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紅光（四）
從喬晹的口中，我才知道喬玨並不是個光空有一副好皮囊的富家小姐，
她從小就是精英學校的優秀學生，
考大學時，更是頂尖名校景華大學金融系的榜首，
不過由於這場車禍，喬晹早已幫她暫時辦了休學，等今年九月再回學校重讀大一。
於是，我便成了遊手好閒，成天無所事事的大小姐，
一開始我還對這樣的生活感到很新鮮，
但日子一長，也不免有些厭倦，
而且隨著走入喬玨的角色時間越長，我的疑惑便越來越多。
根據我自己原先的猜想，
雖然我不瞭解喬玨的性格，
但像喬玨這樣集美貌、家世和好成績於一身的女孩子，
就算性格有一些刁蠻任性，或者不好相處，
身邊應該還是會聚集不少朋友，
但是無論是在醫院，或是出了院之後，卻從來沒有任何朋友來探望。
而且，在我出院以後，
喬晹說我的舊手機在車禍裡毀了，給了我一支全新的手機，
但卻連號碼也換成全新的，我打開手機的通訊錄一看，裡面只有喬晹一個聯絡人。
綜合以上種種，我才意識到，
我對於喬玨這個人的所有認識，都源於喬晹的描述，
而喬晹雖然一直說希望我找回記憶，但卻好像又刻意地在讓我和過去切割，
這底下的隱情雖然讓我感到好奇，但我卻一點也不想挖掘，
她既然不想說，我便不去探詢，
只想安於現狀，安於這個每天能和喬晹朝夕相處的現狀。
「小姐，妳在廚房幹什麼啊？」吳媽看見我在廚房，急急忙忙地跑了進來
我仍然專注在眼前的麵糊，回道：「沒有啦，就想烤點餅乾給姊送過去當下午茶」
吳媽在喬家待了二十多年，從小看著喬晹和喬玨長大，
待我完成了所有步驟，將餅乾送入烤箱後，
才發現吳媽一臉不可思議地站在旁邊看著我。
我一邊擦手，一邊對著吳媽道：「怎麼了嗎吳媽？」
吳媽有些尷尬地笑著，擺了擺手道：「沒什麼，只是，小姐妳什麼時候會烤餅乾的？」
吳媽的問題讓我愣了愣，我只想到給喬晹烤餅乾，
以前為了賺錢，幾乎什麼樣的工都打過，其中在一家蛋糕店做了五六年，
烤餅乾對我來說自然是嫻熟無比，
卻忘了身為富家千金的喬玨大概根本沒進過廚房。
不過我也很快神色如常地笑道：
「這幾天在家沒事，就上網看了些食譜，
剛好看到家裡有材料才想說試試，吳媽一會也幫我試試好不好吃」
吳媽這才露出了理解的笑容，我也才鬆了口氣。
我拿著烤好的餅乾，在吳媽的堅持下坐上了喬家司機的車，
一路開到了喬氏大廈樓下，
其實對喬氏大廈這個地方我一點也不陌生，
因為在出事前，除了白天的正職工作之外，
晚上我就在喬氏大廈兼職做清潔工。
在車禍醒來時我會覺得喬晹眼熟，也是因為清潔工作都是在晚上，
我又是負責高樓層，而喬晹向來都很晚離開，
在打掃時也曾遠遠地看過她幾次，
雖然從來沒有和她真正四目相對，更沒和她說過話，
但是圍繞著喬晹的故事和喬家的八卦，卻是幾乎每天上工時都不絕於耳。
一來到喬晹辦公室的樓層，
前臺秘書見到我便立刻急著進去通報，
但她才一進喬晹辦公室，我面前便走來了另一個有點年紀的婦人，
一臉又是驚惶又訝異地對著我道：
「妳怎麼會來這裡！妳不是只對妳的電影感興趣，跑來這裡做什麼？」
我自然是認不得眼前的婦人，但我想她必定是認得我的，
可能是喬家的某個親戚，於是拿起餅乾在她眼前晃了晃，
不以為意地回：
「我來給喬晹送點心」
誰知道那婦人卻突然歇斯底里地對著我吼：
「一定是妳！喬晹那賤人一定是為了給妳卡位，給妳留位子，才逼走我們喬華！」
我還沒反應過來，那婦人卻抓住我的肩膀，用力地搖晃著我的身體，
繼續吼著：「妳這個煞星！妳出車禍怎麼不乾脆死了算了！」
見那婦人如此激動，我先是愣了楞，
但在社會打滾多年的經歷讓我知道這種時候絕對不能示弱，
本能地保護起自己，立刻用力地掙脫了她，用著不輸她的狠厲眼神瞪著她，
語氣冷漠地道：
「真可惜，我現在好得很。
還有，妳罵我可以，但妳要是再用妳那比大亨堡還厚的香腸嘴，
說一句喬晹的壞話，妳就給我小心點」
婦人顯然十分驚訝於我的反抗和辱罵，
往後退了兩步，眼睛也越瞪越大，
那婦人還沒來得及再開口，喬晹就皺著眉走到我們中間，
一把將我拉到她身後，語調清冷地道：
「小玨，怎麼能對大伯母這麼沒禮貌？
大伯母不好意思，小玨之前出車禍，大概是不記得您了，
不過您怎麼說也是長輩，和一個小輩拉拉扯扯的也不好看吧？
還有，喬華離開是因為他盜用公款，我念在親戚一場，讓他自己辭職，
不想弄得太難看，這點您問大伯就知道了。
但如果，您再隨便將小玨牽扯進來，那我就不確定離開公司的是不是只有喬華了」
那個看來是我大伯母的婦人，
被喬晹這段話說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卻又無言以對，
後來便被跟在喬晹後面出來的那個中年男子給拉走了，
我想那個中年男子，大概就是喬晹口中的大伯，
也是喬家八卦的另一個中心人物，謀劃奪權的喬兆謙。
一場鬧劇隨著他們的離開而落幕，喬晹看著我張口欲言，我卻先開了口：
「吃餅乾吧？剛出爐就帶過來了，再不吃就冷了」
喬晹也點了點頭，將我領進她辦公室，不忘提醒秘書泡一壺紅茶。
「妳不會想知道大伯母為什麼對妳那麼兇嗎？」
喬晹看我對剛才的爭端仿佛毫不在意，
反而是一心張羅著餅乾和紅茶，忍不住問道。
我這才想起來自己是喬玨，
照喬晹的描述，是個性格內向、沉默的孩子，
在碰到剛才那樣的情況的時候，斷然不可能像我剛剛那樣惡言相向，
頓時理解了喬晹的疑惑，有點心虛地回：
「喔，嗯，我想，可能是以前我做的不太好，得罪了她吧」
喬晹一手撐著頭，一手握著茶杯，嘴上雖道：
「妳沒做錯什麼，不記得也好，大伯父一家的事，也沒什麼好記得的」
但從她的眼神裡，我可以看出她的若有所思，於是便立刻轉移話題道：
「妳不是說要帶我吃大餐跟逛街嗎，
結果我出院到現在這麼久了，妳每天都這麼忙，
我今天人都跑來了，妳下班一定要帶我去逛街」
喬晹這才想起她堆積如山的工作，於是讓我自己用電腦或看看書，
等她下班我們就去逛街吃大餐，
我隨手抓了一本書坐在沙發上，但心思卻全在認真工作的喬晹身上。
我不是對剛才的爭端毫不在意，
只是在意的不是那女人罵了我什麼，
而是想到外傳的流言雖然或許有誇大的成分，
但看來喬兆謙一家確實是有奪權的動作，
而喬晹到底又承擔了多少？
想到以前打掃到十一二點要收工時，
喬晹辦公室往往都是亮著的燈，
在我心裡，
第一次對喬晹這個無時無刻都在發光的光源，有了心疼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