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事後回想起來，小依她老婆的提議、和答應提議的我，實在都幼稚得離譜。儘管如此
，妳那一天的作為，一下子就消除了我這些日子以來的不安──說我膚淺也行，我總算是
敢相信，妳是真的喜歡我；就算程度沒有我深、就算妳始終無法用愛來形容，光是妳對我
的感情，與我的心無異，毫無疑問地可以歸類為愛情，這對現在的我來說，就已經足夠了
。
我和自己說好，決不會再像上次那樣過於心急地逼迫妳，哪怕妳短時間之內仍無法變
得坦白、無法回答我的那些疑惑，我也想更溫柔地守著妳，等妳慢慢改變。
可沒想到，一個禮拜多之後，我就從妳那收到一張字跡密密麻麻的小卡片。
休假的日子，我一大清早就跑到妳家樓下按門鈴，進了家門躺上妳房間的床。隨意滑
著手機時，妳也躺了上來，忽然伸手將顯然是裝著卡片的小信封遞給我。
妳抿著唇，想佯裝無所謂、卻掩蓋不住緊張情緒的模樣，實在太可愛了，我努力忍住
不要笑出聲。
「這什麼啊？」
「妳自己看就知道了。」這麼說完，妳的身子轉而面向床外，背對著我。
「林忻忻：
我知道妳想聽我說諮商的事情，但講那些東西的時候我都覺得很煩，如果不是因為要
治療，我不想去想的。去諮商的時候常常講到哭，我不想讓妳看到我那種樣子。好啦我知
道我很愛面子，我就是不太想讓妳看見我很糟糕的樣子。我不想跟妳講那些，只是我不知
道妳會因為我不跟妳說就想一堆有的沒的，如果知道的話就會稍微跟妳說了。雖然我不喜
歡，但如果妳真的很希望我把那些東西都跟妳說，我會盡量多說一點的。要是說不出來就
用寫的之類的。然後我也知道，妳很想多聽我說一些表達感情的話，我也很努力想多說一
點，但張開嘴的時候真的就講不出來。我知道妳不懂我為什麼會這樣，我只能跟妳說，這
是我到現在還一直在看諮商的原因，我還是沒辦法做得很好，但真的有在改了。我知道有
很多事情讓妳不開心，我會想辦法的，希望妳可以更相信我一點，好嗎？」
細細地讀著妳的字，滿滿的、顯然經過多次塗改後的字跡，我讀好了一會兒才終於看
完。
伸出手，我抱緊背對著我的妳，哽咽，有些氣憤地說：「妳是真的有夠死愛面子的。
」
「怎樣啦？」看不見妳的表情，只聽得出聲音好似有些懊惱。
既心疼又感動，有點幸福又有點自責……太過複雜的情緒，膨脹到快要擠破胸口。原
來，當我努力說服自己，要自己更有耐心地等妳向我吐露心聲的同時，妳其實也和我一樣
暗自努力著。吵架那天，我所質疑過妳的那些話語，我自己都忘得差不多了，妳卻比我還
要在乎、還要往心裡放，不曉得妳究竟糾結了多久，才寫出這樣的卡片給我。
明明對妳而言，談論這些事情是如此不愉快，即使我已經閉口不提，妳卻還是盡妳所
能地給我妳能給的答覆，只為了讓我能夠更信任妳……
「……好愛妳啦。」思索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只能半撒嬌地吐出這麼一句。
妳愣了一下之後，笑了：「什麼啦？」
而我沒有回話，只是緊緊地貼著妳的背，抱著妳開始啜泣。
「這有什麼好哭的啊？愛哭鬼。」
妳掙脫我的擁抱，轉過身看著我，無奈地笑著。
而我只是又一次抱緊妳，低聲回應：「謝謝妳……謝謝妳寫這張卡片給我，謝謝妳願
意跟我說這些……」
「……可以相信我了吧。」平平淡淡，聽不出是疑問或是命令的語氣。
我只感覺得到，妳也牢牢地抱緊我，手掌在我背上一下一下輕撫著的觸感。
「對不起。」在妳的懷裡鑽了鑽，我輕輕說著：「我相信妳。妳也不要壓力太大，慢
慢來就好了。」
「嗯。」妳的聲音聽來鬆了口氣，隨即許下承諾般地說了聲：「我會努力的。妳不用
擔心。」
看了妳的卡片以後，我終於稍微能理解，妳為何常常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又為何會
下意識地迴避我的許多問句，也不再為此感到如此煩悶了。
而妳，也確實如妳所說的，一點一滴地進步著。
多數時候，我會任由妳把話題帶過；偶爾特別想知道的，我也比較敢纏著妳一直鬼打
牆地詢問，妳被盧久了，總會多坦白一點。
我也漸漸更瞭解以前所沒發現的，妳的隱藏性格。
比如，妳超級愛面子，如果做了覺得「很沒面子」的事情，妳就會變得很不好意思，
卻又死都不肯承認自己覺得不好意思──這種時候的妳，真的超級超級可愛。
會發現這點，是因為我一直很困惑，以前的妳明明遇到問題總是逃避、放置不理，究
竟為什麼在跟我交往以後會改變這麼多？最近這陣子，當我們有爭執或衝突時，妳居然變
得這麼主動積極，總會率先想出辦法，到底是為什麼呢？
問了妳好多次，妳始終回以「就是想到了」這類虛無飄渺的答案，直到某一天被我煩
到受不了，妳才終於坦承。
「煩死了，跟妳說就是了！我去問諮商師，她教我的啦！」
妳說出實情時，背對著我，不肯讓我看見妳的表情。
而我鬧了好一會兒，才看到妳的正臉──尷尬的、帶著一點難為情的神色。
「這種事情有什麼好不想說的啦？」
看見妳這麼可愛的模樣，我大笑了好一會兒。
而妳看我笑成這樣罵了一句：「笑屁啊！」
妳板著一張臉，我仍舊笑得停不下來，妳終於惱羞成怒：「我怎麼覺得在一起之後妳
變得很大膽啊？我對妳太好了所以妳得寸進尺是不是？」
「什麼啦？」我笑得更厲害了，「妳最近到底為什麼一直說成語？」
妳看我還不收斂，氣得把我壓制在沙發上：「妳找死是不是？」
……於是，不好意思的人就變成是我了。
眼見情勢逆轉了，妳挑了挑眉，痞痞地笑著，伸出手指在我的頸部畫圓，很故意地問
了句：「欸，要不要試試看在沙發上那個？」
我還紅著臉沒有回答，妳就已經開始動作了。
……嗯我也發現，妳不想被我看到自己不好意思的樣子，可妳卻又特別喜歡看我害羞
的樣子。
「妳不知道妳害羞的樣子有多可愛。」
妳總是這麼說，看著我因為妳這句話而變得更害羞的模樣，露出非常滿意的表情。
也因為妳總是喜歡逗我玩、想看我臉紅的樣子，我們總會不知不覺玩到兒童不宜的程
度，咳咳。
於是，最近這一陣子，我越來越常我留在妳家過夜。
隔一天回家碰上語悠時，她總會指著我身上各種吻痕，故作感慨地說：「想當初，某
人還擔心她女朋友不碰她，看看現在什麼樣子吼？」
……我也真的沒想過妳會變成這個樣子？
某一次，我雖然覺得問這個問題很難為情，還是因為太好奇而開口和妳討論：「欸念
薇，我想問，妳……妳為什麼會知道要怎麼做啊？」
「啥？」沒頭沒尾的，妳看著我不知道為什麼而莫名害羞的模樣，一臉困惑。
而我吞吞吐吐地回：「就，那個啊……妳之前不是，都交男朋友的嗎……」
「這有很難？」妳挑眉，翻過身又把我壓到身下，「找影片看就好了啊。」
「妳沒事幹嘛找那種影片看啦？」想到妳自己一個人默默看影片的樣子，我的臉又更
紅了。
「……妳是白痴？」妳愣了愣，然後邪邪地笑著說：「我之前要是知道妳這麼想要，
就不用只看影片了啊。」
「陳念薇！」
我盡力地想用惡狠狠地眼神瞪妳一眼，但從妳之後的舉動判斷……我想應該是沒什麼
殺傷力，嗚嗚。
還是很不敢相信，明明妳以前直到不能再直了，現在居然……嗯……這麼熱情？這麼
想著的時候，偶爾還是會有些悶悶不樂，倒也不是非常介意妳曾經和別人有過關係，只是
想到妳是自己的初戀，自己的所有「第一次」全是和妳一起經歷的，妳卻不是如此，心裡
難免有些吃味。
也曾忍不住，用有些埋怨的口吻對妳說出自己的心聲：「好不公平哦。」
「什麼鬼？」
「我的初戀，初吻，還有…‥第一次，都給妳了。妳都不知道交幾個去了。」
而妳的反應，出乎我意料的淡漠，只是冷冷地「喔」了一聲，沒再說話。
那時的我，還不知道這件事對妳而言如此嚴重，只以為妳不喜歡我用這種方式比較妳
我之間的關係──畢竟在我腦中，我所思考的，過去和妳有關係的男人，僅只是「妳交往
過的前男友們」。
我知道妳不開心了，撒嬌地跟妳道歉，說自己不應該這樣說話、不應該這樣開玩笑的
，妳回給我的笑容卻還是勉勉強強，看起來仍藏著什麼心事，卻無論我如何拜託妳說出口
，妳都只說妳沒事，叫我別想太多。
我明白，妳不願開口的煩惱，我再怎麼逼問也沒用，儘管我不明白妳為何會有這樣的
反應，仍是把這個雷點進到心裡，想著之後不要再犯了。
而沒想到，過沒多久我便明白，妳對這個話題，究竟為何會如此反常。
或許是被妳的大膽給傳染了、或許是因為我們在朋友和同事面前，都太習於自然而然
地做出親密互動、又或許是我很久沒有和妳在外行動了，大部分時間都是窩在家裡頭……
一月的某個休假日，我和妳在東區街頭閒逛，一路上，自然地做出了許多卿卿我我的舉動
。
而我忘記了，這個社會還有很多懷有惡意之人，對於自己厭惡的人事物，一點情面也
不留，甚至極盡他所能的踐踏。
光是遇上這樣的人就已經足夠不幸，偏偏，還是和妳交往過的男人。
難得搭捷運出門玩的一天，我們晃了好一陣子，走到捷運口附近正要下樓的時候，和
我勾著手的妳，忽然被人使力往旁邊拉扯，我們的手瞬間分了開來。
「陳念薇？」男人還握住妳的手臂，訕笑的表情不知為何讓人打了個寒顫。
「我看了好久，還想說會不會認錯人，還真的是妳啊？」
「……別煩我。」
妳冷眼瞪了他一下，甩開他的手，牽起我的手就要帶我往捷運走。
但這男人又一次握住妳的手腕，阻止我們前行，「別走啊呵呵呵。」
我還搞不清楚狀況，維持禮貌的語氣開口：「請問你有什麼事情嗎？我們要回家了。
」
「不用理他。」妳鬆開和我牽著的手，試圖把他的手撥開，但那男人力道太大了，妳
拿他沒辦法，只是低聲吼了句：「衝三小啊你？都幾百年沒見了現在是想怎樣？」
男人大笑了幾聲，眼神鄙夷，故意放大音量：「是啊，這都分手幾百年了，你他媽都
變同性戀了啊？」
「關你屁事啊？」妳也跟著加大音量。
「當然關我的事啊。」男人忽然將視線轉到我身上，「喂，妳知道這女的以前是我情
婦嘛？花錢買的那種喔。」
聽見男人這番話，妳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渾身明顯止不住地發抖著，不再回應。
見妳這表情，我抓住妳的手想拉妳離開，男人卻還是緊握住妳不放，另一隻手也握住
我的手腕，「哎唷，等等嘛。」
他看向我，眼中的惡意顯而易見，聲音大得像是要宣揚給全世界知道一樣：「我從以
前就覺得，陳念薇上床的時候反應怎麼都那麼死魚啊？原來是因為她是同性戀啊？哈哈哈
！」
這麼說完，他故意哈哈大笑了好幾聲。
發覺附近人群們逐漸聚集起來，一副要看好戲的模樣，我努力壓低音量，想反駁些什
麼，迅速解決這件事情，「你講話不要太過分，陳──」
話還沒說完，男人卻忽然將臉湊進我，扯開嘴角，笑容骯髒得令我就要反胃吐了出來
。
「我以前也會看女女的片子，還是妳們開個價，跟我玩一次3P吧？反正陳念薇以前也
都給我買的，妳也──幹！」
我終於氣不過，伸出腳往他下體重重踹下去。
他痛得鬆開雙手，面目猙獰地彎下腰，我還是不解氣，又再多踹了一下。
「幹！」他痛得講話都斷斷續續：「妳、妳他媽……想被告是不是……」
我指著旁邊店家的錄影機對著他大吼：「你才想被告性騷擾吧！離我那麼近誰知道你
要幹嘛？我剛剛那是正當防衛！」
刻意用手指著周遭的人群，我左右轉了半圈後繼續罵：「還有，你剛剛講的那些話有
多難聽，旁邊這麼多人全都聽到了！你來告啊，誰怕你啊！」
看熱鬧的人群們顯然被我的動作嚇了一跳，男人也被我突然發狂的態度給嚇到了，我
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你最好不要再跟上來，不然等等我真的去告你性騷擾！」
丟下這句話，我握住妳的手，隨即拉著妳走下電扶梯。
回程的路上，妳始終繃著一張臉，沉默。任由我怎麼開口詢問妳，妳都緊咬著牙關不
回應。我只能從妳依然顫抖的手心判定，妳的情緒肯定還沒從剛剛那場鬧劇中脫離，於是
我不再追問，只是摟住妳的肩膀，在妳耳邊輕輕說了句：「好啦，我不問了，我們回家再
說好不好？」
而妳點點頭，神色依舊難看得很。
我們之間的空氣沉默得令人難受，好不容易捱過這一段漫長的返家路程，總算進到妳
家屋內。
見妳身子靠著沙發，終於放鬆下來的模樣，我坐到妳的右側，又一次開口：「妳還好
嗎？」
妳閉上眼睛，沒有出聲，只是搖了搖頭，顯然不想談論這個話題。
「……陳念薇。」我嘆口氣，無奈地開口。
「嗯？」妳輕輕應了聲。
我思索了一下，組織好腦中的想法，才又接著說：「我知道妳真的很不想聊這個，我
也不想一直問妳，讓妳這麼痛苦。」我停頓了幾秒後，繼續講下去：「可是，我也會難過
啊……明明知道妳不開心，卻不知道妳在想什麼，也幫不上忙，我真的覺得很無力。」
妳沒答腔，牽著我的那隻手，握得更緊了些。
「現在也是。」我苦笑，「妳什麼都不說，我不知道妳是想聽我把話說完，還是想叫
我不要再說了？妳都不告訴我，我真的不知道要怎麼辦……」
沉默了一會兒，我看著妳始終緊閉的雙眼，等了好久，見妳依舊沒有反應，我有些心
灰意冷，一半沮喪、一半賭氣地說：「好吧，算了。應該是我做得還不夠，所以妳才不願
意相信我，不願意跟我說妳的心事。」
這麼說著，我站起身想要離開客廳稍微冷靜一下，妳卻依舊緊握著我的手心不放。回
頭看著妳欲言又止的模樣，我還是心軟了，坐回妳身旁，提醒自己要有耐心，又柔聲問了
一次：「真的不能跟我說嗎？妳現在到底為什麼不高興？」
妳這才鬆開緊握住我的手，張開眼，妳看向我，眼神有些無助。
「妳不生氣？」總算是開口了，卻是一句讓我摸不著頭緒的話。
我愣了一會兒，不是很懂妳在說什麼，只好盡可能地回應：「當然生氣啊？那個男的
講話那麼沒水準，我真的是要──」
「不是。」妳打斷我。而我靜靜凝視著妳，等著妳接下來的話語。
「我以前……以前那些男朋友……妳……應該知道吧？」
妳斷斷續續地說著，講到這裡就停了下來，我等了好一會兒才明白妳沒有要說下去。
「……我聽不懂。」想了好久，我真的是想不通，只好投降說了這麼一句。
「……唉。」妳重重嘆了口氣，頭偏向左側，似乎是不想讓我看見妳的表情。
還沒來得及問妳怎麼了，妳就接著說：「妳真的……不覺得我很髒嗎？」
這一句語氣聽起來脆弱的話，讓我有股妳就快崩潰了的感覺；久遠的記憶一瞬間湧上
，我這才終於明白，妳究竟介意什麼。
「……妳是笨蛋嗎？」我失笑，雖然心疼卻又無奈，盡可能溫柔地說：「我以前就說
過了，這些事情我早就知道了，也不覺得這有什麼啊……妳怎麼會到現在還不知道我在想
什麼？」
以為我講完這一句，妳就能夠理解了吧，沒想到妳卻繼續質疑：「妳真的不介意？」
「……為什麼不相信我？」
此時此刻，我好像忽然可以理解，當初我一直懷疑妳其實不喜歡我時，妳是什麼心情
了。
「妳上次有說啊……」不曉得是我太擔心妳而過於敏感、抑或是妳此刻確實是異常地
激動，總覺得，妳的聲音微微顫抖著。「妳覺得不公平之類的？妳的第一次什麼的都給我
了，可是我交過很多個，而且我以前都會拿他們的錢，我真的……」
我聽著妳越發哽咽的嗓音，等著妳把話給說完，不發一語；可妳說到一半，就忽然仰
起頭，不再繼續講下去。等了一陣子也沒等到妳再開口，無可奈何，我站起身往左走了兩
步。
不出我所料，映入眼簾的，是妳明明流著淚，卻死死咬著唇，瞪大雙眼望著天花板，
看來如此倔強的神情。
真的是受不了妳。
「妳真的死愛面子耶。想哭就哭出來是會怎樣嗎？」
妳伸出手隨意抹掉眼淚，依舊看著左方，「誰像妳那麼愛哭啊。」剛才講心事時吞吞
吐吐的，這句話倒是說得挺順的。
「好啦。」我無奈地笑了，坐到妳的左側，面向妳，伸手將妳的頭輕輕往我胸口按，
「讓我抱一下。妳要不要哭隨便妳啦。」
左手圈住妳的腰，收緊了些、右手手心貼上妳的後腦勺，一下又一下，耐心地輕撫著
，如同以往每一次我哭泣時妳所為我做的一樣。
妳沒答腔，沉默了好一會兒以後，我才從穿透厚重帽T的水滴之中，感受到妳終於肯
發洩出來的眼淚。
這是我們在一起以後，我第一次看見妳哭泣。
雖然不至於像阿姨剛去世時的那段期間一樣，哭得聲嘶力竭，此刻的妳也確實無聲地
流了不少淚水。儘管遇上這樣的事情，好像不該用幸運來形容，但我想，這確實是一次契
機，讓始終好強、不肯在我面前失態的妳，能開口對我說出心裡話、在我面前稍微脆弱一
回。
妳哭了好一會兒，情緒總算平復了些，一把推開我，轉過身；在妳轉過身之前，我暼
了一眼妳的表情，很明顯地滿是懊悔。
「欸，陳念薇。」我笑著伸出雙手，鑽過妳手臂和身軀之間的縫隙，給妳一個緊緊的
背後抱。
「幹嘛？」濃濃的鼻音。
頭貼著妳的背，我用撒嬌的口吻說：「妳以後在我面前多哭一點吧。」
妳停頓了一下，再回話時聽起來語氣非常受不了：「妳是有毛病哦？」
「我不希望只有我會依賴妳，妳卻什麼事情都不跟我說。我也想成為能讓妳放心依賴
的人。」我這麼說，感覺妳的身子僵了一下，趕緊補充：「我知道妳覺得很困難，所以我
們慢慢來就好，可以嗎？」
「嗯。」出乎我意料地，妳一口就答應了，絲毫沒有遲疑。
「……那就好了。」我笑了，「不然我真的是好吃醋哦。」
「……啥？吃什麼醋啊？」
「諮商師的醋啊！」理直氣壯地說出口，雖然我也知道這很幼稚啦，「妳什麼都跟諮
商師說，我都不知道，到底誰才是妳女朋友啊？」
妳掙脫我的擁抱，轉過身看著我，眼神非常無語，「妳是白痴嗎？」
「妳才是白痴啦。」我笑著抱住妳，把頭埋在妳的胸口，輕輕用拳頭槌了一下妳的手
臂，「我之前那是跟妳開玩笑的好不好！那時候就想說妳到底為什麼要那麼不開心啊，沒
想到妳把事情想得這麼嚴重又什麼都不說，妳才是白痴啦！」
「……妳真的是開玩笑的？」妳抱住我，語氣仍是充滿懷疑。
「我上次有相信妳了。這次換妳相信我了吧？」
雖然我這話說得挺沒頭沒腦的，但妳一下子就聽懂了，笑出聲：「好啦，相信妳啦。
」
「我很愛很愛很愛妳。」
停頓了一秒，沒等到妳答覆，我便繼續說下去：「那些事情都過去了啊。更何況，我
本來就沒有很介意。如果我真的很介意，怎麼可能一直都這麼愛妳，妳真的是很笨耶。」
「……好啦。」妳的聲音依舊是笑。
我抽出身子，雙手握著妳的肩膀，直視著妳，萬般嚴肅地說：「以後有什麼事情，當
下就告訴我，不要再像上次一樣裝沒事了好不好？」
妳的笑容變得無奈，「好啦，知道了啦。」
「不然妳看，妳如果都放在心裡，像這次一樣就──」
話還沒說完，就被妳用唇給堵住了，妳把我推倒在沙發上，壓了上來，用一點也不兇
狠的眼神瞪了我一眼，「閉嘴啦，吵死了妳。」
「……妳就算瞪人也很漂亮。」傻了很久之後，我紅著臉這麼說。
「噗。」妳噗哧一笑，嘴角翹了起來，「我知道啊。」
吻又一次落在我唇上。
／第六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