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妳啊!」
我被自己嚇了一跳，趕緊摀住嘴巴，但為時已晚，啊的尾音還迴盪在頂樓之間。
啊啊啊我在說什麼啊...我想表達的是我是很喜歡賴元可是應該是想說我喜歡賴元這個
好朋友但那句話聽起來怎麼有種趁亂告白的氣味是怎麼一回事還是說那只是錯覺那我現在
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不對這樣萬一賴元誤會了又看見我這樣子一定會覺得很傷心，這樣摀著嘴太失禮了，我
慌亂地放下手，僵硬的擺在大腿兩側，全身血流好像都衝上腦門。
不，等等，所以這麼說來，我該不會其實期待著賴元誤會吧?
不對，我在想什麼?
腦中一片混亂，我愣愣地瞪著賴元，望進黑暗之中，她同樣張大的漂亮雙眼。
不過賴元果然是賴元，她很快地垂下眼，然後仰頭鎮定地看著我的驚慌，揚起眉毛微笑
著說。
「好，我知道了。」
「?!!」我錯愕的看著她，那個，這樣算是有誤會還是沒誤會啊啊啊…
「老師也喜歡凱霓小朋友喔~」接著她有些遲緩的站起來，輕輕摸了一下已經石化的我
的頭頂，用慈愛到很虛假的語調這麼說。
老，老師?林老師啦!
沒有被當成趁亂告白，我似乎應該要開心，可是此刻我愣愣地看著她那個從容的，像是
微風一樣微笑，卻感覺自己好像突然被螺旋丸打到，強烈卻捉摸不見的氣流在體內竄動，
得了內傷，方寸大亂。
而賴元只是伸伸懶腰，邁著比平常緩慢有節奏的腳步越過我，走到圍牆邊，也不怕危險
的將上身前傾，長長的黑髮垂落下來蓋住她的半邊側臉，融在黑夜裏面，顯得捉摸不定。
「欸，我覺得，這個牌子比較好喝，下次都買這種的。」她看著遠方這麼說，用帶著笑
的，百般無賴的語氣，一邊把手裡的啤酒一口氣喝完。「嘿嘿，我覺得，我好像有點醉了
，我們下去了吧。」
那樣帶著笑的語氣聽起來好甜，可是，就是怪的不得了。腦中一片混亂的我遲疑了半晌
，忍不住走到她後面，輕聲叫了一下她的名字，卻其實不知道到底要怎麼辦，只是覺得，
不應該就這樣放她下樓。
「賴，賴元。」我輕輕推了下她的肩膀，見她毫無反應又搖了搖她。
「吭?」她咕噥一聲，卻始終沒有回頭看我。「你先下去吧，我吹個風醒酒，等下再去
找你。」
或許我也醉了。
不知道是哪來的靈感與神力，我一個大步走到她旁邊，不由分說地硬是將她拽過來，扳
正她的頭，盯著她倔強的表情，好像在抵抗什麼似的，咬著下唇，眼睛睜的大大的，幾乎
像是在瞪我。
語氣的怪異，說是喝醉也就算了，可是，她的表情騙不了人，不知道為什麼，看到她這
樣，一股憤怒與疼痛就蔓延上來。
「你心情不好對不對?」回過神來時，我已經大力地抓住她的手臂，用粗魯的口氣這麼
問。
「很好啊。」
「騙人。」
「幹嘛騙你?」
「不要這樣反問我，反正我就是知道你騙人!」
「妳兇什麼?我說，很好，妳有聽到嗎。」怎麼說，是真的醉了嗎?或者真的是心情不好
?賴元的不耐煩實在太不自然，太…太惱羞成怒了。
「好啊，林醫師，妳有喜歡幫人家治療的熱忱是不是，很喜歡幫人家下診斷是不是，那
診斷依據呢?嗯?」
她一個猛勁湊到我面前，好聽的聲音帶著我從沒聽過的挑釁。
在昏昧的微光之中，她蒼白的臉龐因為慍怒與酒精而脹的很紅，酒味混著她好聞的氣息
拂在我臉上，也一併地將她的浮躁不安擴散進我本來就已經很混亂的腦袋。
「妳這個星期每天都去游泳，游完泳就做實驗做實驗讀書讀書讀書，上課的時候沒有跟
任何人說一句話，一天到晚掛著那種虛情假意的笑不知道想騙誰?如果心情沒有不好，妳
會放任自己喝成這樣嗎?
賴元，妳是不是把我當笨蛋?還是你根本沒有把我當成好朋友?你明明，你明明就心情不
好，卻什麼都不跟我說，問你你還裝蒜!每次都這樣!說出來有這麼難嗎?還是說，是我惹
你不開心所以妳不敢跟我說?妳說了，我就會盡量改啊，妳幹嘛不講?這樣算什麼最好的朋
友啊?!」
她微微吸了口氣好像想說些什麼，卻一個不穩歪斜了一下，醉態百出的有些狼狽，我從
來沒看過這麼脆弱的她，我趕忙扶住她的手臂，這樣的賴元，要怎麼對她生氣?
「我說了，你就會回應嗎?」她楞楞看著我，自顧自地低聲說，然後笑起來，好像想當
成自己沒說過一樣。
「呵呵，林凱霓，妳真的，比想像中的還要了解我耶。」不等我回答，她順勢把頭靠在
我肩膀上，輕聲笑了起來，用仰角瞅著我，伸手輕柔地摸了我的臉一把，眼裡茫然的溫柔
足以讓整個拉普蘭凍原都長出青草。
「好，妳人真的很好，可是，我們下去了好不好。」
「不好，除非你承認你心情不好。」我用軟化的語氣說。
「好，妳好棒，答對了，我心情不好。」
「然後呢?妳還要講什麼?」
「講什麼?」她又吃吃笑了出來，微溫的頭顱在我的肩窩轉動著，不愧是賴元，防衛心
真重，喝醉了還那麼盧，嘴巴緊的要命。
「講妳不開心的原因。」可惜的是，今天我林凱霓也是吃了稱砣鐵了心的，哼。
「不要，我承認了，所以可以下去了。」她抬起頭來試圖走開，卻反而被我一拉就倒在
我身上，雖然賴元高了我幾公分，力氣也比我大，可是喝多了的她，卻完全無法反抗我毫
無章法的鉗制。
「不行，妳快點說。」
「妳，是，要，我，說，什，麼?」
賴元甩著晃著被我抓住的手腕，發現掙脫不開，於是有些惱怒的說，可是全沒有辦法維
持平時的冷淡和殺氣，潮濕的聲線好像帶著一抹氣急敗壞的哭腔，像是鬧彆扭的小女生。
「為什麼一定要我說?為什麼?干妳什麼事啊?」
「因為，妳那麼愛面子，如果妳不跟我說，那一定也不會跟別人說，明明就這麼不開心
了不是嗎?為什麼不說?」
「我!妳!」她一個猛勁甩掉我的手，跑到離我幾步的圍牆邊轉身瞪著我，視線灼灼，怒
氣與殺氣騰騰朝我撲過來。
「好啊，妳就這麼關心好朋友，這麼想要幫我心理輔導是不是?我告訴你。」
她說著，音量漸漸大起來，那不顧一切的模樣，竟然莫名地讓我有點害怕。在這之前，
賴元她，從來沒對我發過脾氣。
就跟阿泰一樣。
「沒錯我心情不好。我就是氣我自己為什麼那麼賤看到妳為了別的男生難過我也難過，
我就是氣我自己為什麼要對你這麼好然後眼睜睜的看你和別人在一起還要幫妳出主意，我
氣妳為什麼明明約會招數這麼爛還有男生會想跟妳在一起，我氣我自己就連妳這麼笨這麼
遲鈍我都覺得可愛，我氣我自己為什麼要這樣毫無意義的討好妳，我氣我自己沒有辦法不
看到妳不聽見妳，我就是沒辦法不喜歡你而妳卻永遠都不會喜歡我!林凱霓，我暗戀你，
暗戀的很痛苦，都是妳害的，妳要覺得得意或者噁心可以!這就是你要的答案，妳滿意了
高興了嗎?」
然後，她蹲在地上，安靜地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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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頭想到賴元高中時代曾經對著學姊說:不要浪費別人的好。
覺得她真的是有點令人心酸。
祝大家開工大吉實驗順利我們下周末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