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戀慾 被消失的初戀11

作者: ABCTING (薔薇)   2019-07-25 13:34: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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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是老式國宅的製式建築邊間的一角, 風水上教人忌諱的邊間,對我們來說卻如同珍寶。這樣的位置使得我們方便工作,而不被鄰居抗議出入困難。
我的父母親都是資源回收的工作者, 每日他們都去撿拾這個城市被遺落丟棄的回收物,別人不要的廢渣,對我的父母來說,卻都是金沙。
積少成多是這個行業的特色, 那些回收而來的東西,經過日積月累的累積後什麼樣的物品要賣什麼樣的價錢,我幾乎一眼就能判定出來, 最值錢的是金屬類的銅鐵錫回收,最不值錢的是塑膠回收。 然而有更多的人他們卻連回收的分類永遠搞不清楚, 因為他們有的是本錢拋棄。
我們的存在一如食物鏈中最不起眼的糞金龜,用卑微姿態,在這個城市裡苟延殘喘。
外面的走道上就堆滿了一排父母親從各地搜刮而來壓扁的厚紙箱 ,層層疊疊的瓦楞紙, 綑綁起來以後清一色的棕面,像是另外一層泥牆,將我家與外面的浮華奢侈隔絕在外,獨立成一個糞金龜王國。
爸爸的摩托車後座綁著一個廢棄的嬰兒欄床,這就是我們克難的皇家馬車,每天這輛車,由我父親主駕,一發動就驚天動地,咚咚咚的從排氣管裡面吐出刺耳的噪音,像是皇家禮炮,再再宣告眾人,糞金龜國王到來。
母親則是推著從大賣場廢棄不用的推車,與父親如禿鷹般,穿縮在大街小巷,找尋各種被人拋下的回收物。
我的生長,就是在這一片淤泥中吸取可回收的養份長大。
我害怕跟別人談起我的家庭,那樣的家庭實在令人抬不起頭來,於是我只好每次都先發制人,編造出我父母親都在大陸經商,家境富裕別人配不起我的傲氣故事。
我害怕被人知道我的汙穢。
家裡所有可利用的空間,全部都用來堆放可以賣錢的回收物,每樣東西分類分包,像巨大的所以我從小到大的玩具,就是這些可以再度變賣換錢的瓶瓶罐罐。
由於這些都得要靠勞力一點一滴攢起, 也就因此我的父母親特別格外的節儉。
「哇!」好不容易拖著全身碎骨熱的肢體來到客廳,困難的倒出一杯水,卻沒想到水壺的蓋子沒蓋好,硬是撒了一整地。
「我跟妳說過,不要那麼浪費。燒開水的水費也很貴的!」
母親那張嘴,就像是壞掉的留聲機,一輩子都在對別人碎念一個錢字。像個幽靈,躡手躡腳地從一堆回收的牛奶罐中探出頭來,剛剛的意外早就被她盡收眼底。
「賺錢真的很辛苦,妳不知道我這樣一趟出去,要跑多遠的路才能收到這麼多的紙箱去做回收買賣,妳學校的學費跟餐費我跟妳爸兩個人可是要做很久的工才能賺到這些錢……」她嘆了一口氣,指著另外一處塑膠袋,「這個是妳的晚餐。我去便利商店拿的過期便當。」
「我不要吃。」我的身體在抗拒那些已經腐化的東西。
「喂!妳怎麼這麼浪費!這可是牛肉便當呢!」母親從牛奶罐堆站起,出門往外走去,那破鑼嗓子更加的豪邁尖銳:「喂!你女兒說不要吃啦,你拿去吃好了!真是浪費鬼!」
「我浪費?那些已經吃了好些天的隔夜餐,都已經讓我覺得做嘔了。我甚至懷疑是因為吃了那些東西,我的病才會拖那麼久不會好。」
「妳說這是什麼話?難道我們給妳吃的是毒藥嗎?」
在外面整理的父親走進門來,恰好聽到我這麼說,也板起了面孔,穿著白色無袖汗衫的身子帶著一副怒氣,過去,我只要見到父親這麼往前一站,我就害怕他藤鞭就要掃過來了,可或許是因為這病的關係,助長了我的勇氣,過去壓抑許久的怨恨,一瞬間都噴發了出來。
「搞不好就是! 你們不是恨不得我快點出去工作,不是嗎?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跟媽一天到晚在抱怨我到底是要念到什麼時候,電費昂貴啦、什麼都浪費……」
「阿甯!妳同學來找妳啦!」
我才剛想著母親的碎念怎麼今天這麼短,原來是被人打斷,但最讓我驚訝的是……同學?
我怎麼都想不出,到底是有什麼人會突然跑來我家。
那些女孩們都忌妒我的天賦,我這場病恰好讓他們不用碎嘴,會來的只有──
林鑰。
她站在我家的院子,用一種不可置信的眼光看著我的家,我這個骯髒、卑微、充滿城市裡所有敗壞廢棄物的王國,我是公主,垃圾國的糞金龜公主。
「嗨。」
林鑰看我不說話,她先跟我打招呼,然而那笑容,那漂亮帥氣的身影,根本在這一堆垃圾裡面格格不入。
「妳滿足了嗎?」
我的心裡有一個聲音,叫我住嘴,然而,我的嘴,卻仍不由自主地吐出倔降的咒罵。
「啊?」
「妳是來看我笑話的嗎?看我在自我介紹的時候,說我家很有錢,爸媽都在大陸經商,現在戳破我謊言了?」
我那虛構出來的夢幻家庭,那些跟同學們說的顯赫家世,我所建構出來的安全堡壘,讓我能夠跟大家平起平坐的希望,都因為林鑰突然的出現,完全幻滅。
「不是的,我沒有那個意思。」
「什麼叫做沒有那個意思?」我的聲音,因為林鑰的退讓跟低語,愈發的放肆高昂,我的憤怒讓血液都往我的腦袋衝去,臉上的一片紅辣,憤怒讓我失去了理智,用最惡毒的話語攻擊林鑰。
「妳覺得自己是學校的風雲人物,所以對每個女生都可以為所欲為嗎?是不是妳也覺得我也應該要對妳這麼關心我感激涕零、謝主隆恩?」
「我只是擔心妳身體,所以我才想說到妳家送習作……」
「妳這些都是藉口!」我阻斷她再說下去,一面怒吼著:「滾出去!我再也不想見到妳!」
「姚甯,妳怎麼會對妳同學這麼壞,她不過是好心地想要來送習作……」
母親想要打圓場,我卻用尖銳的聲音吼道:「妳滾!再也不要跟我說話!」
我轉身跑走,跑回我的房間,這是我僅有的尊嚴,卻在這個節骨眼上,全部粉碎。
我的愛情,正用一種我無法挽回的速度,腐敗了。
逃花‧<被消失的初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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