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聲 11 我喜歡聽雨的聲音
關於雨天，在何書翎的記憶中都是不太美好的，例如她跟吳稚君在新光三越的門口為了
吳稚君堅持要買一個何書翎覺得沒有必要家用品吵架，然後回家的路上還因為沒有兩段
式左轉而被警察攔下來，雖然靠著吳稚君長得還算不錯，硬跟警察叔叔盧到不用開罰單
。或者是兩個人在冷到不行的冬天去台北只為了吳稚君喜歡的服飾品牌有折扣，那天吳
稚君明明人不舒服還是要去，到了台北雨下到讓何書翎看著吳稚君的背影覺得這個女人
真的想把她掐死。更或者是，徐崇青的畢業典禮因為何書翎是副社長被迫要去給所有學
長姊送花時，發現徐崇青的新女友在她的教室外抱著徐崇青，全部都是在雨天，在那之
後，雨聲都只是打開何書翎那些回憶的入口。
現在，只要是雨天，住在8樓的何書翎只有在超過一定雨量的時候才能夠再次聽到雨落在
各種物品上的聲音，例如冷氣的室外機、家裡旁邊的旱溪，又或者是那扇看的到夜景及星
光窗戶外柏油路上的雨聲。
曾幾何時，雨聲變成了一種前兆，何書翎知道她這輩子只要聽到這個聲音，就再也無法忘
記蕭澄寧了。
「何律師，妳怎麼沒有開車來？」
「來這裡搭車比較方便，而且我沒有車啦」
「吼，那妳要趕快找個男朋友啊」
「對啊，這樣他就可以當妳的司機了。」
何書翎看著這一整車的大叔練宵話，也只能在一旁陪著笑。今天的客戶熱情的不斷在何書
翎要去搭計程車的路上按著喇叭，何書翎正在回工作上的訊息回到一半，轉身一看，客戶
大叔向她招著手，要她上車可以順道載她去搭火車，因為法院前面的人都在看著，何書翎
只好嘴上說著不好意思啦，然後趕快上車。
一路上大叔們說著關於案子的事情，然後說何書翎那麼年輕之類的，每次說到年紀，何書
翎記得大老闆的教誨，總是跟客戶說自己已經三十多了，實際上，照農曆的年紀算，何書
翎的確也已經32歲了沒錯。這行客戶很吃年紀這套，總覺得實力跟年紀成正比，但是她自
己的對庭經驗，知道這根本就是沒有任何根據的說法，也有遇過年紀稍長的律師，狀紙跟
開庭內容毫無脈絡可言，但客戶不會知道這些事，因為開庭筆錄一般客戶是不會要求要檢
視的。
「妳以後想做什麼？」
「我的夢想是當家庭主婦」
「妳在等我個幾年，我努力一點，以後自己出來開。那妳平時就在家裡，有空的話，幫我
開個車，載我去開庭，我每個月付妳五萬的薪資好嗎？」
「蛤，還要開車喔」
「不然妳這樣都沒有產值啊，一個月五萬很多耶，我助理也才不到30k，只要偶爾開車載我
就好了。是BMW喔，我不會買那種國產車讓妳開的。」
蕭澄寧笑了，何書翎沒有說的是，放妳在家裡只能在回家時才能看到妳，我希望能夠無時
無刻都能有妳在身邊。就她對蕭澄寧的觀察，這個女人應該是愛車的，對於愛車的人來說
，能夠偶爾開開車應該是件滿幸福的事情才對。
「妳覺得如果買賓士要買什麼顏色，那如果是BMW的話又會是什麼顏色？」
「嗯，賓士的話應該是白色，BMW的話是黑色吧」
「妳給我說清楚喔，為什麼BMW會是要買黑色的」
何書翎默默地在心中笑了，就知道蕭澄寧會這樣問，其實不管什麼樣的車她都知道蕭澄寧
絕對會選白色的，會這樣說，只是想證實自己心中的想法。
於是後來，她自己到彰化看BMW220i時，也是跟業代說她要白色的車。但是買房子的這件
事突然插了進來，何書翎只能跟業代說明年下半年才可能考慮買車的事了。
「這個禮拜妳有空嗎？」
「有啊，我下個禮拜才要回家過母親節」
「那妳要不要跟我家人一起吃個飯？」
「好啊，但不曉得阿姨會不會覺得很奇怪？」
在兩個人要見面的前一個禮拜，何書翎想了很久以後，她覺得要跟蕭澄寧說清楚現在的狀
況，她覺得現在的狀況太奇怪了，她說她喜歡蕭澄寧，蕭澄寧也說喜歡她，可是然後呢？
那天下午何書翎結束了律師公會辦的專利系列課程後，她發了張結業證書的照片給蕭澄寧
，蕭澄寧只發了張貼圖，然後問何書翎看挪威的森林感覺如何？
何書翎的回答是這樣的
「主角的設定，讓人會有種他那麼憂鬱跟中二的感覺很正常，而村上春樹的確敘事上有他
厲害的點，加上男主又是那種一直可以跟女生發生關係的人，憂鬱中二男子卻可以不斷發
生性關係又一副好像很專情的樣子，完全戳中台灣人的點。」
「突然發現我的心得好像有點糟糕，但是看到目前為止對本書沒有太多的共鳴或是好感」
「覺得心得內容好像太憤世嫉俗了點」
「我大概知道這應該是你性格中的一部份」
「我跟你說過我性格不太好，有部分的我不太喜歡這樣的自己」
「還是喜歡你」
看到這句話的時候，何書翎已經完全融化蕭澄寧的溫柔裡了，對於自己這樣的性格她自己
不是不知道，如果是以前的她，對於自己心儀的女子，一定會想辦法讓自己表現出最好的
那一面，絕對不會打上那個現在自己看了都覺得跟憤青沒兩樣的心得，但是對於蕭澄寧她
好像沒有辦法掩飾自己的缺點，或著說是，那是自己最脆弱的部份，對於這個世界已經沒
有任何的理想，對於文學中的想像已經完全破滅，她知道，這世界就是這麼的殘酷。
「等你是一般正常狀態的時候，我有事想跟你說」
那天晚上，何書翎如同往常一般的跟蕭澄寧聊著關於她看書的事情，在開始正式從事律師
的工作後，何書翎幾乎不太再看書了，不管是法律類的期刊或是一般性質的文學小說，工
作就是不斷的在找資料蒐判決，有時候還要去參考學者的文章，下班後的她，就算對於文
學有再多的喜歡，也提不起勁再看那麼多的字了。
「蕭澄寧，我從一開始就不打算只跟妳玩玩而已，謝謝妳喜歡我，妳的喜歡對我來說很重
要，我是真的很喜歡很喜歡妳，可以的話，我們在一起好不好？」
何書翎說這段話的時候，緊張的程度應該可以說是史上史無前例了，這樣告白的話，她是
第一次對人親口說出，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對方是蕭澄寧，她必須要這樣明白清楚的說
出自己的想法，就算那些對白感覺如此老套，如此的庸俗，但那是她的真心，她那樣喜歡
著蕭澄寧的真心。如同，徐崇青那樣的真心。
「好」，這是蕭澄寧的回答。
事後，何書翎回想著，那短短的一句「好」，如果這個世界有什麼可以跟那聲音響比擬的
，應該就是她查到她上榜的那一個瞬間。
現在，她只希望每次聽見的雨聲，都是蕭澄寧在她的城市裡笑著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