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擇成了現實的全音符， 把我們徹底一分為二。＞
「夏令營好玩嗎？」芷淳遞給我一份早餐。
「學會了長大。」我思考一下說。
「那麼深奧。」
「妳曬得好黑，去哪玩了？」
「去墾丁學衝浪。」
「衝浪？」
「對呀，很 Man 的運動吧！」
「是想像不到妳會想學的運動。」
「我喜歡擁抱大海，很自由自在。」
我除了投以羨慕的眼神外，我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
「妳變得好沉默寡言。」芷淳看穿我的改變，自從夏令營回來後，我變得不愛說話，有塊
石頭壓在胸口，好悶。
「長大必經之路。」
「妳少來。」芷淳毫不客氣地在我手臂用力拍了一下。
「很痛！」我大聲喊出來，周遭的同學都投以驚恐的眼光。
「喊出來會好一點。」
「我……」
「憋著妳不好受，旁人看了也不好受，我不想一直看妳的臉色。」芷淳對我做了個鬼臉。
有時候我很慶幸，在這個懵懂成長的時候我遇到了芷淳，她比我成熟的思考總是能帶我走
出一個出口。
「欸。」中午吃飯時，我拿著便當到芷淳的座位前。
「幹嘛？」
「一起吃飯。」
「不要！」
「妳很不給面子耶！」
「我不跟臉臭不愛說話的人吃飯。」芷淳的鬼臉讓人很想揍她，但我卻笑
了。
「那這樣可以賞臉跟我吃飯了嗎？」我故意露出牙齒的笑，表情呈現一種
超誇張的狀態。
我這樣犧牲的下場，就是換得芷淳哈哈大笑。
「在我面前不要憋，變成內傷我就不會醫了。」芷淳戳戳我的臉頰說。
「我知道了。」我捏了她的臉頰做回應。
「欸，學校還是要繼續拚，因為那是妳自己的人生。」
「好，我會繼續努力！」
「祺恩學姊要繼續追喔！」
「好…妳說什麼？」
「妳有聽到。」說著，芷淳把我便當裡的滷蛋夾走。
「我沒有要追祺恩學姊啊！」
「如果這是個機會，為什麼不把握？」
「我說過了，那張照片又沒什麼。」我扒了一口飯，塞得滿嘴都是。
「妳跟祺恩學姊相處的時候開心嗎？」
「開心啊！」
「既然開心，就追求妳的開心吧！」
「我跟妳相處也很開心，所以我也要追求妳嗎？」
「也可以啦！」
「咳咳。」芷淳的話讓還沒把飯吞下去的我差點噎死。
「妳太誇張了，我條件有那麼不好嗎？」
我揮動著手表示否認，卡在喉嚨裡的飯還讓我吞不下去。
「以後不鬧妳了，在我面前噎死怎麼辦？」
「別再開這種玩笑，我就會活得好好。」我白了芷淳一眼。這頓飯雖然吃得很不安寧，但
卻讓我心情豁然許多。
我只能說芷淳很厲害，她懂我在想什麼，也知道該給予我什麼，如果我們不是那麼要好的
朋友，或許她開的玩笑就不會是個玩笑。
輔導課開始的時間，除了上課就是考試，大考小考模擬考，我沒有太多的時間去想惟音，
但我會去想知道她是否開心？
這趟夏令營，就像我跟惟音的關係，我能陪她開始，但中途我始終要離開， 取而代之的
是真正能陪她到永遠的人。
女生愛女生，一樣有追求幸福的資格，我不追求惟音，是因為這樣的位置剛剛好，我捨不
得破壞，也害怕破壞，是我不夠勇敢，在惟音面前我從來沒有勇敢過。
「好久不見。」夏令營結束的第一天，我在補習班上課前跑到騎樓下等祺
恩。
祺恩給了我一個微笑，像惟音一貫給我的那樣，很溫暖。
「玩得開心嗎？」
「很開心，但最後一天大家哭成一團。」
「為什麼？」
「大家都很捨不得，小朋友也知道這一年結束後就沒有這個活動了，又加上大隊輔激動派
的演技，把我們都惹哭了。」
「難怪眼睛有一點腫。」
「很醜吼？」 我笑著搖搖頭。
「想去便利商店嗎？」
「養樂多？」
「嗯，事隔一禮拜，我很想念。」
『我嗎？』原本想鼓起勇氣說這句，但最後卻還是笑著被膽小擊敗。
「走吧！」
「今天我請妳。」祺恩跟我肩並肩的走。
「為什麼要請我？」
「因為我想妳。」說著，祺恩牽起了我的手。
『碰碰。』心臟強而有力的震了兩下。
我就像個殭屍一樣被祺恩牽著，心臟急速的跳著，我沒去問祺恩說想我的意思，全身發燙
的我腦袋停止思考。
「那我先去上課囉！」回到補習班，祺恩對著我說。
看著臉頰紅紅的祺恩，我的話卡在喉嚨，怎麼也開不了口。
「那個……」正當祺恩轉身要走，我才勉強把話擠出來。
「嗯？」
「今天一起走回家吧！」一個字一個字說，喉嚨乾得快著火。
「好哇！」祺恩笑著回應我，笑彎的眼睛像惟音一樣。
我不知道為什麼祺恩從夏令營回來後，態度會有如此大轉變？ 想起她說的話跟牽起我的
動作，我的心臟又不受控制的加速。
『不會是芷淳的話一語成讖吧？』心裡想起芷淳的玩笑話，趕緊搖搖頭晃掉這樣的念頭。
其實我跟祺恩的家是兩邊不同的方向，我也不知道是哪裡興起的念頭，竟然會提議要送她
回家，於是回家的路上陷入沉默。
「那個……」
「什麼？」祺恩的話還沒說完，我就急著回應她。
「妳在緊張什麼？」祺恩被我的反應嚇到，「我話還沒講完。」
「喔，對不起。」我的臉頰抽動了一下。
「我是想問妳，模擬考考得如何？」
「我拿成績單給妳看。」在書包東翻西找之後，我拿出一張乾巴巴的成績
單。
「有一點……」我尷尬地抓著頭，
「書包要整理了。」
我不好意思地笑著，把成績單遞給祺恩。
「在班上排名還可以，但在校排名就還需要再拚。」祺恩走道路燈下仔細的看著成績單。
「我們班程度沒那麼好，所以當成績在校排的時候，就會差很多。」我湊過去向祺恩解釋
。
「妳數學的部分可以再加強，這樣的成績還沒到妳的水準。」
「欸，數學真的不是我的強項，我只能騙吃騙吃。」
「沒有一科可以放棄啦！」祺恩輕拍我的肩。
我抬起頭看著祺恩，才發現路燈下的我們靠得好近。
我們誰也沒說話，卻也沒離開路燈的圈圈外，每當跟祺恩對到眼，我立刻撇開眼。
「一元。」
「嗯？」
「以後我們還可以這樣一起回家嗎？」
「可…可以啊！」
「好像有一點晚，我們該回家了。」祺恩先移動腳步，離開了路燈下的圈
圈。
我跟在祺恩的後頭，踏著她的影子前進，心裡的感覺有點複雜。
「我家到了。」祺恩停在一棟舊公寓前。
「嗯。」我點了點頭。
「那，明天見。」
「好，掰掰。」
看著祺恩關上老舊的鐵門，我才轉身離開。
路燈向衛兵守護這個社區，黃黃的燈，顯得街道舊舊的，有一種溫暖的感
覺，此刻心跳終於回復正常。
「今天怎麼那麼晚回來？」一進家門，媽媽還坐在客廳等我。
「我留在補習班問數學。」為了一個謊，我緊張得直握拳。
「國三了，要繼續努力。」
「我知道。」
「餐桌上還有熱湯，喝完再去洗澡睡覺。」
「好。」
「對了，今天有張明信片是寄給妳的，我放在桌上了。」說完，媽媽走上
樓。
『明信片？』我心裡納悶不解。
明信片上秀麗的字體，讓我還沒看內容就知道是惟音寫的。
『第一天，今天好多小朋友在找一元姐姐，然後跟我抱怨皓昌的故事一點也不好聽。』
『第三天，晚上營火晚會，沒有一元的幫忙，我和小朋友都升不了火。』
『第七天，今天有音樂課，我彈鋼琴給小朋友們聽，他們每個就像一元一樣，目不轉睛的
看著我，好像我是這世界上最厲害的音樂家。』
「妳是啊！」看到這，我不經笑了。
『第九天，一個人登頂，原本怕沒有一元我會爬不上去，但最後我成功了， 一元不能再
笑我啦！』
『第十一天，皓昌對我說……』
「說什麼？」我開始緊張了
『第十三天，一元我很想妳。』
看到這句，我發現這跟祺恩說想我很不一樣，當聽到祺恩說想我，我只是愣住，然後全身
沸騰，但聽到惟音說想我時，我卻好想立刻告訴她，我也想妳。
『第十四天，夏令營結束了，有些事改變了，我們還會像從前嗎？』
『惟音』
「什麼改變了？」手中握著明信片，我好有衝動想立刻跑去惟音家問清楚。突然阿 Lu 跑
到我腳邊對我撒嬌，牠磨蹭著，要求我摸摸牠。
「怎麼了？」我蹲下摸了摸牠的頭。
就在這一秒，我聽見門外有人經過，並且是我熟悉的聲音在對話著。
「下次我們約會要去哪？」男聲問。
「都好。」女聲回答。
『是惟音嗎？』我僵硬的不能動。
「妳家在哪？」這應該是皓昌的聲音。
「那邊左邊第二間。」賓果，是惟音沒錯。隨著聲音漸行漸遠，我整個人跌坐在地板。
「原來，改變的是這個。」我無奈地苦笑。
我接受了惟音再次擁有幸福，但我卻沒辦法接受自己無法開口祝福。
深夜裡，我縮在床邊安靜地掉著眼淚，沒有任何掙扎，眼淚就這樣無預警的掉落。
「今天哭完，明天就重新開始。」我對著自己說。我的愛情，在我很想妳之中結束。
「妳今天早上吃苦瓜喔？」體育的暖身操，芷淳利用一個回頭的動作問。
「沒有。」
「那怎麼一張苦瓜臉？」
「因為昨天哭過。」
「為什麼哭？」芷淳連操都不做，直接轉過頭來問我。
「想左轉，起步跑。」體育股長帶隊喊著。
「因為，惟音跟他們班的同學在一起了。」說完，我跑到隊伍的最前頭。
芷淳沒追上來，我想她知道我想發洩，所以就讓我帶頭跑了操場兩圈。
「跑那麼快，後面都跟不上了。」體育股長說。我沒有要放慢速度的意思。
「欸，我說再跑那麼快，後面會跟不上。」體育股長是個很高大，皮膚黝黑的男生。
「跟不上的人跟著你就好了。」我說。
「妳這個人怎麼這樣？」體育股長推了我一下。
「話用說的就好，不要推人啦！」芷淳趕緊跑了上來，上氣接不了下氣的
說。
「她態度真的很差。」體育股長跟芷淳抱怨著，但口氣好很多了。
「她心情不好，體諒她一點。」芷淳連忙幫我圓場。
芷淳其實不喜歡這個體育股長，因為之前他拼命對芷淳獻殷勤，芷淳見到
他拔腿就跑，但現在她卻為了我試著打好關係。
「今天中午幫妳買便當好不好？」看吧！芷淳給了他三分好，他自以為的可以得到更多好
。
「不用了，我自己有帶便當，謝謝你。」芷淳趕緊拒絕。
「那……」
「你不用再問她要幫忙什麼，因為我代替她告訴你，她什麼都不需要。」我放慢速度退到
芷淳跟體育股長的中間，不屑的說。
「妳……」體育股長氣到兩眼瞪得大大的。
「體育股長，帶隊吧！」我一點也不在意體育股長的心情。體育股長看了我跟芷淳一眼，
然後就撇過頭的向前跑。
「妳欠我一個人情！」芷淳用力地戳著我的手臂。
「妳剛剛的表情好好笑。」
「什麼表情？」
「就當他說要幫妳買便當的時候，妳整個是錯愕。」
「廢話，好不容易劃清界線，現在又因為妳讓他覺得他有希望了啦！」說著，芷淳忍不住
又戳了我手臂一下。
「哈哈哈。」雖然手臂很痛，但我還是忍不住的大笑。
「會笑，代表心情好很多？」
「我只是在調適新的心情。」
「是惟音學姊跟妳說的嗎？」
「不算，但卻是。」
「不懂。」
「她用一種很間接的方式說給我聽。」
「妳會生氣她沒親自告訴妳嗎？」
「其實用什麼方式讓我知道都好，重點是她很開心、很幸福。」
「那妳愛她，妳會讓她知道嗎？」跑回原位，芷淳喘著氣問我。
「會，」我沉默了一會兒，「但不是現在。」芷淳明白的點點頭。
問我是不是沒勇氣說？ 我會告訴你，不是。
我只是不希望在這個幸福時刻，告訴惟音曾經有人那麼在意妳。現在的她只要享受一個人
給她的幸福就夠了，曾經擁有的，就讓它變成一種曾經吧！
一個暑假過去，我沒見到惟音，也不會詢問祺恩她跟皓昌的關係，心裡角落的那個傷口偶
爾會隱隱作痛，但我掩飾得很好，不去觸碰它就可以若無其事。
「你們班開始寫大考倒數天數了嗎？」回家的路上，祺恩問我。
「前兩天就寫了，我們班還刻意用黃色的粉筆寫。」
「等到變個位數就會換成紅色。」
「對呀，這樣增加緊張氣氛。」
「妳會緊張嗎？」
「還好耶，可能我是那種不見棺材不掉淚型，當看到紅字個位數出現時， 我才會開始覺
得可怕。」
「那時候才怕，會不會太晚？」
「應景一下嘛！」
祺恩笑著，我們就這樣肩併著肩走著。
自從那天送祺恩回家後，我們就常常一起走回家，有時候是我送她回家， 有時候是她送
我回家，一路上我們都會說說笑笑，聊著彼此學校發生的趣事。
「對了！」祺恩突然大聲的說。
「什麼事？」
「下個月夏令營的那群小朋友他們有表演活動，是在禮拜六舉行，妳想不想去看？」
「下個月？」
「我想這個消息惟音已經跟妳說過了吧？」祺恩的表情有些失望。
「沒有。」
「真的嗎？」祺恩掃光臉上的失望，興奮地說。
「我可以陪妳去，可是我們是不是要坐火車去？」我突然想到那群小朋友是南投山區的學
校，自己搭火車我還沒試過。
「看來我們要查一下路線圖了。」祺恩吐了吐舌頭，模樣很可愛。
「那個……」
「嗯？」
「惟音會去嗎？」我遲疑了很久還是開了口。
「應該不會，我沒問過她。」我點點頭回應。
「妳到家了。」我說。
「嗯。」
「那妳早點休息，明天見。」我揮揮手道別。
「一元！」正當我轉身離開，祺恩叫住了我。
「怎麼了？」
「妳最近是不是跟惟音沒什麼互動？」祺恩的語氣有些保留，像是怕踩到地雷。
「是啊！」我深呼吸吐氣後，坦誠地說。
「是因為……」
「是因為我們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沒了見面時間，互動自然少。」我搶過祺恩的話接著
說。
「惟音還是會時常跟我聊起妳，雖然講的都是過去的事情，但她一直都很關心妳，她會問
我妳的功課、妳的人際關係，我們討論妳的時間，一直來得比討論皓昌的多。」
祺恩一句一句的話，深深刺中我的心，我沒有能力反駁，只能靜靜地任由心裡的我哭喊。
「如果可以，留給惟音一點時間，妳們聚聚吧！」祺恩拍拍我的肩，然後微笑著。
「謝謝。」在祺恩關上鐵門後，我小聲地說。
因為祺恩的話，星期六的早晨我特地早起來到惟音家門口。
『不難，我知道不難。』我在心裡對自己打氣著。
「妳也要找惟音？」正當我要按門鈴時，身後冒出一個男聲。
「是你！」身後站著的人，是牽著腳踏車的皓昌。
「我今天跟惟音有約，我想她應該沒約妳吧？」皓昌說話的語氣，跟當初在夏令營的方式
完全不同，現在的他，帶有一點自以為的態度。
「我們沒有約，我只是想找惟音聊聊天。」
「也許妳可以跟我們一起吃早餐，妳應該沒有很多話要說。」對於眼前的皓昌，我突然覺
得我一點也不想成全惟音的幸福。
「一元！」惟音家的門打開了，惟音驚訝地看著我。我沒有說話，只是微笑看著她。
「妳準備好要出門了嗎？」皓昌硬是要跟我肩並肩站一起，很明顯地把我擠到一旁。
「我……」惟音猶豫了一會兒，「我想先跟一元說說話。」
惟音的回答像是給了我支持，剛剛皓昌自以為是的態度，我完全拋在腦後
了。
「一元，找我有事嗎？」惟音熟悉的笑容，讓我好想念。
「想找妳聊聊天，我們很久沒一起吃早餐了。」
「那今天就一起吃早餐！」惟音興奮地說。
「我們一起吃早餐。」皓昌搶著說。
「每次那一家嗎？」惟音問我。
「很好的選擇。」我笑著回應。
「你可以先把車子騎過去，順便佔位子。」惟音對皓昌。
皓昌原本想拒絕，但看著惟音堅決的態度，他只好摸摸鼻子先騎著腳踏車過去。
「國三還適應嗎？」惟音關心的問。
「不就這樣，對於考試、上課內容，這對我來說不算改變。」
「妳就是這樣無所謂。」
「妳呢？一切還好嗎？」
「我不知道這是不是我想要的？」一向很獨立自主的惟音竟然對自己遲疑
了。
「怎麼會這樣說？」
「因為，我好像失去了妳。」惟音停下腳步。惟音的話加上她看我的眼神，讓我很心疼。
「妳沒有失去我啊！」
「可是，妳卻消失了，好久不在我的生活中出現。」
聽著惟音說著一字一句，我發現我好像太自私了，我忘了我跟惟音之間的
感情，不是我一個人逃避另一個人就一樣可以不去理會。
「對不起。」
「一句對不起就可以了嗎？」惟音手叉著腰，嘟著嘴說。
「以後，我不會再放惟音一個人了。」我伸出手發誓。
「妳保證？」
「我保證。」
「這次姑且饒過妳！」惟音捏著我的臉頰，「我們誰也不是一個人，這件事對我來說已經
是種習慣，戒不掉了。」
「嗯。」那句戒不掉在我心裡不斷大聲，我也是，戒不掉了。
「妳們兩個在慢吞吞什麼？」皓昌在遠處對我們叫喊。
「不要管他，我們可以慢慢走。」惟音牽起了我的手，晃阿晃著。這一刻我覺得很幸福，
也讓我知道，我在惟音心目中真的很重要。
「我們先買票搭車到南投，然後再轉車。」我看著牆上密密麻麻的時刻表
說。
「到那可能要搭計程車才會到。」祺恩站在我的身旁。
「總是會到，不是嗎？」我笑著回應。
我跟祺恩買了自強號，想說這樣會快一點到達。
「好幸運，我們有位子。」祺恩看著車票，興奮的說。
「這樣在車上就可以睡一下了。」我打了個哈欠。
「妳是無尾熊喔～很愛睡覺耶！」
「我們那麼早起床，不補一下眠，怎麼可以撐到他們表演？」
「好啦，快點先去月台，不然火車開走，有座位也沒有用。」說著，祺恩牽起我的手。
我像個木頭一樣，僵硬的被祺恩牽著。
『為什麼要牽我？』這問題像跑馬燈一樣，在我腦袋裡不斷地閃爍。
「冷氣好冷喔！」
「外套給妳。」在把行李都放上架後，我拿了件薄外套給祺恩。
「謝謝妳。」
「不客氣。」
「我可以靠著妳的肩膀睡覺嗎？」當我眼睛快瞇成一條線的時候，祺恩突然問我。
「我的肩膀？」我感到有些驚訝。
「嗯。」祺恩用著水汪汪的眼睛看著我，讓人很難說出拒絕的話。
「可以啊！」我稍微喬了一下位置，讓出了右半邊的肩膀給祺恩。就這樣，祺恩牽著我的
右手，頭枕在我的肩膀上，慢慢地睡著了。問我怎麼知道她睡著了？
因為她枕著我肩膀的重量越來越重，到最後我的肩膀是完全無法移動。祺恩的髮香一陣陣
飄過來，淡淡的，會讓人感到安心的味道。
我努力克制自己瘋狂的心跳聲，車廂內出乎意料的安靜，讓我很害怕我的心跳聲會被聽見
。
『為什麼她要靠著我的肩膀睡覺？』新的跑馬燈又出現。
祺恩就這樣安心的熟睡著，她這樣的舉動，反而讓嗜睡的我在漫長的車程中，一點想睡的
慾望都沒有。
我的腦袋裡一直有東西在思考，我努力不讓我跟祺恩之間的感情變樣，但祺恩的一舉一動
，真的快讓我招架不住。
對於在我身旁的這個女孩兒，我完全沒輒。
當火車上廣播下一站是我們的目的地，身旁熟睡的祺恩，讓我有點不捨叫醒她。
「祺恩，要到站了。」我小聲的輕呼。
「對不起，我睡太熟了。」祺恩幾乎是驚醒，連忙道歉。
「沒關係，累了本來就該休息。」
「我害妳都沒睡吧？」祺恩滿臉的歉意，緊咬著下唇。
「才沒有，我睡得比妳熟，要不是剛剛有個人扛行李撞到我，搞不好我們兩個就要坐到終
點站了。」為了不讓祺恩感到抱歉，我只好撒了個謊。
「那我們要感謝那個扛行李的人。」祺恩終於笑了。
「嗯。」看著充滿笑容的祺恩，我也笑了。
我想有的時候，不要去想太多，就順其自然地走，也許結果會出現在意想不到的地方。
「一元姐姐。」小毛頭們一見到我，每個都興奮的圍過來。
「待會的表演，你們要全力以赴喔！」
「好！」小毛頭各個摩拳擦掌。
「為什麼妳總是可以帶動他們的氣氛？」祺恩好奇的問我。
「或許，我就是個長不大的孩子吧！」
看著小毛頭們蹦蹦跳跳，我真希望我能和他們一起長不大，永遠就像現在充滿活力。
小毛頭們的表演是打鼓，每個鼓都比他們重、比他們大，但是一站到場上， 每個小毛頭
都變得好有鬥志，那樣的自信在擊出第一聲鼓聲時，著實讓我的內心用力震撼著。
那是一種感動，看他們努力的神情，那種感動是會熱淚盈眶的。
「他們好厲害！」祺恩也感受到那種感動，她緊緊抓住我的手。
「看著他們的賣力，我覺得我們都輸他們了。」
「真的！」
「在夏令營裡我們教他們東西，他們把我們當成老師，但在生活中，他們才真正教給我們
實用的經驗。」
「對呀，看他們的努力，我想我們還落後他們一大截喔！」
「謝謝妳邀請我來看他們的表演，今天很有意義。」
「我只是找個人陪。」祺恩給了我一個溫暖的微笑，而她的手還是緊緊牽著我。
心跳又震了兩下，有些事情隱約在改變，它該轉變嗎？
「這就是我們今天要住的民宿？」站在一間間小木屋門口，祺恩這樣問我。
「我不知道，小毛頭跟我說這裡有他爸爸認識的朋友，我們來這裡住會很便宜。」一間間
獨立的小木屋讓我看傻了眼，他們看起來要價不斐。
「妳確定小毛頭沒開妳玩笑嗎？」祺恩也看傻了。
「應該沒有吧！」我自己也不確定。
「那我們還要進去問問看嗎？」我跟祺恩的腳像是被釘在地上，誰也沒辦法先移動腳步。
「I don’t know.」看，不是母語的話都跑出來，可見那一間間的小木屋高級的多嚇人。
「我們走吧！不然今晚找不到住的地方。」祺恩拉了拉我的手。
『如果這是糖果屋怎麼辦？等下被吃掉怎麼辦？』我內心的小一元一直在對我掙扎。
「請問……」我跟祺恩一起開口。
「我知道妳們是誰，房間都已經準備好了。」
『後面一定有壞婆婆在磨刀了！』小一元快要從我的內心跑出來吶喊了。一切順利到不可
思議，讓我覺得我們明天會被貴到把我們賣掉都不夠償還
的住宿費逼瘋。
「老闆，請問我們這樣住一晚要多少錢？」祺恩腦筋動得比我快，在老闆帶我們去小木屋
前趕緊開口問。
「友情價，一千二而已，而且包早餐，還有腳踏車可以讓妳們趴趴走。」
『一千二而已？也許壞婆婆磨刀只是為了要殺雞啦！』被俗俗價錢擊敗的小一元，開心地
跳躍去了。
祺恩跟我互看一眼，然後都露出鬆一口氣的表情。
想一想，此時的我們一定好笑到炸掉，害怕被賣掉的心情，想必好心的老闆怎麼樣也猜不
到吧！
「哇，這小木屋也太讚了吧！」等老闆一離開房間，我興奮地在屋裡又叫又跳。
「小毛頭對我們也太好了吧！」祺恩也不可思議的驚呼。
「不枉我當初幫他擦屁股。」整個人舒適地躺在躺椅上，這裡真是人間仙
境。
「妳該不會就想這樣賴在小木屋一整天吧？」祺恩走到躺椅旁，和我臉對
臉靠得很近的問。
「我……」我先是吞了口口水，「怎麼可能！老闆不是說有腳踏車嗎？我們可以騎車去附
近晃晃。」
「那就好。」祺恩把距離拉遠，離開了心臟會爆掉的範圍。
『再這樣下去，心臟怎麼受得了？』我拍了拍胸脯，心想著。
「一元，我們來拍照。」祺恩拿著相機，跟我臉靠臉笑得好燦爛。
這趟旅行，我們可以共吃一個冰淇淋，臉貼臉的拍照，甚至重頭到尾祺恩都沒有放開牽我
的手，這樣的我們像什麼？
『情侶！』心裡的小一元又冒出來甜蜜的說。我不知道祺恩的心裡怎麼想的？
或許她只把我當個女生，可以一起手牽手、一起吃份東西、一起合照的好朋友。
在愛情裡我一向沒自信，我以為只有面對惟音會這樣，沒想到遇到誰結果都一樣。
對自己的愛情勇敢，我似乎怎麼也做不到。
「在想什麼？」在即將進入深夜，我們走在回小木屋的路上，祺恩笑咪咪地問我。
「我在想，等下回小木屋要向老闆借電話，我想打給家人報平安。」
「我的手機借妳就好了。」說著，祺恩正在翻包包找她的手機。
「不用了，也不知道會講多久，還是不要浪費妳的電話錢。」
「好吧！那我先回小木屋，妳去借電話。」我點了點頭。
「老闆，你們有沒有投幣或是電話卡式的公共電話？」
「有，那邊有台紅色投幣式的電話，妳投零錢下去就行了。」老闆親切的
說。
「好，我知道，明天會早點回去的。」電話那頭的老媽不斷地用碎碎念攻
擊我的耳朵。
「你們也早點休息，晚安，掰掰。」一下子，十塊錢就沒了。正當我要轉身離開時，腦袋
突然興起一個念頭。
「打通電話給惟音吧！」
「嘟～嘟～。」電話的嘟嘟聲讓我有點心煩。
「喂，請問是誰？」零錢掉落的同時，電話傳來惟音的聲音。
「是我，一元。」
「怎麼會打給我？南投好玩嗎？」惟音的聲音顯得很開心。
「想跟妳報個平安，順便告訴妳小毛頭們的表演很精采，我們的行程也很好玩。」
「那就好，真想跟妳們一起去。」
「下次啊，下次我們一起來。」
「好，當然好。」
「然後我跟妳說……」像是打開話匣子般，我開始跟惟音說起今天所有發生的事。
天南地北的講，就連路上看到的阿貓阿狗什麼花色我都全部告訴惟音，只要電話發出倒數
的聲音時，我就立刻再投一枚硬幣下去。
「一元，電話好像一直傳來嘟嘟聲，是有插播嗎？」講了好久的電話，惟音突然開口問。
「這是公共電話，怎麼會有插播呢？」
「那嘟嘟聲是？」
「應該是時間快到了，我身上已經沒有零錢了。」
「笨蛋，花那麼多錢幹嘛？」
「我只是想趕快把所有的事情跟妳分享，我好開心喔！」
「傻瓜，謝謝妳跟我分享，我也很開心喔！」
「太好了，那妳早點休息，晚安。」
「一元。」
「怎麼了？」
「要好好照顧祺恩喔！」惟音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
「我會的。」這句話卡在喉嚨許久才發出聲。
「那就好！」惟音像是鬆了口氣，「那麼親愛的一元，晚安。」在惟音說完晚安後，電話
也咖啦一聲被掛斷了。
結束了這通電話，好像扎扎實實的確立了我跟惟音的關係，那樣親密卻遙不可及。
『我會的。』不管是照顧祺恩，還是對惟音做好朋友的位置，我對自己說。
「妳回來了喔！」祺恩坐在坐在床上亂轉著遙控器。
「怎麼一直轉遙控器？」
「因為不知道要看什麼，平時這個時間都在補習，也不知道有哪些節目。」
「電影台吧！看電影就不用想太多，一部電影可以看到底。」我接過遙控器，開始尋找電
影台。
「妳要先洗澡嗎？」
「哈，嫌棄我一身臭汗吼？」
「不是啦！我是想說妳忙了一天，洗個澡可以放鬆，而且……」祺恩急忙解釋，表情很認
真。
「開玩笑啦！」
「吼，又是我太認真了！」
「對呀，認真妳就輸了。」
祺恩假裝生氣，嘟著嘴不理我。
「那我先去洗澡了。」
祺恩還是把臉撇一邊，沒有回我半句話。
我無奈搖搖頭，拿了換洗衣服就進到浴室，等我洗好走出來，祺恩已經睡著了。
電視上的頻道是 HBO，正播著一部災難片，祺恩就握著遙控器躺在床上睡著了。
我抽起她手中的遙控器，把電視關掉後幫她蓋好被，我才到另一張單人床上倒下。
不知道認床，還是跟祺恩共處一室讓我很緊張，翻來覆去，怎樣也睡不著。一個翻身，我
翻到祺恩單人床的方向，外頭微微的燈光讓我看見祺恩熟睡
的臉，心臟不自覺又震了兩下。
從來沒想過，我會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和祺恩相處在一起，想起今天我們兩個的互動，心
裡有種很怪、很微妙的感覺在發酵。
『為什麼我的心總是會因為祺恩的舉動而反應那麼大呢？』心想著今天被祺恩牽住的手，
不由自主地趕緊抓住胸口，因為心跳又不受控制了。
『我會不會喜歡祺恩了？』腦袋突然浮現的念頭，自己都震驚了。
就在這個時候，祺恩翻了個身繼續熟睡，嚇得我心臟都快停止了。
慢慢地心跳恢復正常，我看著祺恩熟睡的臉，覺得這個女孩好美，第一次心臟不是用震的
，而是有一種叫做心動的感覺。
「早安。」一大早眼睛都還睜開，就被祺恩熱情的問候給嚇醒。
「妳起床囉？」我趕緊坐起身，抓了抓凌亂的頭髮。
「妳的頭髮也太可愛了吧！」祺恩笑著伸手摸了摸我的頭髮。我還來不及反應，只是傻呼
呼地看著祺恩。
「快點刷牙洗臉，我們要去吃早餐了。」祺恩把坐在床上的我拉起身，不斷催促著我。
「妳肚子很餓了吼？」滿嘴牙膏泡沫的我問。
「妳說什麼？」
「我說妳很餓喔？」
「還好啊！」
「那為什麼這麼急著吃早餐？」
「因為，我沒跟妳單獨吃過早餐。」祺恩站在廁所門口，眨著大眼對著我
說。
『碰碰。』心臟強而有力的震，我差點負荷不了。
「別傻住了，快一點換衣服。」
「可是……」
「可是什麼？動作快一點啦！」
「我想快，但……妳是不該先離開廁所？」我有些害羞地說。
「對喔！」祺恩吐了一下舌頭，默默地退出廁所。
「還蠻可愛的！」想著祺恩調皮鬧脾氣的表情，我就不自覺笑了。
吃完自助式的早餐，我跟祺恩把行李整理完後就出發了。
一路上，祺恩還是牽著我的手，有時候她鬆開我的手我還覺得有些不習慣。
「我們要跟這裡說再見了。」站在火車站外，祺恩感到相當不捨。
「又不是不會再來，以後還是有機會。」
「那下次妳還會陪我來嗎？」祺恩晃動著牽住我的手，期待著我的答案。
「會啊！」我用力的點頭，這句肯定是發自內心。
「太好了！」祺恩笑彎了眼睛，我的心甜甜的。
搭上火車第一件事，我一樣把薄外套拿給祺恩。
「謝謝妳。」祺恩接過外套，禮貌地說。
「不客氣。」我給了祺恩一個九十度的鞠躬。
「妳很誇張耶！」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好喜歡逗祺恩笑，用著言語、行為，只要能看見祺恩的笑，我就覺得心情會跟著好起來。
「在傻笑什麼？」祺恩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沒有。」我趕緊搖搖頭。
「欸，借我肩膀。」
「不要！」我急忙拒絕。
「為什麼？」祺恩嘟著嘴。
「因為我小氣。」我對祺恩扮了個鬼臉。
「小氣鬼。」祺恩硬是要拉著我的手。
她越是用力，我就越是反抗，拉扯之下一個用力，我朝她撞了過去，臉和臉不到十公分的
距離。
「對不起。」我小聲地說，此時的心跳震到快從嘴巴裡跳出來。祺恩沒有回我話，只是一
直看著我。
正當我想把身體抽回原位時，祺恩突然親了我的臉頰。
就在那一秒，我的身體又定格了，腦袋停止運轉，心跳也像瞬間停止，整個車廂沒有任何
聲音，只有耳朵不斷的轟轟響。
我緩緩地把身體移回座位，同時間我們都陷入了沉默。
『親我是代表什麼意思？』我的腦袋又開啟了跑馬燈。
我動也不敢動，差點連眼睛都不敢眨，直到祺恩伸手牽住我，把頭靠在我的肩膀上，我僵
硬的身體才漸漸地放鬆。
沉默就這樣一路跟隨我們，氣氛充滿尷尬跟很多的問號，這輛列車會在我們到哪裡，誰也
沒一個一定。
「到站了。」在火車即將到達我們的目的地時，我先開口說話。
「嗯。」祺恩點了點頭。
我站起身拿下架上的行李，從頭到尾都沒跟祺恩對到眼。
「妳是不是討厭我了？」在準備下火車前一秒，站在我身後的祺恩突然開口說。
我猶豫了一會兒，把兩件行李都抓在同一隻手，而空出來的那隻手就牽住在我身後的祺恩
。
「我沒有討厭妳，只是我不知道妳在想什麼。」車站的吵雜讓我有勇氣說出我心裡的話。
「我喜歡妳。」祺恩停下腳步，不願意再前進。
祺恩的聲音不大，這句話卻在我心裡按了擴音鍵，心不再沒那麼強烈震動， 反而有一種
安穩、解脫的感覺。
「我是女生。」和祺恩面對面，我說出了事實。
「那又怎麼樣？」祺恩語氣帶有自信，絲毫也不覺得這有什麼奇怪。面對她這樣的反應，
我想起了芷淳，芷淳也是這樣勇於自己的感情。
「我喜歡打球的妳，我喜歡帶領小朋友遊戲的妳，我喜歡懂得逗我開心的妳，我喜歡每次
給我養樂多的妳，我喜歡像孩子般的妳，我喜歡妳，這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嗎？」祺恩一字一句肯定的說著，像是她早就準備好的台詞，她早就想這麼
說給我聽。
「妳有沒有想過，女生喜歡女生……」
「不行嗎？」我話還沒講完，祺恩就急著反駁。
我從來沒想過，這個讓我心跳的女孩在面對感情的時候，比我勇敢多了。
「我喜歡妳，那妳呢？」祺恩臉上認真的神情，等著我的答案。我重重的深呼吸，勇氣我
在等你出現。
「我喜歡妳，我沒辦法掩飾我心跳的感覺，但我不知道我有沒有勇氣一直緊緊牽著妳？」
面對外界的眼光，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能一直勇敢？
「這就夠了。」祺恩給了我一個擁抱，緊緊的密不可分。
就這樣，我在愛情這條路上有了伴侶，牽著祺恩的手，心裡還是有著許多不確定，我沒戀
愛過，我不知道怎樣才是標準？但我知道祺恩讓我看見為了愛而勇敢，我會找回被膽小鬼
吃掉的膽子，勇敢面對我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