覺得我們是不可能的。」
「妳可是大紅人耶！我怎麼可能有機會和妳交往啦！我又沒什麼……而且，我又不漂
亮。」
「詩晴啊，妳很棒啊，我一直覺得妳是我在大學中遇見最棒的學姊，我最愛妳了。」
曹宇舒與我保持若即若離的距離，時不時傳來她身上溫熱的氣息，並在我耳旁訴說著當時
失戀時，因為有我陪她打鬧嬉戲和練球，才能好好面對上一段情感的告別。「那妳現在和
王芋琇在一起，開心嗎？」
「啊！」我驚呼一聲，不知道該回答什麼。
曹宇舒的臉上寫滿著「妳可以騙過其他人，但是騙不了我，所以就大方地告訴我吧」
的表情，趣味盎然，等待我的回答。
「好啦……不能跟大家說，是我覺得很痛苦的部分。」為了球隊的和諧，要封口不說
與王芋琇交往的事情，讓我十分難過，甚至我必須要隱瞞對我一直推心置腹的陳儀君，更
是痛苦。
「儀君學姊若是知道了，會很難過吧？」
我知道答案是肯定的，但我已經答應所有球隊知道的人了。
「如果妳和我在一起，我絕對不會讓我們的感情成為地下戀情的，因為和妳交往，我
一定會很幸福，我一定要公告全世界啊！」曹宇舒露出我初次見到她時那張天真開朗的笑
容。
「那球隊該怎麼辦？」我緊張的問：「如果被反對呢？」
「我很強啊，球隊很需要我的，如果我退隊了，可是隊上的損失呢！」
我忍不住破涕為笑，臉上因淚水而泛紅的痕跡也漸漸消退，噘嘴碎念：「妳真臭屁欸
，對了，妳什麼時候要回來一起練球呢？」
「其實我早就已經打算好了，如果妳願意答應和我交往，我便會退出球隊。」曹宇舒
的口中僅有灑脫，說明她可以為了我，擁有放棄全世界的勇氣。
「蛤？」
「因為我喜歡妳，更勝於籃球，我不想因為球隊而犧牲妳。」曹宇舒的一字一句都說
到我的心坎裡，我也曾經期待王芋琇對我這麼說，但她選擇球隊。
「太誇張了啦……也是我退吧……」我小聲地說。
「那如果我沒有機會和妳交往的話，我決定離開學校，回臺北準備重考，我已經辦好
休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