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情人節快樂(雖然晚了一天) , 我最近好偷懶...
38.
和語悠借了車，帶了外套，把鑰匙放進包包裡頭，心中惴惴不安，我趕緊出發。
在每一個紅燈亮起的路口，我還是不死心，撥了好幾通電話給妳，卻始終沒有回應。
好不容易到了妳家附近，剛下車，冷風就迎面襲來，
我打了個寒顫，小跑步起來，到了大門口，急忙按了幾下電鈴。
如我所料的，依然沒有回應。
我猶豫了幾秒，還是決定取出包包裡的那副鑰匙。
我不是沒想過妳會一個人躲起來。
反而，正因為我原本就很擔心，妳有可能會徹底封閉自己，
我才暗自把妳家的鑰匙打了個備份──儘管心中的罪惡感很深，還是咬著牙做了，
可我卻沒想過，結果，妳竟然連家也不要了，直接逃得遠遠的。
我怎麼就那麼傻呢。
一個人若是真想躲著這個世界，誰也無可奈何。
空無一人的屋子。
我在大廳發愣了一會兒，回過神之後，走到我們曾一起住過幾年的房間門口。
輕輕轉動喇叭鎖，沒想到妳居然沒把它鎖上，門就這麼開了。
不禁想起，重逢之後，我們曾有過的那次對話。
──「妳什麼時候開始習慣鎖門的啊？」
──「我原本就習慣鎖門，是妳來住之後才不鎖的。」
──「是哦……我可以進去看看嗎？有點懷念欸。」
──「不要，我不想。」
那時的我，面對妳直白的拒絕，尷尬的不知如何是好，只好轉移話題，
嘴上不停和妳閒聊著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心裡頭卻很是落寞。
儘管有點良心不安，我還是忍不住，走了進去，開了燈。
這房間整體來說──也許是因為那份記憶也已經很久遠了──和過去沒什麼差別，
可我卻一眼就看見，那個過去只有我才會使用的書桌上，擺著的本子。
那個，我根本不可能明目張膽地擺置在觸手可及的地方的日記本，
儘管當時離家倉促而慌忙，我也能肯定，我的日記當時一定被我藏得好好的。
從高中之後就記錄著我的生活，儘管大學時期比較忙，偶爾還會使用的日記，
不知何時，也不知是誰，把它從書櫃裡的一角中，拿了出來。
……除了妳還可能有誰呢，把我的日記給翻出來的人。
妳都看過多少裡頭的內容了，當時的妳又有著怎麼樣的心情？
那份我早已查覺，卻放任它滋長，於是年年月月益發濃烈的情感，
我曾以為，時至今日，我只有在最最心痛，完全無法負荷的地步才不得不讓妳知曉，
那一年的離開是如此，年初的放棄亦是，如果不是無路可退了，我只想把它放在心裡。
當年的我隱忍著避而不談，只為了維持和妳的友誼，
後來的我裝得好像一切都已事過境遷，只為了不讓我們再一次走散。
可從沒想到，或許，那些我未曾說出口的，妳其實全都看在眼裡。
也許妳一直都明白，妳之於我的意義，那時候是，如今也是。
所以畫面支離破碎的那一天，妳才會跟我說，妳早就知道了，可妳不愛我。
所以妳才會在被求婚的時候下意識地朝我這看過來，才會問我，是不是會離開妳。
既然這樣，又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為什麼要在我下定決心要放棄妳的時候，卻又讓希望之火重燃，
為什麼要在我下定決定要保護妳的時候，卻又一走了之……
妳明明知道啊，我會陪著妳的，我想要陪在妳身邊，為什麼要這樣離開……
我就這麼望著那本日記，失神地站了許久，直到手機鈴聲響起，
才終於把意識從無止盡到讓人難以喘息的疑問中拉了回來。
「妳到底到了沒啊？」語悠的聲音聽來有些不悅。
「到一陣子了，她不在這……」
電話那頭嘆了口氣，「妳根本忘記我有跟妳說到了之後要跟我報平安吧。」
「……忘了。」好像有這麼一回事，她擔心我車開得太快，「對不起……」
「算了。」她沉默了幾秒，然後輕聲說：
「她不在的話……妳早點回來吧，明天不是還有班？」
「……嗯。」
掛掉電話後，我走向前，拿起沉甸甸的回憶，別無選擇，離開了妳家。
在那之後，我驗證了那日，看到妳不在家時就產生的不祥預感，
妳再也沒有出現，電話始終是關機狀態，就這樣人間蒸發了。
我問了好幾個共同好友，如我所料，妳沒和任何人連絡。
妳就這麼消失了，在妳最脆弱的時候，妳選擇一個人躲了起來。
不願意接受任何人的幫助，甚至連我也排除在外。
一想到這一點，我就又氣又心疼，只能後悔，當初不把妳看緊一點。
語悠很擔心我，儘管我表面上看起來沒什麼事，她還是常告訴我，
不要壓抑自己的情緒，想說話可以找她；要我想開一點，妳總有一天會回來的。
而她的確很了解我，起初，我只要靜下來一想到離開的妳，胸口就悶得生疼；
可她不曉得的是，我沒有堅強到能壓抑住情緒，我只是為了讓她放心，
不論我在一個人的房間裡流了再多的淚水，也不會哭出一丁點聲音。
有好幾個夜晚，我捲著被子，趴在床上細細翻閱自己寫下的一字一句，又哭又笑。
回憶那麼滿，有依然歷歷在目的，也有幾乎已經從記憶裡淡去的。
大部分我都一頁頁地翻了過去，只是仍有一些片段，我不禁停了下來，
想著當年的自己是怎麼樣去看待這一份感情，又想到此刻，心頭的感受很是複雜。
這一個冬末春初，是最最難熬的一段日子，
冰冷刺骨的空氣，和臉上未乾的淚痕，一同帶走了太多溫度。
然而，就像當年從妳家搬出去的我一樣，時間總會慢慢沖刷掉心裡深藍色的悲傷，
遍布烏雲的天空慢慢轉變，儘管仍未放晴，至少不再是灰濛濛，絲絲陽光了透進來。
生日的幾天之後，我收到妳寄來的明信片，或者應該說是生日卡片。
「 林忻忻，生日快樂。
我已經好多了，你不用擔心我，也不要找我。
我還在努力。等我好了就會回去找你。
記得要等我。 2014.03.18 陳念薇 」
儘管寄件人那欄寫著妳家的地址，想必是怕我跑去找妳而刻意為之，
但能得到妳的消息，我已經很珍惜了，也終於稍稍放心了一點。
在那之後，妳像是和我約定好了一樣，總在每個月月中寄一張風景明信片給我。
裡頭總是短短兩三行，簡短地告訴我妳正在努力，讓我不要擔心。
最後一句總是固定不變，不斷地告訴我，記得要等妳。
看著那簡單卻直接了當的五個字，我輕輕笑了，眼角卻變得有些濕潤。
妳這個傻子。
就算不用妳說，我也會在這裡等妳回來啊。
語悠有兩三次，幫我把妳寄來的明信片轉交給我，
感覺到我的心情已經不像最初那麼沉重，她甚至還調侃了我一番。
「她怎麼老是在信的結尾叫妳記得等她啊？有沒有這麼怕妳被拐走？」
「妳幹嘛偷看啊。」我無奈地伸手接過明信片。
「才寫幾行偷看一下不會死啦。不過老實說，我覺得她白擔心了。」
我的眼睛放在妳的筆跡上，沒打算思考語悠的話：「妳在說什麼？」
「我說，妳從以前就一直為她守身如玉，難道妳都沒告訴她嗎？」
「……吳語悠妳真的很無聊耶。」
我慢半拍才反應過來，用手上的紙拍了下她的頭，好氣又好笑。
我一直在等妳。
捱過最寒冷的冬天，經過百花爭妍的春天，渡過陽光燦爛的夏季，
我依然等著妳，始終等著妳。
我不曉得妳什麼時候回來，可是我知道，我會一直等，等待到那一天的到來。
九月天。
為了慶祝語悠被小小調薪了，我們約好十號這天我下班之後先在家裡等她，
等她回來以後，我們一起去買點什麼，在家裡配酒邊吃邊聊。
語悠快下班時，卻又突然打來說她男朋友要請吃飯，叫我趕緊去洗個澡出來會合。
在浴室裡頭，我隱約聽見有人打開大門的聲音，以為是語悠就沒想太多，
於是當我回房間梳妝完畢之後，打開房門時剛踏出一步時，我就這麼定格在原地。
「林忻忻，好久不見。」
躲在側邊的人驀地給了我一個緊緊的擁抱，然後這麼說。
我的腦袋一片空白，身體也彷彿不是自己的，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妳似乎很不滿意我的反應，鬆開了我，雙手扣著我的肩膀將我向左轉了些，
和我對上眼的那一刻，瞳孔裡先是微微的吃驚，而後才轉為讓我又愛又恨的戲謔。
妳的嘴角勾起那抹從來就不溫暖，卻如此熟悉而讓我想念不已的笑容，
我還來不及反應，唇上就傳來如同秋天微風般清涼的觸感。
那是個蜻蜓點水般的吻，卻停留了許久，動作明明那般輕柔，渾身卻像觸電一樣發麻。
時間彷彿靜止流動，直到妳緩緩挪開，嘴角勾起的弧度又上揚了些。
「居然這樣就不哭了，以後乾脆都用這招。」
妳說，然後將始終扣著我肩膀的雙手鬆開，不太溫柔地撫過我臉頰上的兩行淚。
我失笑，心裡一陣悸動，想說些什麼，卻只吐了這三個字：「陳念薇……」
「欸，忻忻。」妳牽起我的手，一如往常的冰涼，卻暖了我的心。
「…嗯？」
「妳知道今天什麼日子嗎？」
我想了幾秒，腦袋一點都不管用，直接棄權：「什麼？」
「我們認識十年的日子。」
妳抿著唇，臉上是我從未見過的笑容，我幾乎覺得妳有些難為情，
還沒來得及用雙眼好好補捉這個畫面，妳卻微微偏過頭，繼續說了下去：
「還有，我們在一起的紀念日。」
「……妳、妳說什麼？」我愣了好一陣子才這麼問。
妳看向我，似乎被我這個模樣給逗樂了，笑了出來：「我說，今天是妳的初吻紀念日。」
「才不是這個……」我覺得自己臉紅了，「妳再說一次啦妳剛剛說什──」
「我說，」妳笑得那麼自信而迷人，「林忻忻，跟我在一起吧。」
「念薇……」
「妳沒有說不我就當妳答應了。」
妳的左手一把攬過我，「雖然我也不准妳不答應就是了。」
我終究還是哭了，淚水灑在妳的懷裡。
和以往無數次哭泣不同，這一次，是因為幸福。
「別哭了。我回來了。」妳輕輕說，手掌在我的後腦勺一下下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