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也許生，也許滅。
九月初剛落地那個清晨，天還沒亮，我們從機場搭著小廂型車搖搖晃晃要回公司，紅眼班
機讓每個人都好疲倦，工作的行李一箱箱堆積在車尾巴，該從車尾後玻璃透入的光被行李
遮擋，整個世界柔柔的光微弱閃爍打在我們臉上，隱約路燈晃著將光的天色把我們一路搖
到醉。
肯定是醉了吧，才會在出差那短短一個禮拜裡對一個陌生的同事感到如此眷戀，而那七天
恍惚如夢，自己在心裡揪著自己，不知道該醒還不該醒，有點痛楚又浪漫至極，因為不真
實，因為不實際，因為不該。
其實我是很壞的愛人，一直都不太明白如何正確正當地去愛，時常以為那種熱烈又不切實
際的轟然花火就是愛，在一瞬間爆裂似地如煙花、如星殞、如一瞬將醒未醒燦爛的夢，妳
閉眼睜眼就一霎生死，沒有昨天也看不見明日。而後什麼是愛？
我時常想起在清晨的小廂型車上，有人撫觸著我的手臂，一種膽怯又囂張的示愛。剛好因
為天色未光，剛好因為眾人昏沉，剛好因為我們都醉，剛好因為我們都是很壞的人，於是
我在混沌的盡頭牽了不該牽的手，世界因此將要毀滅，我們終將成為行過地獄之人，而浪
漫正如岩漿或花火，美麗又傷人。
「所以，現在能做最浪漫的事，就是與妳一起荒廢僅有的時日。」
我沒有想過我們竟然如此地壞，我們花費許多力氣背棄了所愛的人，卻也在前行的路上繼
續背棄自己。她說：「原來，長大後的喜歡，默默地再也不純粹了。」這是真的，只是我
太晚發現，在愛裡我也許總是過於天真，以為生命裡最美的姿態就是在愛裡殞落的那種詩
意，可是詩意從來都只是詩人的夢，可我們終其一生不可能成為一首詩的。
「我想，所有事情都是一瞬間
包括宇宙的生與滅也是一瞬間
關於愛的轟然我想也是一瞬間
萬物奔騰於轉瞬之間
我們也許生，也許滅
但無論如何，我們永遠都會有那麼一瞬有彼此」
可是，有些人就是會那麼剛好地用很壞的姿態在某些人心裡成為一首懸一輩子的詩，而那
首詩將一輩子不會寫好，因為如此敗壞才會如此美麗。妳一生就會倚著這小小的傷痕，念
一輩子，直到又死或又生一次，突然就懂，什麼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