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波特蘭, 1960 - 2

作者: pinktooth (阿發)   2015-05-10 23:26:31
「你知道我是誰?」
握在門把上的手一頓,那人轉過身來瞪著她,語調輕緩的可怕,臉上的表情竟有些猙獰

「既然你不是李維,那就會是個能夠高超易容又膽大包天的人。」她垂下視線,把玩著
手裡缺了角的杯子。「就這個點來說,是有個嫌疑人選,或許吧。」
門再度被砰的一聲關上,那名假冒的李維狠瞪了她一眼,沉著臉快步越過她,砰的一聲
關起另一扇門。
該怎麼辦?那女人想幹嘛?這裡可是她的住處啊,何況她跛了腳,那兒都沒法去。空中還
殘留陌生的清淡花香,竄進鼻尖將她的思緒攪成一坨糨糊。
女人任性且不由分說的舉動除了讓「嫌疑人選」更加確定之外,就只帶來更多的疑惑與
混亂。
不,為什麼她得離開,落荒而逃可不是成熟鎮定的行為。聽著浴室裡傳來略顯粗暴的碰
撞聲,布瑞德焦躁的嘆了口氣。
該死的,為什麼她料的到眼前假扮成李維的人是誰,卻料不到那人為何不就轉身離去,
對於自己該怎麼做更是一點頭緒都沒有。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的,窗外下起了瑞雪,輕柔的像與羽毛,隨著入夜後漸漸轉強的風
勢在夜空中紛飛。布瑞德,或者雪萊,對著天空,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超自然場景而發愣了
幾秒,然後死瞪著浴室的門幾秒,最後垂下頭盯著手裡充滿刮痕與茶垢的玻璃杯,焦躁的
深吸口氣又嘆了口氣,不耐地仰頭,將杯中的冷水一飲而盡。
那女人跑進浴室到底要幹嘛?布瑞德按著發疼的膝蓋,又嘆了口氣。
不管。等一下仍然硬下心來把她趕走吧,何況,她又能對自己怎麼樣?
電視上的夜間國際新聞還在播著英國前首相恩斯特造訪美國的後續報導,電視上出現的
那個人此刻就正闖入她的浴室,動機不明,這感覺真是怪透了。
空氣莫名變的稀薄,她以為自己的心早已麻木不再為任何人起漣漪,為何此刻腦中卻一
片混亂,光是那個人正待在浴室裡的事實就讓她無法再多思考任何事情,心臟猛烈跳動著
太過誠實。
還沒想出一個具體的方法,浴室的門又再度被砰的一聲打開,那抹人影就這麼大步流星
的來到她面前。
眼前的伊莉莎白.恩斯特已經不是記憶中的年輕,卻又和電視上看起來的太過不同。微
微豎起的眉毛總是搶先一步透露主人的衝動,那雙久違的冰藍色大眼正一如過去那般直勾
勾的望進她,帶著一點憤怒強勢,卻又閃爍著類似害羞不安的光芒,光是這樣的眼神就足
以讓人迷倒,忘卻今夕是何夕。
而那頭微濕的金色長髮被隨意的撥到後頭,露出光潔的額頭,顯然剛費心洗過的臉還帶
著一點水光,儘管膚色在微弱燈下都顯得蒼白,還多了幾條細紋,卻仍美的不可方物,甚
至添了一些優雅溫柔。而她細長好看的手指此刻正抓著雪萊才用來擦過臉的毛巾,讓她不
禁一陣尷尬。
「你…」眼前的伊莉莎白死瞪著她,好看的唇以嚴厲的陌生的方式緊抿著,一點開口的
意思也沒有,最後還是她先認輸的撇過視線,任零碎的語句太過不體面的佔據空間。
「到底想要什麼?」然後,她深吸了口氣,艱難開口。「我想,閣下大概錯估情勢了。

「這問題容我原封不動還給你。」伊莉莎白仍然站著,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冰藍色的瞳
孔在不甚明亮的室內看來更深沉些,那眼神並不犀利,卻也沒有一絲侷促,乾淨好聽的聲
音因著歲月的關係圓潤沉著了些,在這陋室裡有如天籟,而聲音的主人似乎一點也沒有發
現自己與這裡的不搭。
難以對付的腳色。布瑞德在心底判斷,同感覺一陣苦澀流過喉頭。
然後那道聲音繼續在頭頂響起,急促了些,像是哽了什麼東西。
「對那場爆炸沒有記憶?那麼,總不是連自己是誰都忘了吧?」
 
 她楞忡地抬眼,對上那道視線-冰冷之下卻蘊藏著足以將人灼傷的火焰,像是要一次將
她所有的回憶喚醒,將她冰封的心防徹底燒熔。
 「雪萊.貝德,你不要告訴我,你忘了有個人深愛著你,可能會為你的死去而肝腸寸斷
…而你,該死的,就為了那短短幾秒的爆炸,可以把我們之間的事丟個一乾二淨嗎?」
「我在醫院裡醒來的時候,英國已經成為一個民主國家了。」
如果被那樣真切的喚著名字還絲毫不為所動,那麼那人肯定是沒心沒肝了。
 短短幾十秒的沉默彷彿有幾年之久,雪萊.貝德最後仍然迴避開了話題與視線,以年久
生鏽的嗓音緩緩開口。
「一切都不再一樣。我成了廢人。一個飛行員竟然跛了腿,視力模糊…我猜這或許比死
還嚴重…如果你知道飛行幾乎等同於我的生命的話。
而原本確定的事似乎不再確定,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些什麼。那場爆炸必定犧牲了很
多人,哪門子的英雄會那樣傷害無辜?什麼樣的革命需要靠著一個意志不堅的人來成就?無
論你們覺得我做了什麼,在我看來,那不過只是想把過去-包括我在內,一併終結,如此
而已。
還有瑪莉…
最後那個早晨,我們在維多利亞塔下面巧遇。說我自作多情吧,那個瞬間我才明白,她
這樣的傷害我,利用我,甚至置我於死地,是因為她最初就明白,她無法得到我的愛。
或許我有機會挽回,或許沒有,但最後我就這麼把她給炸死,連句抱歉都沒說。如果我
兩同歸於盡,或許還會對她比較公平,可是沒有。
你不會知道我多麼想死在那一刻,永遠是那個你愛著的人。可是沒有。」
她深吸口氣,抬頭,再度對上伊莉莎白那道太過懾人的視線,那張臉此刻布滿陰翳,山
雨欲來,即便再強壯的戰士在這氣勢之前都要退讓三分,卻熟悉的幾乎要叫她眼眶發酸。
這女人不管過了多久,還是學不會真正隱藏心意。
但有些話就是得在這裡說清楚。
「我知道你一定覺得我在扯些狗屎。可不管你愛不愛聽,事情就是這樣了。」
「很抱歉,你愛著的那人確實死了。眼前的我已然不同,一點也不值得你浪費時間…知
道嗎?不管等上多久,你都等不到那個人了。」
「你知道嗎?我才不管你和莫德雷有什麼過節。你她媽的在我面前告訴我這一切對她多
不公平,那我呢?嗯?我不要,拿這種屁話搪塞,是有多看不起我?我要愛誰在誰身上浪費
時間還要你批准嗎?」
似乎是怒極反笑,伊莉莎白歪了歪脖子,勾起嘴角,輕笑一聲,然後伸出她優雅白皙的
掌,一把掐住雪萊的脖子,死瞪著她。
「或者你就這麼告訴我,說,我的等待對你來說一點都沒有意義。說啊,說你就是徹底
死了,眼前的我一點都不讓你心動。」
「就說你是被寵壞了。」雪萊跟著輕笑一聲,臉上卻毫無表情,只是抬眼對上她,一字
一句說的清晰。「你就是期待死掉的人沒死,受過的傷都不會留下遺憾,而你愛著的人也
會剛好愛著你,是嗎?」
「好,我會說,你相不相信是你的自由。伊莉莎白,你早不該浪費時間,你的等待或者
你對我做的一切根本沒有意義,我不需要,聽到了嗎?我不需要。」
伊莉莎白.恩斯特沒有開口,只是站在原地任由冰冷的沉默蔓延在室內,下頷微微動了
下,像是在磨牙,那道視線,那雙冰藍色銳利的眼底寫滿憤怒與無可置信,像是要將她的
身體憑空燒出兩個洞。
越是猛烈的風暴,那之前的氣氛越是死寂。
有那麼一秒,她幾乎要以為伊莉莎白即將失控,對她大吼或者一把將她拽到牆上之類的

但是沒有。
伊莉莎白只是又動了動下顎,然後以緩慢到有些僵硬的動作伸出右手,從胸前的口袋掏
出一個東西。
「好,那也沒什麼好說的。就當我這次來,是拿回我不小心丟掉的東西。」
那只懷錶。
那只陪著她一起赴死,一起撿回小命,一起度過這些煎熬的日子的,由伊莉莎白親手送
給她的懷錶,此刻正靜靜躺在她前任主人的掌心上,在室內微弱的燈光下反射溫柔高貴的
光芒。
無暇去多想為何這女人能夠在她的枕頭底下找出那只錶。下一秒她回過神來已經發現自
己將伊莉莎白一把用力的釘在牆上,架在那瘦削轉子上的手腕用力到指節都發白,另一隻
掌則精準掐在那細白的脖頸上,指腹甚至能感覺到上面有條微微突起的疤。
「還我。」頭顱裡像是有火在燒,她大口喘著氣,顳顎關節緊咬著,幾乎是從牙縫裡吐
出字句。
但那隻手仍然沒有放鬆。而那可笑的國際新聞恰巧結束,片尾正是英國外交部長與前首
相出席某種會議的畫面,窗外的瑞雪不知何時已然下的猛烈。
「不要逼我。」她鬆開箝制,後退一步,搖搖頭。「把我的東西還我,然後你回去你偉
大的生活。這個世界上我最不需要的東西,就是你的救贖,現在,離開我的生活。」
「對不起。我不該這樣測試你的。」然後她看見那個一向高傲的伊莉莎白.恩斯特強忍
住什麼似的對她扯出一個自以為友善但其實難看的微笑,低下頭,以帶著濕氣的嗓音低聲
開口。
 「這只是假的。我不知道你的那只在哪裡,我保證沒動過它,真的。對不起。」
 接著女人拉了拉被扯皺的襯衫,快步往門口走,只丟下一句。
 「這次我會很有耐心的。」
  
漆黑的夜空中飄滿雪花,像是她的心頭紛亂。
她對著空蕩的室內與被謹慎關好的門猛力嘆了口氣,在餐桌邊坐下來。
現在你又是布瑞德了。
不,不是,你誰都不是,只是個傻瓜。該死的,她本來就不應該出現把一切平衡再度打
破。
再不用做戲給誰看,她頹然癱在椅子上,將頭埋在掌中。緊閉蒙塵的窗外,雪還不停下
著。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費力的驅使麻木的腳,扶著牆站起,走到床邊,那只懷錶果然仍好
好地躺在枕頭底下。
她看著窗外的大雪發了一會的楞,然後往門外走去。
老舊到幾乎成為危樓的教師宿舍裡只有雪萊還住著,房外就是一條長直的走廊,盡頭是
窄小的玄關與大門。
此刻在那扇玻璃門前,就著外頭雪地反射進來的微光,伊莉莎白.恩斯特正蹲在地上,
將頭埋在臂彎裡,無聲的痛哭著。
作者: dust1000 (dust1000)   2015-05-10 23:40:00
作者: purple987 (修寧)   2015-05-10 23:47:00
作者: shenyuf (什麼才是永恆)   2015-05-11 00:11:00
QQ
作者: ookami030 (奧卡米)   2015-05-11 00:11:00
百般滋味在心頭
作者: wendyyang   2015-05-11 01:0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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