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le？」猛然一個女聲出現。
「嗯？」我一回神，才發現周昕璇就在我眼前。
「妳要不要接過去？」她皺起眉，我這才看到她手上的假單。
「好、好，謝謝。」我接了過來，確認周昕璇在假單上蓋了章。
我可得提早一小時去買安全帽才行，想著想著，便準備離開組長辦公室。
「昨晚大概七點多，Ms. 陳有來找妳。」周昕璇幽幽的眼神示意我停步。
「喔、喔，這樣啊。」我知道我裝傻裝得一點都不像。
「她來找妳做什麼？妳不是都去聚餐了嗎？」
「我不懂我為什麼，要將所有事情都解釋給妳聽。」
我臉一沉，忽然不解過去的自己，為了不要撕裂與周昕璇之間的感情，
而一再忍受她如此直白卻又探隱私的發問，是怎麼回事。
「？」她似乎沒料到我會臉一沉，明明前一秒還很笨拙地在裝傻。
「妳是不是把我當妳的下屬了？噢，沒錯，我現在的確是妳的下屬了呢！
又或者該說，妳是不是把我當成永遠不會離開妳的附屬品？」
「……。」她依然一言不發。
「想想當初我們在中華製糖相遇的時候吧，那時妳可是待我如賓。」
我頓頓，
「在『黑糖案』中，我的確做錯事，後來因此挖角妳跟啟艾來金屬中心；
但那不代表我就都得聽妳的、做任何事都得向妳報告。」
我也不知道那時的我，怎麼會有勇氣對毒蠍這樣說話。
她繼續靜靜地看著我，若有所思。
我受不了那樣的注視，腦中更在此時浮現了更重要的事情——
我該去幫女魔頭買安全帽了！
於是我搖了搖頭，便走出組長辦公室。
「我以為妳又要把我放鴿子了。」
當我騎到公司的地下停車場、那萬年不變的「下坡後右轉第一位」時，
女魔頭已經定定站在那裡，一臉「妳敢再放我鳥給我試看看」的表情。
「沒啦呵呵呵。」
我緊張地打哈哈，一邊警覺地看了四周——
還好，現在剛好五點整，地下停車場還沒有人。
我趕忙將剛買好、熱騰騰的超級大顆、遮頭遮臉全罩式安全帽丟給她。
「一定要戴這個？」她一臉嫌棄。
「欸！那很貴欸！戴著啦！而且戴那個很安全！」
我很緊張，他媽的她還在磨蹭個什麼勁？
「那妳戴啊，妳的西瓜皮給我戴。」她說著，便將手上那一大顆安全帽督給我。
我的眼角在此時瞥見了停車場的電梯門正要打開——該死！有人下班要來牽車了！
我也不知道我在那時去哪裡找了熊心豹子膽來吃，
總之，我就是直接將那一大顆安全帽接了過來，然後直接往她頭上套下去。
「！」
她似乎沒料到我會如此大不敬。
我只聽到她很大聲地倒吸一口氣，
卻也沒任何掙扎地（或是根本來不及掙扎），被我套上了那頂遮頭遮臉安全帽。
「上車！」我把機車發動了掉頭，從後視鏡看見有人準備從電梯走出，「快！」
她似乎也因為我的舉止而緊張，非常輕盈又快速地跳上我的後座，
雙手馬上環抱住我的腰——
而我根本來不及有其他任何感受，我的腎上腺素逼我的右手將油門一催，
我的炫砲KYMCO小銀便「咻——」的一聲，拋開了全世界。
＃＃＃
「所以……」
「蛤？」我扯開喉嚨。耳邊呼嘯的風聲遮住了我本來就不好的聽覺。
「所以，妳要載我去哪裡？」女魔頭幽幽的聲音傳入我耳裡。
我驚醒，這才發現自己竟沒想好要帶她去哪兒。
我就只是因為當下一股放她鳥的歉意，
便憑著那時不知從何而來的勇氣，就這樣開口跟她約了下班，
然後便忙著盤算要買哪種安全帽給她、要如何掩過下班時間的同事耳目、然後……
沒有然後了。
對，我想的只有到這裡，沒有其他想法了。
車速漸漸減緩下來。
想到自己的魯莽無知，我不禁感到頭皮發麻——不知道女魔頭會怎樣數落我？
「那、那，Ms. 陳……請問妳昨晚本來想帶我去哪裡呢？」我靈機一動。
「我家啊。」她根本想都沒想。
「呃？」她家？
一時之間，我想起了上次在她家的種種、
以及那個嘴對嘴的親吻、環抱、碰觸，我不禁臉紅。
「不然，妳想帶我去哪裡？」她的眼睛緊緊瞅住我的，讓我的臉更紅了。
我愣愣地看著眼前熟悉不過的道路。
咦，這不是……
「……我家。」我囁嚅。
原來每天一下班就直奔租屋處的習慣，竟在不知覺間，
雙手就握著龍頭，自動地要帶女魔頭回我家。
還好她有即時制止我，不然我就真的這樣一路把她載回家了。
「那就去妳家。」她點點頭。
「蛤？回我家幹嘛啦？」我嚇到。
「不然能去哪裡？」她挑眉。
「呃、呃，可以去吃晚餐……」我看了手錶。
第一次如此感謝，台灣公司的下班時間大多是定在下午五點。
「好，那就去吃飯。」她又下指令。
「好、好的，等等喔。」我趕忙拿出手機。
「妳幹嘛？」
「我查一下這邊有什麼可以吃的……」我已經打開了Google Maps。
「妳不是就住這裡？要查什麼？」
「……？」我的臉紅到不能再紅了。
我要怎麼跟她開口我幾乎沒有出外覓食過？
這行徑聽起來就是個只顧著打電動沒空吃飯洗澡惹人厭的死阿宅。
「沒啦，找一家評價好一點的……」我都可以聞到自己的窩囊味兒了。
「妳就住這裡，還要查Google評價？」她戴著安全帽的大頭湊了過來。
「帶我去吃妳平常在吃的就好了。快點。」然後又繼續下指令。
「好、好吧。」
但我的手機依然緊緊抓在手裡，
「那、那麼，請問Ms. 陳有不吃辣還是不吃牛嗎？我查一下應該比較好？」
「我都吃。」她的臉沉了下來，「怎麼？吃個飯有這麼困難？」
見狀，我只好把手機收了，然後硬著頭皮開始騎車，
直到看到順眼的，再繼續硬著頭皮停車。
她輕盈地下車、把安全帽脫了下來，
我這時才看到她的頭髮被那緊實安全帽給咬得混亂——
或許是因為那時在地下停車場時，我胡亂給她套下去的緣故。
我有點想笑，但看到她冷漠的臉蛋，我只感覺自己的背桿挺得超直。
「這家是吃什麼？」她皺眉。
「呃…陽春麵、榨菜肉絲麵……」我趕緊念著招牌上的紅字。
「小賊！偶們今天公休餒！妳們是新客人吼！都沒看過妳們！
偶們每週五都休息啦！明天再來餒！謝謝歐！」
我招牌的字還沒唸完，老闆娘已經在裡頭扯著喉嚨，對我們嘶吼著。
「……。」
「……。」
我感覺到自己挺直的背脊暗暗滲出了冷汗。
女魔頭不動聲色地又戴起安全帽。
見狀，我也趕緊戴起安全帽——不對，感覺我更像戴起古時候死刑犯的令牌。
「帶我去吃，妳『平常在吃』的。」
她坐上機車，對我像在下最後通牒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