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列組合
0
又到六月了。
今天的天氣潮濕悶熱，最討厭這種雨要下不下的感覺，不過還好，我現在舒舒服服的坐在
冷氣房裡，一邊看著書一邊等著小薇發問，暗自祈禱著她今天最好不要問物理，我不太喜
歡現在進度的章節。
「老師，你能不能跟我一起做這章節的題目啊？」小薇突然問我。
「好啊，是排列組合欸。」在心裡偷偷的murmur，看來今天是數學，耶斯。
看著數學考卷，我大聲的唸出題目：
「第一題，今有一四位密碼，可填入0~9，試問有幾種可能？」
我用輕快的口氣說：「這題也太簡單了吧，真是汙辱智商。」
小薇竊笑著寫下答案，10000種。
排列組合跟機率是前後單元，總是一起出現的，果然下一題就來了
「承上題，請問在第一次就答對密碼的機率是多少？」
「一萬分之一」小薇秒答。
「喔不會吧，這張考卷真的很失禮，至少也勉強問個在第二次才猜對的機率啊，至少會有
一點難度，啊不然你跟我說一下第二次猜對的機率要怎麼算。」
「好我寫一下。」
聽著筆尖畫過計算紙的沙沙聲，思緒偷偷的飄走，
想到在高中的時候，排列組合是我數學課最喜歡的單元，
找出存在的所有可能對我這種有點偏執的人來說真的很重要，
不過如果今天要計算的是兩個人之間的關係有幾種，
就算排列組合是我最喜歡的單元我也是做不出來的，
可能是陌生人、同班同學、前後座交換改考卷的關係、實驗分組的夥伴、比賽輸了抱著一
起哭的戰友，或者是朋友、情人、家人，以及數不清的、在不同狀態場景下的各種關係。
「要第二次就猜對密碼其實很厲害欸。」我說。
「啊？」
1
離那段歲月過了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的幾年，但這樣的時間長度恰能使人的記憶開始模
糊，不寫下來的話，細節逐漸消逝，越是努力的回想，越是不確定。
像用手捧水一樣的徒勞，記憶從海馬迴消失的速度跟水從指縫間流盡一樣快，
殘餘的記憶碎片如同濕漉漉的手一般，讓你知道這事確實發生過，
但更多的細節呢？不記得了。
我怕遺忘這一切，盡力撿拾著碎片，試圖要拼出一個當年的原貌，
或者是說，對那時的很多事情感到困惑，
要是不釐清或是放下這一切，我覺得自己會沒辦法往前走的。
2
高中的時候，我跟一個女孩算是相當親密的朋友，就稱呼她R吧，
至少對我來說，她是少數幾個稱得上是朋友的人，
從認識到現在也已經過了幾年，
我想無論過了多久她始終會是一個珍貴的存在，至少現在我還是如此堅信著。
高一到高三，整整三年，綠衣黑裙的歲月永遠讓人懷念，
美好的不是那個年紀，美好的是與我一同攜手走過的人，
因為有他們，我的青春才會形塑成如此特別的形貌
3
不過今天要說的是最讓我在意的事，時間就快轉到高三。
準備大考的那陣子可能是因為對未來的煩悶還有不甘願吧，那時候的心情老是不太好，
課堂上老師老是在提醒大考將到，沒了一二年級那種輕鬆愉快相處的時光，
整個人總是在一個低氣壓的狀態，當然這應該是所有高三生都會面臨的，
不過有些經驗就不是人人有了。
我已經忘了怎麼起頭的，
只記得那個時候不知為何跟R的相處變得有點尷尬，這真的超怪，大概就是你突然發現這
人的頻率怎麼跟你有點對不上啊，聊天的時候陰陽怪氣的，常常說出讓我不知道怎麼接的
話。
不過現在回想，應該是我白目不會看眼色XDD
4
在有一次的下課，坐在我正後方的同學A，同時也是我們兩人的共同好友，
跟我講了一件對當時的我來講難以相信的事。
「你不知道嗎？她喜歡你啊，我以為她有跟你說」
很好，我真的不知道，而且我不知道要怎麼辦，
只能強作鎮定地跟A說會不會是誤會了啊?我想是最近大家壓力都很大吧，
然後開始說著生物老師在某一堂課提過的事，就是那種因為純女校的環境，
青春期的女生很容易混淆自己的性向之類的話，我語無倫次地講了一堆毫無條理邏輯的話
來證實我在那當下真的很慌張，上課鐘響了，轉身面對黑板，腦內思緒一片混亂，
接下來那天開始刻意避開R，
老天，那時候是十月吧，學期還不到一半欸，
天知道我那個學期是怎麼過的，或著說，我們是怎麼過的。
5
記憶有點斷斷續續，只記得一些重要的時間點，
我想對考生來說皆是如此吧，日子隨著黑板上的大考倒數越過越快，
偶爾的大事件才會在你回首那段光陰的時候提醒你。
每天重複著家與學校兩點一線，數不清的題目與重點整理，累得要死好幾次差點在通勤路
上睡過站，聽各科老師輪番恐嚇說你們這種成績上不了第一志願的。
（對了，從知道那件事以後我幾乎沒能跟R正常的說話，難得的對話往往在兩方都很彆扭
的情況下不歡而散，寫到這邊我在想會不會彆扭的只有我啊，畢竟我漸漸有認知到我就
是個彆扭的人）
就這樣冬天也到了，大概是模擬考剛結束接下來是聖誕節和跨年，
也可能慢慢習慣了複習的步調了，班上的氣氛還蠻歡樂的，
不過這完全無益於我跟R之間關係的改善。
6
我的生日照往例是跟跟聖誕節還有跨年一同慶祝的，年底總是很忙。
生日當天我很緊張，我知道R必定會有所表示，
但對那時的我來講，我不知道要怎麼處理這樣的事，我不知道R會有什麼樣的行動。
沒讓我焦慮太久，大概是第二節下課吧，她從教室的後方她的位置那，
跑到我座位遞給我一本素面的小筆記本，跟我說了生日快樂，同時要我回家才能看，
我躲開她的眼神，簡短地說了句謝謝，其實不用她提醒，以我的個性也只敢放學再看啊。
那是一本小小的筆記本，R是一個很會畫畫的人，
那本筆記本裡，她畫了我，
有高中的我，想像中以後上了大學的我，
用她纖細整齊的字，寫了「我喜歡你」
在回家路上我沒忍住，偷偷拿出來看，看的時候眼淚就掉了，還要遮遮掩掩的實在有夠白
癡，早知道就到家再看了。
隔天是聖誕節，R在我桌上放了一張她手繪的的聖誕卡片，
寫了對自己這陣子的失控抱歉的話，
我沒回應，我不知道怎麼辦，她不需要感到抱歉的，
（翻了高三時期的日記，那個時候我的感覺應該接近愧疚，不知道要如何回應她的喜歡）
跨年夜，我一本書都沒念，躺在床上看小說一邊聽廣播，
收音機傳來DJ的聲音，介紹著一首首為了這個跨年夜精心準備的歌曲，
講著類似希望明年可以更好的話，
中間穿插著聽眾的點歌，DJ唸著留言板上的訊息，傳遞著專屬於某個人的祝福。
「接下來這首是來自XX市的XX，要送給OO，想說的話呢，也快畢業了呢，接下來的日子都
要快快樂樂的，我們學測都要加油」
一首M83的《Wait》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lAwYodrBr2Q
一聽就知道是R，我拿起手機傳了一封簡訊，告訴她我很感謝，
那首歌我很喜歡，然後學測加油。
7
高三上學期就以這樣的方式結束，接下來的停課、唸書，我讓自己保持著就算沒有盯著參
考書也要看小說的狀態，因為我只要一分心，就會想起R。
8
過了一個寒假，皆對自己的學測成績感到焦慮並彼此取暖，關係突然就正常化了。
最後的結果就是我們皆慘烈的成為指考戰士，成績跟目標科系真的差太多了。
好像又回覆到高一高二的關係，變回了只會在學校胡鬧，回家不唸書淨傳垃圾簡訊騷擾對
方的無聊高中生。
下學期，大概四月的時候吧，R換了手機，也有可能是iOS系統升級，
螢幕解鎖不再是簡單地向右滑，變成要輸入四位數的密碼，
我長久以來養成的好習慣就是一無聊就會玩R的手機，
畢竟我自己的是一隻功能陽春還被我摔到常常當機的智障型手機，
我不知道密碼，對著在教室另一頭的R大叫：「欸你密碼多少？」
R在教室後方急急忙忙地喊，要我等一下，等她放好東西就衝到我旁邊幫我解鎖，
輸入的時候還刻意遮住不讓我看到，
那個時候我只隱隱感到一點點怪異，但是沒想太多。
只是以我對R的認識，她幾乎不曾對我這樣，連信箱的密碼都跟我說的程度，
為什麼這次的四個數字要刻意藏啊？
後來幾次都是如此，我終於忍不住開口說：
「你幹嘛不直接跟我講密碼啊，你知道我不看你手機內容的。」
R只叫我閉嘴不要吵，好吧。
9
反正後來，就是在某個下午，可能是某堂自習課，全班鬧哄哄的等著週末的到來，
她的手機放在牆邊充電，我正好坐在那，剛好又想玩，就蹲在地上想了一下，
輸入0602，失敗。
好，我真的知道了，1224，開了。
那當下的感覺其實很難形容，除了成功解開密碼的得意（非常屁孩我知道）
更多的情緒應該是有點想哭吧，但是我沒表現出來，
我一個華麗的轉身，以一種頑劣至極的態度對著他大笑：「哈哈哈哈，我猜到了。」
她愣了一下，可能是羞赧或是更多複雜的情緒吧，
用有點惱羞的口氣說：「你不要想太多，那只是因為這個數字組合按了很順手。」
我：「喔，知道啊，我也覺得蠻順的。」
（然後，偷偷地覺得好好笑可是又蠻難過的，我真的以為沒事了欸）
日子在準備指考的焦慮中度過，我們都考得不怎麼樣，尤其是我，
都沒能進到自己的第一志願，高中生活也就這樣結束了。
10
在閒閒沒事的暑假，
我們還是整天混在一起，在美術館發呆或是一起去某人家看電影，
但是很有默契的，誰都不提那件事。
開學前我終於換掉那隻已經不能通話只能傳簡訊的手機，新手機也是iPhone，
拿到手機的時候要設定密碼，幾乎是瞬間的的反應，
我輸入了0602，R的生日，
我到現在還是不明白自己當時的心情，
是為了紀念，還是這只是我唯一能做的一種對價的回報呢？
大學同學上課無聊的時候會玩我的手機，很喜歡玩破解我手機密碼的遊戲，
每次都猜到iPhone要鎖五分鐘，超級討厭，
湊在旁邊問我設了什麼密碼，我總是遮著不讓人看，更別說提這個意義了，
無恥的同學就會以一種促狹的態度說：「喔喔喔是不是用我的生日啊？」
通常都是沒好氣的回：「你想得美，你才沒那麼重要咧。」
這個密碼一直用到不久前，iOS系統更新，密碼設定變成六碼，
輸入新密碼的時候我考慮了很久，要不要加上年份然後沿用呢？
後來沒有，我隨便輸入了一組沒什麼意義的數字，
我沒把握R是不是已經換了密碼，畢竟她的iOS升級一向比我快，
似乎是下意識的在提醒自己該往前走了不要一直想著以前，
連自己的心態都拿不準，到底是惋惜還是純粹想紀念那段青澀歲月？
我真的不知道。
我只知道一件事，如果她的密碼還是沒換，我會把密碼換回去的。
11
「算出來了沒？」
「嗯，這裏。」
「那如果今天換成六位數的密碼，規則跟剛剛一樣，要第二次就猜對的機率是多少？」
「這有差嗎？你剛剛還敢抱怨題目無聊！」
「對啊哈哈哈，我真的蠻無聊的」
無視小薇的白眼，我大聲的唸出第三題題目。
12
猜對或不猜對都有遺憾的地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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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又六月了，不知為何突然想把以前的事記下來，蠻多細節都更動過了，我自己都不知道
要分在心情還是創作了。
對了，生日快樂。
啊還是希望她不會看到XDD感覺就會被取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