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結婚了：）禮拜六晚上有空嗎，想親手拿喜帖給你。」
上個禮拜手機傳來牧之的簡訊，沒想到萬人迷牧之也要踏入婚姻了，
和牧之的男友見過幾次面，和她一樣優秀、正直、有禮。雖然我和
牧之的友情並不濃烈，但細水長流地保持到現在，每年吃一兩頓飯
交換近況，淡淡的交情，卻很自在。牧之的美麗優雅從來都沒變，
和她見面卻不曾讓我想起高中生活，因為我和牧之的時間軸是並行
延續的，上了大學、出了社會，我們仍以適度的陪伴參與對方的生
活。不像庭庭，在我心裡彷彿一直是個高中生。
大二時我擔任系女籃隊長，時常為了占球場早起出門、忍受曝曬，
偶爾才會有幾個學妹陪我。我不因此覺得累，比起高中只有牧之陪
我打球，大學能找到這麼多人一起打球讓我開心極了。那年參加系
際盃還碰上牧之，她們系隊初期就被淘汰，她因此得了空閒來幫我
加油。
「聽說你們系打進季軍賽了，我特地過來看，果然你在。現在是隊
長啦，好厲害。」牧之紮起捲捲的馬尾，穿上白色無袖球衣，耀眼
更勝平常，我可以感受到周圍頻頻送來關注眼神。
「只是我任勞任怨肯占球場罷了，我不是打最好的，哈哈。你這樣
來看比賽，我上場會有點緊張。」我一邊和牧之聊天，一邊運球維
持手感，再半小時就開賽。
「別緊張，不然我等等躲草叢偷看好啦。」牧之難得露出俏皮的一
面，拍拍我的肩膀安撫我。她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四下張望，我本
來真以為她在物色草叢，但她不知尋找什麼不著，頭歪了一邊，問
我：「咦，庭庭沒來看你比賽？我以為她也會來，她很喜歡看籃球
比賽不是嗎，你們很要好，沒告訴她呀？」
「啊。」完全沒想過會被問到這個問題，我心臟簡直快停止，運球
也差點掉了；我雙手捧起籃球，語塞兩秒，勉強擠出一句話，「她
很忙吧，就沒特地說了。」我假裝毫不在意，但刻意看向遠方的樹，
不敢對上牧之的眼睛。
「好可惜哦，沒關係，我等等把我們系隊上學妹全帶來，幫你們加
油。」牧之點點頭，笑得很溫暖。「等等就要比賽了，你快回去準
備吧，加油喔。」
「好，掰掰，別忘了帶你的啦啦隊。」對她揮揮手，我轉身回球場
繼續熱身。不知為何心空了一半，牧之剛剛問什麼，怎麼有點想不
起來。
最後，那次比賽我打得荒腔走板，大輸特輸，只拿到第四名。
禮拜六和牧之約在中山站的美式餐廳，整家店都布置紅色元素，十
分熱鬧，我推開木質大門，牆壁懸掛Chuck Berry彎著腰彈吉他的照
片，以及令人最鍾愛的那張Patti Smith掛著細領帶、左肩披著黑色
西裝的經典封面。音響正唱起Aretha Franklin輕快的“Since You've Been Gone”，
「Speak your name and I feel a thrill...
I just get so blue...
Take me back,consider me please...」
周六晚上擠滿客人，我走進店裡沒看到牧之，來來回回兩次，終於
在隆隆的背景音樂中聽到牧之叫喚我的聲音。「我在這裡、在這裡，
快過來！」我轉頭尋找牧之，原來她坐在窗邊角落，修長的身影站
起來興奮地呼喚我。「看我剛剛遇到誰，我讓她一定要來跟我們一
起吃飯，是庭庭耶，真的真的好久不見了！」我現在才注意到，牧
之身旁還坐著一個女孩，她抬起頭，一雙眼依然圓圓的，但沒有我
熟悉的開朗笑容，她嘴角勉強牽扯抬起，像是笑著又不敢笑，無可
逃避對上我驚愕的臉。
Aretha Franklin高亢的嗓音漸歇，取而代之的合音層層疊疊，重複
輕唱，幫我問著：
「Why'd you do it?
Why'd you have to do it?
Why'd you do it?
Why'd you have to do i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