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08-09《黑色旅途》

作者: abc10015 (abc10015)   2020-04-28 23:41:00
 
 『歡迎光臨,好口福麵包新鮮又好吃!』比我早一週上班的已婚大姊,熱情的招呼客人。
 『欸!趕緊招呼客人啊!』大媽給我一個眼神說。
 上班有幾天了,還是不夠大姊機靈。我坐她旁邊,專心地將冷卻的肉鬆麵包,小心翼翼地
推入油亮的包裝袋內,再擺於托盤中,宛若精緻的藝術品。
 從麵包架的縫隙中,瞧瞧剛進門的客人,正熱絡地以旁人聽不清的音量與櫃檯大媽談話。
表情如一的大媽,突然呼喚我的名字,心臟隨之一個重拍。
 大媽要我跟著剛進門的『客人』,支援另外一間人手不足的門市。雖然沒有明說,以大媽
的氣魄與不動聲色地運籌帷幄,我猜她才是真正的老闆,梁老闆的老闆。
 能夠暫時離開自動切割吐司機與包裝麵包的崗位,又可以跟著年輕女子一起同行,簡直是
天大的福利!
 『叫我洋蔥就可以了,跟我來。』
 她才不是什麼買點心的客人,而是梁老闆的女兒。她像爸爸一樣,做事積極,手腳伶俐,
說話用字邏輯清晰,具有領導者的風範,與外在有極大的反差。身材偏豐腴,相貌有鄰家女
孩的氣質,圓眼細鼻,櫻桃小嘴,簡單淡妝,穿著是森林系女孩風格,長版的粉紅蕾絲裙裝
,一件淺灰色內搭褲。我知道她裙襬下藏的是什麼,我也會藏,但我平常是以修飾剪裁硬挺
的外套遮掩。
 『目前工作還好吧?』
 我以為用車是店門口的卡車,沒想到洋蔥開的是鵝黃色的金龜車,好可愛。
 『不錯啊,還有香噴噴的麵包可以吃。』與同年齡層的人說話,感覺很好。
 『妳應該沒有吃剛出爐的麵包吧?會傷害琺瑯質,很多阿姨堅持一定要剛出爐的麵包,我
每天至少要解釋一遍才行。』洋蔥嘆一口氣。
 『人們熱衷於新鮮的東西啊。』嗯 洋蔥的側臉很好看。
 『呵呵,聽說妳來金門邊工作邊玩?』嗯?他們家的人討論過我?不知道還說了什麼?
 『嗯,算是吧,金門是不是到了晚上都很安靜啊?』
 『對啊,老人家居多,看完連續劇熄燈就睡了,我們到了。』
 這麼快!五分鐘的車程,抵達另外一間門市,店鋪只有第一間店一半的大小,但裝潢明顯
不一樣,兩側牆面加貼大面積的鏡子,受限的狹長型動線,視覺效果一下子放大了兩倍。
 我將麵包從一組架子,搬到另一組架子,基本上,我的工作是換湯不換藥,但觀賞的場景
大有不同,最精采的部分,是看洋蔥如何從容地婉拒各組阿兵哥的邀約。
 不禁令我擔心,如果洋蔥與其中一名阿兵哥認真交往的話,當他退伍離島,洋蔥之後該怎
麼辦呢?
 『下班時間到了,我請阿姨幫妳打卡,謝謝妳今天的幫忙。』
 『不會啦,我應該做的,我回去自己打卡就可以了,腳踏車還停在那裡。』
 『妳等我一下,我載妳過去,我也要回去一趟。』
 『真的嗎?妳不用刻意載我,我很能走的,跟我說路怎麼走就可以了。』
 『我沒有在跟妳客氣,我真的要回去一趟,等我喔!』洋蔥回到櫃檯處。
 『喔 』
 我在店門外等候,覺得此時來一根菸應該會很不錯,很舒壓,只可惜我不抽菸。
 放空令我陷入天馬行空,逕自清點好口福家族事業:好口福在金門有兩間門市、一間工廠
,或許還有其他事業版圖;主要收入為供應各部軍營每日點心,比起零售街坊鄰居,應該好
賺很多。與公家機關交涉的工作落在洋蔥身上,這個商業決定很聰明,女生在男生堆裡比較
吃香,說話甜一點至少刁難少一點。畢業一年,能像洋蔥一樣幹練地打理家族生意,應該不
是每個人都能做的到,在臺北工作也不會輸給任何人的,想必,梁老闆在第一次見面時,對
女兒的評價多半是謙虛,加上,肥水不落外人田。
 『上車吧!』我像一隻受訓過的寵物,自動自發地進入副駕駛座。
 『妳也下班了嗎?』
 『哈哈,如果有這麼早就好了!對了,妳這週六有空嗎?』洋蔥約我?
 『這是要加班的意思嗎?』是否意味著 哎呀 不可能的事!
 『哈哈,加班都嘜是老闆在做的,如果妳想多賺一點,我可以請阿姨安排。
 放心啦!跟加班沒有關係,是我們家要吃火鍋,妳可以帶朋友一起來。』帶朋友啊 是
我想多了
 『喔?吃火鍋啊!問我同學看看,不知道他有沒有放假?嗯 是跟妳家人一起嗎?』
 『哈哈,跟老闆吃飯會怕喔?放心,來吃火鍋的保證都是年輕人啦!』
 『好,先幫我保留一個位子,如果我同學可以去,再跟妳說。』
 『嗯,回家小心囉!』
 下了車,才發現我今天根本沒騎腳踏車,我使用阿城借我的金門人專用公車卡,搭免費巴
士上班,原因是晚上路燈照明有限,肉包鐵在單線道騎腳踏車,很要命。
 「這一齣,搞得像我用計騙洋蔥載我一乘,事實上,是我一時緊張錯亂,畢竟妳知道的
她也算是漂亮的美女嘛!」
 妳使勁狠敲我一拳,反射神經慢了一拍,來不及抵禦,痛的我哇哇大叫。對於無法證實的
往事,還可以激發妳如此醋勁,可見我們的感情是愈發濃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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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準時赴約,我打了通電話給阿城,一邊往圖書館門口走去,電話尚未接通,就看見他
的招牌微笑了。
 阿城騎車載我拐幾個巷子口,駛入大道第一印入眼簾的是閃著金光的斜陽,提前染黃了小
麥田,騎士追不及興師問罪,太陽已迅速閃進了海平面。機車最後停駛於好口福門市巷尾,
心情不同以往,輕鬆之餘還摻了一點緊張。
 火鍋聚會處是由門市旁的樓梯直通的頂樓。方正格局加蓋的五樓,像在透天厝正中央倒扣
的盒子。頂樓僅存的原貌,是方盒子周圍的走道;向下俯瞰是正在收舖的浯江北堤路。一名
男子站在走道角落,手指間升起裊裊白煙。
 『嘿!你也是來吃火鍋的嗎?』雖然只是背影,但見到人不打招呼,進到室內後,顯得不
近人情。
 『不是,我是來幫忙煮火鍋料的。』燈光灰暗,只見男子側身剪影。
 『哈,那等一下就麻煩你了!我是洋蔥的員工,這是我大學同學,阿城。』阿城露出一排
潔牙,向他揮手。
 『我叫植旭,大家都曾是洋蔥的員工,裡面那個也是,洋蔥她回店裡拿東西,你們先進去
吧。』植旭將剩下的半支菸捻熄於女兒牆,菸蒂丟入門口鏽蝕的小鐵桶裡。
 一名中長直髮的女子,在六尺紅色大圓桌上處理食材,身形瘦長,臉頰豐潤,下巴細長,
眉濃目秀,鼻子挺而雙翼寬大,唇珠微翹,沒有任何胭脂,好似一股清流,穿著打扮是英倫
美式混搭休閒風。
 『嗨!』我左手僵硬的在空中揮一揮。
 她笑起來,眼睛如一彎弦月鑲在眼窩處,表現友善,卻遮掩不了拘束。停下手邊的工作,
手指在桌布上一抹,從紅白塑膠袋中,取出一長條免洗杯,迅速排了四只橫條白紋的塑膠杯
,拎了一瓶麥仔茶,依序倒滿。
 『口渴了吧!來!』遞了兩杯,又回頭處理蝦子。東家伺候客人的禮數她完全具備,但洋
蔥不才是迎客主人嗎?這個人好特別!
 『她是阿綠。』植旭替她開口,順手從牆邊拉了幾張圓板凳,立在圓桌周圍。身穿圓領棉
質短袖的植旭,在燈光下顯得憔悴,是不是太陽曬多了?還是眼袋魚尾紋洩漏了年紀?
 『植旭幫我一下 』洋蔥氣喘吁吁,提了兩袋東西進門。我用手肘撞了一下阿城,他才
驚醒過來。
 『讓我成為一個有用的人吧!』搶了其中一袋。
 『謝謝你,你是 ?』洋蔥看了看阿城,又看了看我。
 『啊!忘記介紹,他是我大學同學,阿城。』
 『妳好 妳好 我是阿城,她們在學校都叫我金門 痾 不過妳知道的 在金門
怎麼能叫金門呢?咦 ?該不會妳在臺灣讀書時,也被叫金門吧 ?』
 怎麼阿城見到洋蔥似乎很緊張?
 『哈哈 有一陣子真的是這樣!我覺得非常困擾,所以現在很習慣在自我介紹的時候說
:我來自金門,我叫洋蔥,叫我洋蔥就好,洋蔥,記得是洋蔥喔!』火鍋趴還沒開始,歡笑
聲此起彼落。
 『哈哈 哈哈 看來每個到臺灣讀書的人都有這樣的窘境啊!』阿城摸摸頭不好意思
地說,洋蔥對他微笑。
 哇!我真是為阿城捏了一把冷汗,還好洋蔥話題接得好!才沒釀成尷尬陰冷的氣氛。我繞
到阿綠的左後方:
 『妳是廚師嗎?這麼會弄蝦子!教教我吧!』才剛接近,馬上沾染一股清香。
 『不敢說是大廚,但人稱中華一番天才小幫手就是我啦!』阿綠的食指與大拇指下壓輕扯
蝦頭與蝦身,黑色蝦囊從縫隙中彈出,藏在裡面又臭又長的蝦腸順著滑出,不巧,如黑絲般
的蝦腸卻斷了半截於灰白相間的蝦身中。
 『這種意外難免都有的啦!別太在意啊!』草蝦堆成一座小山丘,斜躺在盤子上,手指又
回到另一隻蝦子身上。
 『哈,是是是!如今我也成為中華一番天才小幫手的頭號大弟子了!師傅!』阿綠笑得東
倒西歪,難以置信地轉頭過來,當我準備好接住她的眼神時,卻在下一秒反悔了,將注意力
轉移到蝦子上,隨手抓了一隻。
 『剝蝦可以剝得這麼開心的,全天下只有妳們兩個吧!』洋蔥放了三株自製醃酸菜作湯底
,酸味一下子瀰漫整間屋子,刺激了唾液腺,液體很快灌滿口腔。
 『欸!妳們抓蝌蚪不找我!』阿城說。
 『什麼蝌蚪?』圓球形蝦囊與一併拔除的蝦腸,形似蝌蚪。
 『妳手上不就是嗎?哈哈,妳的蝌蚪沒有尾巴!』
 『看來妳找來的人都是綜藝掛的。』植旭小聲地對洋蔥說。
 『我的千里耳知道你們在背後窸窸窣窣!我肩上明明有沉重的偶像包袱,你們沒見到嗎?
』阿綠一甩瀏海認真道。
 『千里眼與順風耳怎麼變成同一個人了?』洋蔥疑惑。
 阿綠儼然是新品種的謎樣女子,所散發的娛樂特質像一團迷霧,躲在歡笑聲中,掩蓋了一
名女子應有的傲氣及嬌弱的魅力,反而有如母親般照料孩子的神韻,四不像的綜合體,令我
目不轉睛,情不自禁地往她身邊靠近。
 阿綠,到底是何方神聖呢?
 一場聚會,在大家不受第一次見面的尷尬,不計形象搞笑,酒肉歡愉中,幾支翠綠酒瓶一
一見底,催化了男女情愫在腦中的化學反應,喝醉的洋蔥口中呢喃著學長學長,依她年紀喊
著老情人的名字還嫌早了,堅持守護她的阿綠,瘦弱扛不住癱軟的人體重量。
 『他甚至不在島上。』植旭以老者幽然深遠的口吻說。緊接著微蹲側身架起洋蔥另一半邊
,失去支點的阿綠收起幽默,撇開臉,改將桌上垃圾瓶罐丟入垃圾袋。
 語言斷層像冬季壟罩,空氣凝結成霜,此時此地,任何荒腔走板的玩笑話,會像掉入冰冷
大峽谷中的鋁罐,鏗鏘有聲,卻無人敢伸手去撿。
 『阿城,要不要去幫他們一把 ?』阿城應諾,便離開了房間。
 只剩我和阿綠,已經收到沒有東西可收了。
 『他們應該不會回來了吧?』我自言自語,不確定阿綠會不會回覆。
 『嗯。』她簡單回答一個字。
 『收拾的差不多了,我們也該走了吧 妳住哪裡?』
 『現在已經沒公車,只能用走的,妳說妳住在沙美嘛,我們住得蠻近的,我住后水頭。』
 她見我一臉癡呆又說:『就在沙美隔壁。』
 如果我一個人,身在黑暗又無人的環島道路上,即便腿力再匱乏,我也會一路用衝的回去
,像是若有似無的魂魄在後面追我一樣,死命地奔跑。
 但與阿綠為伴,我壓根不記得人有三魂七魄,唯有專注地聽她說她也看不下去的洋蔥舊愛

 阿綠新來乍到,便聽說女人們為了學長爭風吃醋,令她感到非常好奇,席捲女人圈的學長
到底生的什麼模樣?有一次在街上偶遇,一副令男人自愧、女人失魂的完美雕像,彷彿從五
光十色的歐美雜誌裡現身的混血兒。
 他的確是混血兒,金褐色短髮一九零長腿身材,令人著迷的魅惑眼神,無可挑剔的皓齒笑
容,強勁的海風,吹過他的魅力範圍,轉降為徐徐和風。走在人神共憤的學長身邊的女孩是
洋蔥,他唯一認可的女朋友。
 當然,故事絕不可能是公主王子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否則洋蔥會變得如此失魂落魄嗎?
 檯面上,洋蔥與學長是一對人人稱羨的俊男美女;私底下,洋蔥不在身邊時,學長像獅子
王統領母獅群,來者不拒,令人震驚的是學長毫不避諱自己的行徑,坦然的有如交代昨日三
餐的菜色,更令人疑惑的是洋蔥還替學長解釋,引用她本人的說詞:
 『至少他很誠實,而不是當著我的面,欺騙我,說謊我就不能接受了。』
 到底洋蔥的底線後面,是否還有另一條底線,天曉得洋蔥內心有多扭曲?兩人又不是育有
一個嗷嗷待哺的小孩,需要父母同在,一方只好隱忍偷腥的事實,架構虛假的模範婚姻。
 『愛到忘記自己,我都看不下去了!』阿綠站在雞蛋花樹下,咬牙切齒道出總結。
 每個女孩本應該是來疼惜的,怎麼會有人如此糟蹋美麗的女孩呢?如果是我,絕對不可能
辜負與女孩的感情。但,不曾擁有這般感情的我,有什麼資格說這種漂亮的話呢?
 『洋蔥好傻。』怕嚇著阿綠,最後只擠出這幾個字,昂首期盼,她再說更多的故事給我聽
,任何故事都好,隔壁鄰居的八卦也沒關係,只要她對我說話,都好。
 「妳知道嗎?火鍋那晚我覺得非常奇怪,照理說阿城應該會回頭找我,畢竟我和他是一塊
去的嘛!
 雖然阿城沒回來,是我期待中的美事,但事後我問他,他卻支吾其詞,再也沒提起那一晚
洋蔥、植旭與他自己三人的情況,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甚至 在躲我?我擔心阿城發
生了什麼事?或是他發現了什麼事?
 詭譎的氛圍,貌似偷窺者直盯著我的後腦勺,感覺令人窒息,讓我不得不編一個充滿破綻
的理由,離開溫馨的阿城一家。」
 我有點擔心地看著妳,因為這故事隱含著我對過去的感情,怕濃郁的醋罈子,又被我一下
子打翻了,不知該如何收拾才好?我望著妳,卻猜不透表情下的涵義為何?我很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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