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她大我兩歲，用女孩來稱呼她好像不太適合，可是如果叫她柑橘姐姐的話，又好像
是某電視台裡騙小孩的主持人。
認識她已經好幾年，公司裡不同部門的同事，身上總有股淡淡清新的柑橘香味，每次和
她講話時候，都覺得多吸幾口氣今天的維他命c就補充完成。
今年的人事變動讓我們成為同部門不同業務負責的夥伴，開放式的辦公室只隔了一條走
道一個同事，就是頭一抬起來可以隔著電腦的空隙看見她有時笑彎的雙眼，有時皺眉和
客戶溝通。
有一天在工作的空檔，經理又剛好去開會，她突然問辦公室的大家一個心理測驗，大意
是選喜歡的顏色和不喜歡的顏色，測出一個人的個性和愛情觀。大家逐一說出答案，聽
到分析也說準，我選擇出來的個性分析很準，我問她那她呢？她說她的答案跟我一樣，
其實全部的分析我忘了，只記得其中一個：對於身邊的人的表現很敏感。
至於愛情觀我的分析有點類似控制慾很強、傲嬌之類的，我聽了直皺眉，她笑著說我也
覺得這不像你。
在公司裡沒出櫃的我總是推說沒交過男友，那麼，妳怎麼會覺得沒有愛情經驗的我會如
此直覺的搖頭，而妳也這麼認為呢？
成為同部門的同事後不久，公司來到一年一度的交流活動，也就是各分司各派人至總公
司分享交流，為期三天兩夜，成員則由各部門推派，而她的業務之一就是負責我們分公
司的交流活動，我們部門一直以來都是由經理決定人選，不過人事變革後，今年經理決
定由抽籤決定，而我就抽到了這個狀元籤。
大部分的人並不想要參與這個交流活動，畢竟要事先準備許多簡報，還要拋下自己的工
作進度，這也不是我第一次參加，不過這一次因為柑橘女孩，我發現自己默默的期待了
起來。
雖然經理說她也要去，而且她和柑橘女孩同一房。
和我同房的是原本同部門的老同事，不過因為種種原因，我和柑橘女孩同一車，總公司
派了小巴來載我們，座位很多，大部分的人都一個人坐兩個位子比較寬敞，柑橘女孩和
我隔著一個走道，路上我們交談不多，我從窗戶的反射看見她不時的拿著手機打著字，
和她老公傳著line吧，我想。
我常常在想，我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又因為什麼原因一直注視著她呢？
有一天她走過我的位子旁，有一個閃亮的東西引起我的注意，我往那亮光看去，原來是
她戴在無名指上的婚戒。
心裡湧上的那陣酸，讓我徹底了解到原來我有這麼在意她。
同部門之後多了很多相處的時間，有時候遇到case被刁難或是有些小感冒，她也會私下傳
line關心我，她回line的速度不快，我卻時時盯著手機等她回應，有時耍笨她自己說笑了
出來，心情整個很好；本來臉書久久才發一篇動態的我，卻開始幾乎每天分享自己的生活
，因為我發現她幾乎都會在我每個動態都會按下讚。
這真的是一條不歸路，因為當我發現按讚的幾十個人裡沒有她時，總是一陣失落襲來，腦
袋裡轉著，那麼現在的她在做些什麼呢？
比起我，她的臉書更是好幾週才會有一篇動態，而且幾乎都她老公發的文然後tag她；於
是我開始不自主的一直將她的動態頁面往下拉，看著她相簿的每一張照片，甚至點進她老
公的頁面。
有次我們一起去拜訪客戶，路程上聊了起來，才知道原來她老公是她高中同學，愛情長跑
後結了婚，卻一直膝下無子。
我不敢多問，去年她請了流產假，堅強的她還是自己到公司請假，我無法想像這樣的傷痛
還要承受眾人同情的眼光，但她總是露出笑容謝謝大家的關心。
從其它同事口中得知，她是多麼喜歡小孩子，多麼渴望有自己的小孩。
所以我應該把這份情感藏得好好的，不是嗎？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到了總公司，我們一起開會一起簡報一起用餐，她是我們的負責人，忙東忙西的，連飯都
沒辦法好好吃，我幫忙把菜挾好，『謝謝，你真貼心。』她笑著說。
第一天在簡報中度過，晚上大部分的人都跑去旅館附近的夜市晃晃，下個月要參加路跑的
我決定去附近的公園慢跑，跑完之後我在臉書上打卡說口渴得緊，沒多久有通沒有在通訊
名單裡的號碼打了過來。
『喂~要不要幫你買喝的啊？』原來是她。
「好啊，聽說入口那攤的木瓜牛奶很好喝，幫我買一杯半糖的吧。』是不是對妳的感覺也
應該從減半開始呢？
於是我輸入了她的手機號碼，也是因為如此有了她的line。
在旅館大廳她拿了飲料給我，卻堅持不收我的錢；進了房間和我同房的同事直嚷著今天伙
食好差要出去吃宵夜，我說好哇那多找些人，於是我line了柑橘女孩。
加上了公司另一名男同事，我們四人搭上計程車去了一間居酒屋，邊聊邊吃，默默也到了
凌晨三點，其實隔天還有更多的簡報和活動，但可能話閘子一開，可能坐在她的對面，可
能她的笑容，可能她身上淡淡的清新柑橘香味，可能……
明知道不會有可能的，不是嗎？
回旅館的車程不遠，初夏的涼風吹來舒服，司機好像趕下班似的狂奔，她有些緊張的抓住
我的衣角，我遲疑了一下，握上她的手，用口語跟她說不用怕快到了，她點點頭。
她後來跟我說小時候出過車禍，所以很怕開快車的人，雖然她有駕照，卻也完全不敢開上
路。
隔天的簡報我完全忘了有什麼，只記得我們開始有默契的一起行動，初夏的正午氣溫開始
飆高，即使有空調還是令人感覺悶熱，尤其在我們不經意的碰到彼此時，我總覺得自己的
體溫高得隨時要爆炸。
有時是手臂，有時是她談笑間搭上我的肩，有一次走在路上我們還不小心的差點十指交扣
。
就是手自然的擺動卻頻率對上了，我低聲說了聲抱歉，她卻一點也不在意，也許對她來說
，女生間的肢體接觸好像沒有界線。
公司裡她有幾個和她很要好的女同事，有一個很會撒嬌的，總是每天幫她拿便當去熱，中
午再幫她拿到桌上，而她也總是滿足那愛撒嬌又愛吃甜食的女同事，三不五時就買了點心
給那同事，愛撒嬌的女同事也很愛抱著她說話，我有一次見到她們倆抱在一起，開玩笑的
說原來她還有玩偶的功能，『肉多才好抱啊！』她說。
「要說肉多還輪不到妳。」我說，順帶一個白眼。
而柑橘女孩，跟另一位女同事更幾乎是形影不離，姑且稱呼這位女同事為小玉好了，小玉
算是公司裡頗有人望的員工，柑橘女孩剛來公司時可以說是小玉一手提拔的，她們倆後來
成了姐妹淘，人事變革後她們在不同部門，業務上卻是平行的相關單位，常常可以看到小
玉拿著卷宗來找她，兩個人親暱的互動總讓我在腦中有著許多小劇情………
但我當然知道她們都是貨真價實的異女，在我看來些許曖昧的互動對她們來說就只是女孩
間的親蜜而已，而非親密。
但喜歡女生的我，已經無法否認喜歡上柑橘女孩的我，要怎麼讓自己無視於她的肢體碰觸
呢？
第二天晚上我和同房的同事又買了一堆滷味，兩個人根本吃不完，我line了柑橘女孩要不
要一起來吃宵夜？『當然要！』她回了我笑臉。
柑橘女孩洗完澡過來，她繞過我的床，坐上另一張床，我們三個人隔著兩張床間的小桌吃
喝，這是我第一次看見她戴眼鏡，戴上眼鏡的她看起年紀又輕了些，去年她將長髮剪短我
還覺得有些可惜，不過及肩的長髮也很適合她。
忘了聊些什麼，好像是公司的八卦吧，她總是笑著聽我們說，卻鮮少貢獻八卦，但我想她
應該有一肚子她姐妹淘們的小故事，卻是個非常盡責的求密者。
我記得有一次我們在茶水間聊天，她問我家人會不會催我結婚，我說當然會啊，她問我怎
麼回應，我笑著說我眼光太高，目前沒看上眼的囉！
她當然不是第一個問我這個問題的人，但其它人總是說不要太挑啦，好男生很多啊，某部
門的誰誰誰、某公司的某某某或是某客戶的公子……每個人都會熱心的要幫我介紹男生，
但柑橘女孩只是和我一起抱怨過年時三姑六婆的七嘴八舌。
也許她只是尊重我的隱私和選擇，但我卻隱隱約約感覺到，也許聰敏如她，應該有感覺到
我是喜歡女生的吧。
三天的交流活動結束，回到公司時大家都累攤了，第三天的她因為出了點狀況有些動氣，
沒看過她生氣的我卻覺得有些好笑，「欸我覺得妳火氣有點大。」我偷笑。
被我這麼一說她才發現自己好像有些失態，不好意思的說應該是沒睡飽，「唉呀真抱歉妳
沒睡飽好像是我的責任……」
『可是跟你們聊天很開心啊！很過癮！』她認真的回答我。
日子在一件又一件的case以及無止盡令人白眼的客戶和長官中度過，柑橘女孩的脾氣很好
，即使和她同組的同事總是扯她後腿，也沒見過她不耐煩，幾乎每天都是她最晚離開辦公
室，我問她這麼晚回家老公不會生氣嗎，她說老公通勤的地點有些遠，都還比她更晚回家
。
雖然我們的業務不同，但我會主動幫她分擔一些工作，她總是客氣的不停向我道謝，有時
回家後會特地傳line來，某天早上上班時，看到桌上有一盒巧克力，上面貼著張紙條：
謝謝你的拔刀相助，讓緊繃的日子裡不那麼令人難受。
柑橘女孩
我在茶水間裡跟她說謝謝她的巧克力，她太客氣了，她只說你吃巧克力吧？
「當然，我什麼都吃。」
前陣子我被一個龜毛的客戶搞到連加好幾天班，其實不怎麼生氣只覺得無奈，我想也許是
柑橘女孩離開辦公室時總會關心我幾句，而我也覺得讓她不是最後一個下班有些自以為的
不那麼罪惡。
『欸你還在加班嗎？』柑橘女孩傳了line來。
「剛到家。」我傳了累攤的的圖。
『好辛苦。』
「沒有妳辛苦，妳還有豬隊友。」
『還好啦，我一個人也做不完。』
「容小的一拜，妳的包容心實在太驚人。」如果我跟那人同組應該會立刻離職。
『你保重身體啊，別感冒。』我最近鼻水流得多。
「妳才要保重，都瘦了(真羨慕)」
『是真的瘦了，不過我覺得你不要太瘦比較好。』
「為什麼？」發福之後她是第一個叫我不要太瘦的人。
『因為你瘦下來的話應該會有很多困擾吧！』
「蛤？這是經驗談嗎？」
『工作已經很忙了，不要讓辦公室有更多人來找你』
柑橘女孩，妳這樣叫我該如何拿妳是好呢？
但我也感覺到了，妳最近開始對我保持一些距離。
妳問我說沒想過要把頭髮留長嗎？我說習慣了短髮，心裡卻也涼了一截，到頭來妳還是像
其它人一樣，覺得女生的樣貌該是普羅大眾認為的那樣嗎？工作上了軌道妳也終於正常下
班，我總是東摸西摸的想和妳一起走到停車場，妳卻要我先走妳要慢慢收東西。
是啊，敏感如妳的柑橘女孩，是否也用著軟釘子讓我認清現實呢？
如同妳那閃亮卻令人心酸的婚戒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