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開高管例會，一如往常，或許也不是一如往常，這個會議少了幾個人，他把我們所直
屬的部屬都與我們隔離開來，我暗自諯側但也無所謂。底下的人我都控制的死死的，前面
已經清理過一輪，我在心裡暗自念著，不符合價值觀的核心團隊就應該早點清除。然後是
財務部匯報去年財報，我己經把五月剛出的審報，翻來覆去看了幾回，營收上升50%，但
毛利下降40%。我還拿了我前公司的中國單獨審計的財報，反覆比較過幾回。ROE跟ROA沒
毛病，但問題是銷貨成本，我們的銷貨成本能有什麼呢? 沒有負債的我們，不是應該毛利
100%嗎，那麼，所以其它應付款對應的1億8就是一團謎了。我誇張的笑了一下，但我心底
其實沒有真的很在乎。我捏了捏審報，把這些可疑之處劃了紅圈給小朋友，如果是真的，
他可是踩了我們的紅線了。當然他會說這些在他看來沒什麼，但每一行總會有些行規。
他那一輩的人，只要當時有幾箱貨物，高風險，大冒險。光是簡單賺著信息不對稱的貿易
買賣，運氣不錯的交易，現在都住在豪華別墅裡，當年他們都沒什麼可以失去的。但那已
經是遙遠的年代了，我們現在的遊戲規則已經不一樣了。我老闆，法人代表兼絕對控股，
慈祥且和譪可親的對著我笑了一下，但我已經不是當初的那個人。我有的時候會想，究竟
那個時候是不是我只是想讓自己相信，而不是我真的相信。現在也是，我究竟是想要相信
他的惡，還是他真的罪無可恕。我有的時候會困惑。就像那1.8億的其它應付款一樣。
人要懂得看清情勢。
一開始是發現有點不太對勁，一種不確定的感覺，好像某樣東西出現在不對的位置，而只
消一眨眼的工夫我就會被幹掉，整整二個月我都無法好好睡，黑壓壓的半夜像是有人會偷
摸上來一槍把我給幹掉。我心想，哪怕死，我也要睜著眼睛死。老闆慈祥或不懷好意的笑
，沉默或話嘮了幾句，都讓我肩膀僵直了，每天晚上我的腰與肩都疼了要命。每當他堆起
和譪可親的笑容，我坐在椅子上，後退了一步，仔細的端祥到底是不是什麼危險的信息，
他說話的內容有的時候根本不重要。我有時候會刻意的激怒他，他情緒上來的時候，才會
露出真意。
他就像個皇帝一樣，一臉無辜的、笑容可鞠把刺刀逼進我的吼嚨邊，一步一步的。我
的吼嚨白色且乾冷。我想起朋友說的，玩權謀你是玩不過這些人的，因為這些人是草莾，
沒有遊戲規則，也沒有底線的。外頭的黑夜正虎視耽耽的看著我。
但我不是當年的吳下，已經是一方諸候了。人在壓力下，終於也讓我這個胸無大志的人，
被迫野心了一把。人在真正下定決心時，是不會有聲響的。
情勢，計算到最後，就是決擇。
我更改了作息，八點四十到公司，九點半離開公司，傍晚回來。我把工作上所需要花的時
間最大化的降低，只花時間在處理跟人有關的事情上面，開高管例會時當所有人把矛頭指
向了風控，我卻不吝對CRO的贊美之辭。所有人對公司都有自己一套期待，但那是不可能
被滿足的，這家公司的問題不在CRO身上是在老闆身上。我不理解怎麼都沒人沒看的出來
，老闆只是一臉無辜的把責任都推了出去，他對每一個高管都各有一套說辭，然後讓彼此
猜忌。當他們開始猛烈的把矛頭指向CRO時，我幾乎想放聲大笑。他們有的都認識老闆十
幾年了，怎麼都不明白這其實是老闆一慣的作風，他只是挑動了CRO。我儘可能的搜羅其
它高管底下看起來可以納入合作對象的主管，我需要更長的名單。
然後是前公司寄來的律師信，雖然是律師信但跟法律完全無關，倒像是威脅信，他找了個
理由抄送了一份給我老闆，我心想我老闆收到肯定樂不可支，我前公司也太看重我了吧。
但也是，演講結束後業界最大的兩家集團公司就找上我了。一切都是運氣跟人生際遇，有
的時候我想，就像是2016年的夏天。一開始我很興奮，但很快的我就發現，是福是禍，都
不知道。不知道為什麼，我放聲大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