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Novembre 5 - 30 (完)

作者: ShyLes (人家會害羞 (拉板匿名ID))   2014-11-07 19:10:07
 十一月五日,西敏宮,早晨七點。
 早晨的天空不見陽光,只有一整片的灰,風不大,卻冷得讓人抖擻。
 這天氣與一年前的同一天出奇的相似。雪萊和一群跟自己一樣將在今天典禮上接受表揚
的軍官坐在休息室裡,看著清晨窗外快速捲動的殘雲。
 房間就鄰接著西敏廳,寬敞採光卻不佳,也看不見汙濁卻總能讓她安心下來的泰晤士河
。人群總讓她不自在,何況,瀰漫在房間裡興奮與緊張的氣氛也使她覺得格格不入。
 離典禮開始尚早,雪萊安靜地站起身,步出坐滿受勳軍官的休息室。
 這就是她一直遠遠望著的那大鐘塔。雪萊沿著走廊走到盡頭,對門口的衛哨點了點頭,
安靜的走到外頭,抬頭一看,矗立在眼前的赫然就是大笨鐘。
 她模糊的想起那個初夏清晨,廣播系統被切斷,她第一次冒著生命危險,打開宿舍的窗
探出頭的那次。
 是不是越靠近總越感覺迷失呢?她若有所思地抬頭看著仍忠實運作的鐘塔,此刻它並不
像印象中那樣輝映著金燦燦的晨光,也失去了霾害之中的朦朧感,老舊的塔上布滿空氣污
染造成的痕跡,一切似乎都不像記憶中那麼美好。
 「在想什麼?」
 恍惚之中,莫德雷有磁性的嗓音在耳邊響起,雪萊嚇了一跳,轉頭一看,原來她一直就
坐在入口旁的台階上抽著菸。
 早晨風大,她半瞇著眼,和雪萊望著完全相反的方向,目光遙遠。
 第一次感覺,莫德雷也蒼老了起來。
 而莫德雷也很久,沒有在意自己的想法過了。
 「沒什麼,只是想透透氣。」雪萊遲疑了半晌,最後只是縮了縮肩膀,微笑著,伸手撥
過被風吹亂的瀏海。
 「今天馬爾頓預定發表演說的地方叫做西敏廳,是這座西敏宮裡歷史最悠久的部分。」
 莫德雷定定地看著她半晌,半垂著眼,又吸了口菸。「在很久以前,議會與國王都還在
的時候,國王會在每年的這個時候坐著馬車,從南邊的維多利亞塔進到西敏宮,然後在上
議院的議事廳主持議會開幕。」
 想要恢復光榮傳統是嗎?這話題讓雪萊有些不愉快地眨眨眼,卻又莫名地感覺這畫面與
對話內容並不和諧。
 眼前的莫德雷獨自坐在台階上抽著菸,少去了眾人的烘托,以及那抹總是掛在嘴邊,從
容而危險的笑容,在印象中總是顯得壓倒性而巨大的她,此刻看起來甚至有些單薄了。
 「我父親,和李維的父親,或許曾經一起出現在那裏面過,一起在開幕大典時起立等待
國王就坐,可能還說過話,有些交情…」莫德雷自顧自地說著,嗓音因為風的吹拂顯得有
些飄渺,突如其來的開啟她從沒想過的話題。
 「可以的話,我也不想為難她。我該感謝你讓我有個理由放她走。」
 為什麼要突然在這清晨裡,獨自甩開那些願意擁戴她,聽從她的人們跑出來,且又突然
提到李維與父親呢?
 雪萊突然有點可憐起莫德雷來。
 身為家中不受寵的孩子,還是個私生女,莫德雷想必很小就已經習慣靠自己的積極與實
力搶奪自己想要的東西,她或許也敬愛過自己的父親,嘗試著與詹姆士和伊莉莎白好好相
處,卻發現自己始終不過是個局外人。
 她或許也曾經欣賞雪萊,或是李維,最終卻還是發現自己離他們很遠,而圍在自己身邊
的嘴臉卻算計深沉的令她討厭。
 或許她也會和自己一樣,在某個清晨裡醒來時感到脆弱而困惑,不明白為何世界會變成
這樣子。她或許也會自我厭惡,發現想要的總是沒有人給,而汲汲營營得來的,卻又顯得
可笑而生起自己的氣來。
 你是否也曾,有那麼短暫的一瞬間,思考著要回頭呢?
 「我,瑪莉,我想過你那天在會議室裡說的話。」雪萊吞了口口水,和莫德雷一起抬頭
看著尖聳的維多利亞塔。
 「可是,最後我還是覺得,我其實不想要計較誰會輸誰會贏,也不想要當什麼強大無可
批敵的大國國民。
 我不想被誰踩在腳下也不想將誰踐踏。我只想當我自己,和大家一樣,過著自己想要的
生活,不要太窮也不用太富裕,不用擔心因為說了什麼話被抓,就算失去了殖民地,也可
以因為別的事情而抬頭挺胸的走路。」
 「是嗎?」莫德雷難得的顯露出迷濛的模樣,最後雪萊卻在她眼神裡看見平時的機警精
光,她優雅的伸展軀幹,站了起來,微微歪頭看著雪萊,表情不復脆弱,眼神與語氣帶著
幾近凌厲的失望,說著就要轉身踏上台階離去。
 「我知道了。如果你退縮就算了,就當作沒這回事,你也照常做你的特技表演吧。」
 那眼神幾乎教雪萊愧疚而憂傷了起來。
 雪萊反射性的摸了摸那把藏在腋邊的刺刀。她明白自己的身手或許靈活,但並非頂尖,
而一向行事謹慎,行蹤成謎的伊斯頓,連莫德雷都束手無策,唯一能夠行動成功的機會,
也不過是伊斯頓親手將勳章別上她的軍禮服上的那一瞬間。
 此去應是永別了吧。
 「嘿,瑪莉。」雪萊對著那離去的抹背影微微揚聲,看著莫德雷在自己幾公尺之外的距
離轉過頭來。
 她定定望進莫德雷的視線,微笑起來,溫和而靦腆地,彷彿她們第一次見面。
 「很抱歉我的愛沒能讓你變成更好的人。雖然這樣說似乎太過狂妄,但我仍想,跟你說
聲對不起...」
 她頓了一下,然後輕聲開口。「你要記得我曾經深愛著你。」
 出乎意料的,莫德雷並沒有不屑的拂袖而去,卻也沒有驚訝的走過來,只是站在原地,
逆著晨曦之中,那雙深深凝視著她的眼顯得太過透明蒼茫,以至於那幾公尺的距離似乎有
著千里之遙。
 「沒有什麼好道歉的。畢竟,我也沒能真正擁有你的愛過。」
 然後她勾起嘴角,給了雪萊一個意味不明的笑,以她慣常那樣帶著野性與平衡感的方式
揮了揮手,轉身離去。
 這會是場盛大的典禮。按照行程的安排,雪萊與其他在戰爭中立下功勞的軍人們會在九
點許接受表揚,然後是一部有關戰爭勝利的慶祝影片,接著馬爾頓會在上午十一點開始發
表演說,宣布重啟議會。而那「計畫中」的雪萊則會在接受表揚之後馬上乘車前往營區,
在十一點半起飛,開著M-44劃過西敏宮的上空,為典禮畫下完美的句點。
 整場典禮,尤其是馬爾頓的演說,會被廣播系統強制在全國各地放送,好稍微平息民怨
,讓馬爾頓換取一點時間重整旗鼓,掌控局面。
 馬爾頓大概是這麼盤算的,但當然,那些豺狼與禿鷹們也會有各自的企圖,而雪萊懷疑
這些演說還能騙到多少怨氣四騰的百姓。
 典禮時程有些微的延宕,而穿著全套筆挺的軍禮服也並非舒服的差事,在休息室裡雪萊
開始有些焦躁時,負責維持流程順暢的傳令官終於再度踏進休息室,面無表情的將第一批
受獎的人們帶出走廊。
 雪萊盡力維持鎮定,捏緊微微冒汗的手心,跟在隊伍之中,準備進入大廳…
 直到她看到等在門前的兩名檢查人員以及旁邊擺放著的金屬探測儀。
 想當然耳,他們都被事先告誡過不可攜帶任何危險物品進入,連身上任何的金屬配件也
不被允許,然而莫德雷並沒有事先告訴她會有此一關。
 她困難的吞了口口水,等待前方的人們一一排隊通過安檢程序。
 毫無疑問地,金屬探測儀會在她經過時響起,而要是他們發現自己身上帶著一把刺刀…
 「貝德中校,請往前。」
 她舉步維艱地踏向穿著粗糙襯衫領帶,禮貌微笑著的士官,給了他一個無害地微笑,步
上前,等待探測器響起。
 那警示的嗶嗶聲似乎也開啟了腦子裡的某種開關,靈光一閃的瞬間,她從容地停了下來

 「是我肩膀裡的子彈,以前受的槍傷。」她無辜的張著一雙大眼,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攤手。「該不會要我脫衣檢查吧?」
 「這…」伸手將她攔住的士官似乎猶豫了起來,放下手臂,和同伴交換了個眼神。
 想當然耳,現場就只有雪萊一名女性,也沒有足夠隱密的場所,要做什麼脫衣檢查根本
不可能。
 何況,看他們的眼神裡的為難,雪萊馬上明白自己的演技足夠逼真,而這件事也並非沒
有蒙混過的空間。
 「老實說,我知道一個比較好的方法。」雪萊眨了眨眼,輕鬆而帶著安撫意味地緩慢開
口,試圖多拖點時間。
 「這個肩膀裡的子彈呢,是為了莫德雷中將受的傷,你們不妨去問她,我想她可以用人
格為我擔保的。」
 其實,她也沒說謊,雪萊的肩膀裡確實有顆子彈,而要不是莫德雷派去的那幫走狗跑到
南邊的丘陵逮補她,自己也就不會受了這樣的傷。
 她臉不紅氣不喘,一派自然的說著,一邊著急的打量四周的狀況。
 終於,就在此時,走在前方的傳令官皺著眉頭疾步走了過來,看那風馳電掣的氣勢,要
不趕快把這事兒解決,這兩人麻煩可就大了。
 再說,把莫德雷這名號抬出來,再怎麼不識相的人,也該了解自己的靠山有多堅實了吧
?
 「不用了,我們絕不敢懷疑莫德雷司令的人格與中校您的英勇。」士官迅速的在傳令官
走過來前伸手將還在低聲作響的探測儀給關掉,對著雪萊露出一個充滿歉意的微笑。
 「不好意思失禮了,請繼續往前吧。」
 「辛苦了。」她無辜的微笑,邁開大步趕上前方的隊伍。
 於是刺客雪萊.貝德就這麼穿著她筆挺的軍禮服,揣著一把早已磨的尖利的刺刀,在雄
壯的軍樂聲中,從容而大搖大擺的踏入西敏廳,等待伊斯頓的到來。
 
 
 雪萊的等待並沒有持續太久,幾分鐘之後,在司儀的指示中,觀禮人員與受勳人起立向
正笑容滿面,徐徐走進廳裡的伊斯頓致敬。
 他沿著紅毯經過兩排的人群,步上台階,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雪萊總覺得,在人群之中
,伊斯頓似乎特別轉頭,對自己投來銳利的一瞥。
 儀式開始,她面無表情的邁開步伐,走上前去,走向等在前方的伊斯頓,以及冷冷在旁
觀看的莫德雷。
 這只是一場秀,除了在正確的時機拔出刺刀放進正確的地方之外,她不該為了任何細節
掛心,也不該再有任何情緒。
 可是,該死,這男人為何要如此直接的盯著她?他在想些什麼?他是否看穿自己的計謀?
他知道伊莉莎白的失蹤是雪萊做的嗎?
 在伊斯頓含笑的注視下,她一點都沒聽進司儀冗長的宣讀,只聽得「恭請司令授勳」,
禮官走向前來而伊斯頓以他細長蒼白的指捏起起綏帶,緩緩向自己靠近…
 她繃緊了垂在身側的右臂,感覺左脇下的刺刀正靜靜等待見血。
 就是現在。
 為了安全起見,車子上的軍方車牌被拆掉,車窗也貼上了反光的材質,但或許今天並不
如自由英國想像的,出現大量抗爭的民眾,起碼,車子一路上都平穩而迅速的行駛著,沒
有遭到任何阻礙。
 這就是事實,事實是,自由英國不過就是空有太過崇高理想,卻並不真正理解人民的天
真組織。
 雪萊僵硬地坐在車內,緊緊捏著拳頭,胸前還別著那枚勳章,在昏暗車內反射微弱光芒

 在那台上,她緩緩經過莫德雷,站定在伊斯頓面前…
 她曾經有機會殺了這兩個其中之一。是的,伊斯頓不會料到自己有此勇氣,而莫德雷更
不可能料到那把藏在脅下的刀會往自己刺去。
 只要把其中一個人殺死,她就能夠向另一者有所交代,就可以…
 為什麼?
 她明明應該要行動的,卻只是在最後關頭撇開視線,任由伊斯頓替自己別上勳章,然後
垂頭喪氣的返回原位。
 她雖然明白自己一向軟弱而怯懦,卻不是沒見過什麼打殺場面,更不曾在任務裡失手。
何況,那兩個人沒有什麼理由值得她同情,讓她心軟哪。
 她有那麼多理由,也早已做好萬全的準備…
 不,或許她從來就沒真正做好覺悟。從頭到尾,她就意識到自己有殺死莫德雷或者伊斯
頓的選擇,卻始終沒有做出決定。
 為什麼?
 為什麼她該死的會在那關頭退縮?
 最重要的是,失了手之後的結果她從沒預期過。以為沒有未來的她此刻安全的坐在車內
,竟然感到茫然不知所措。
 即使莫德雷真像早上說的那樣,不在乎自己放棄完成任務,但那之後,她勢必也會失去
莫德雷的信任,再也沒辦法在軍中立足。
 另一方面,即使還沒注意到,伊斯頓遲早會發現伊莉莎白的失蹤與自己有關,這下子更
是死無葬身之地。
 而伊莉莎白…
 伊莉莎白…
 她閉了閉眼,莫名的感到些微的寬慰。至少,不管自己今後的下場會有多悽慘,伊莉莎
白都會被鬼鴞帶領的普利茅斯之獅搭救往安全之處。
 畢竟那三十名蒙面仔在今天結束之前都將聽命於自己,不會有人去向莫德雷報告,再別
說莫德雷今天根本不會有心情聽。
 至於自由英國那邊,雪萊十分肯定,在伊莉莎白與她見面之時,就已經有人在跟監,以
他們的能力,加上自己的刻意放水,要獲得囚禁伊莉莎白的地點易如反掌。
 一旦知道伊莉莎白的被關在哪裡,鬼鴞一定會趁著今天的混亂把她給救出來的。一定,
畢竟,鬼鴞和自己這樣貪心又懦弱的可憐鬼不同,鬼鴞一直都善良而勇敢,忠誠而知足,
眼裡只看的見她心愛的組長…
 沒問題的。
 所以,在今天結束之前,或許自己即將遭受橫禍,伊莉莎白也會帶著對自己的恨意繼續
活著。
然後或許,她會發現,即使如此努力的呼喚著人民,今天的街道上也仍然悄聲無息,而感
到失望,從此沉寂。
 太好了。或許後世將會把自己打為罪人,或許人民會因此憎惡著她,但這都沒關係了。
她所要求的,也不過是一點點卑微的愛與安全感。
 「大隊長,你怎麼看起來臉色不大好?」胡思亂想之間,負責駕車的士兵轉過頭來關心

 「噢,沒事。」耳邊傳來熟悉嗓音讓雪萊嚇了一跳,轉頭才發現,負責開車的是機械兵
羅傑。
 怪了,試飛在即,這小子該有別的事要做,怎麼會在這裡開車?
 她盯著一頭燦爛紅髮的羅傑,發現他除了神色疲倦之外,似乎並沒有什麼異處,而車子
一如計畫中的開往基的,一切都很平常。
 是自己疑心病太重了,或許只是臨時找不到人開車過來罷了。
 她勉強的微笑,收起太過混亂的情緒,未免羅傑起疑於是硬要找話聊地開口。
 「原來你還有這個刺青啊?」
 「對啊。」羅傑順著她的視線,瞟了右上臂一眼,笑瞇了眼。那是一隻黑色羽毛,有著
紅色大嘴與腳掌的鳥,那圖樣古拙,卻意外適合羅傑。
 「這鳥叫蠣鴴,因為我嘴巴大腿又粗,所以家裡和玩伴都這樣叫我。我離家之後就刺了
這個在身上。」
 「這樣呀。」提到家這個字眼,讓雪萊一時間又不知該如何開口。這在時代裡,總有人
會因為什麼嚴重或微不足道的原因而失去家庭,雪萊就是其中之一。
 或許羅傑只不過是被父親毒打一頓而翹家,於是家這個字眼對他而言也並不特別私密,
但雪萊寧願不再碰觸相關話題。
 「呃,那,在營區的時候記得要藏好,被發現可能有點麻煩。」最後她只是微微板起臉
。「以後別老是惹麻煩了,不是誰都會罩你啊。」
 「其實我知道大隊長對我很好。」羅傑愣了一下,隨即轉過頭來,又是那個毫無心機的
燦爛笑容。「您放心,以後不會了。」
 「那就好。」她有些不自在的輕咳一聲,低頭看著自己的手。
 「隊長,說故事嘛。」然後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也絲毫沒感覺氣氛有何異常的羅傑
笑咪咪的開口。「上次瑞奇的故事還沒說完呢。」
 她有些混亂的看著那張單純毫無心機的臉孔,歪了歪頭,最後在他燦亮的眼珠下微微笑
了。
 「好吧,嗯,後來,有一陣子德軍戰力吃緊時,瑞奇開始熱中於自殺武器的研發,例如
說一種類似日本特殊攻擊機櫻花的Fi-103R Reichenberg對地飛彈。
 這種飛彈有火箭推進,速度極快,巡航時速可以達到650公里,尤其在人力控制下,以
更快的速度往地面俯衝,幾乎沒有地面的炮火能夠摧毀這種飛彈…」
 車子緩緩開進基地,羅傑降下車窗與衛哨打了個招呼,而雪來自顧自緩慢的說著,似乎
已經無視於羅傑的存在。
 「身為計畫的推手,瑞奇自己就是自殺攻擊的自願者,也參與了十次的試飛,雖然這樣
的構想最後在德國的起死回生之下失去用武之地,但無可否認的,瑞奇的確有著超乎她那
嬌小身軀的勇氣,而這計畫若真的能夠實現,勢必能夠造成可怕的效果。」
 「隊長,我不喜歡這故事,這個女的把自己的勇氣用在錯的地方了。」羅傑將頭探回車
內,平穩的將車開往機堡,時間不多,M-44該已經裝檢完畢,等著雪萊執行任務。他皺著
眉頭瞥了雪萊一眼,吞吞吐吐地開口。
 「而且在飛行前講這個故事好像…不太吉利…」
 一般而言,飛行員總是有很多迷信,甚至還會在飛行時配戴幸運物或者有自己的幸運動
作。雪萊自己沒什麼感覺,但為了避免同僚的不快,平時是不會說這些話的。
 「嗯。」但此刻她只是無意識的應了聲,想起什麼似的。「嘿,等等,可以先載我到指
揮部嗎?突然想到我有東西忘記拿了。」
 羅傑困惑的看了她一眼,然後安靜的調轉車頭,拐彎繞往另一個方向去。
 與去年十一月五日一樣多雲的天氣,中午十一點,由雪萊.貝德中校駕駛的M-44c原型
機在塔台的指示下,急速升空,往倫敦方向飛去。
 這不會是趟艱難的航行。
 基地到國會大廈的距離並不遠,天氣平順,在正午終於露面的太陽照耀下,能見度難得
的高。
 飛行總是孤獨的,對此毫無感覺的雪萊,此刻竟難得的感謝這喧囂中的安靜。
 遠遠的,西敏宮的方向,在雄偉的建築之外,她的視線被另一種景況給吸引。
 隔著一段距離,她仍能清楚看見廣場上攢動的人頭,那是一大片的人群,此刻廣場上矗
立的馬爾頓銅像正被拆毀,一大片白色的布條飄揚在空中,人們穿著有別於平常灰撲撲制
服的紅色衣物,從空中望去,一片鮮豔燦然。
 原來不是沒有人站出來,只是身在西敏宮裡的他們聽不見任何聲音,像是一個平行的世
界,國家已經被切割成兩塊。
 而如果那些站上街頭的人們擁有與雪萊同樣的視野,他們或許會驚恐地四處竄逃。從高
空俯瞰下去,包圍著廣場的是陸軍第二兵團的坦克車與警察總部的警車,雙方按兵不動著
,卻不知何時第一聲砲火會響起,是的,只要莫德雷一聲令下,或者只要有些微的擦槍走
火…
 而他們等待著的英雄已經不會再出現。
 自由英國的首領鷸以及情報頭子伊莉莎白此刻都在她的控制之中,鬼鴞帶領的普利茅斯
之獅則大概在城市的另一頭,對抗著為數不多但擁有守方優勢的蒙面仔,試圖營救出伊莉
莎白。
 這些人們並不知道自己的處境有多孤絕,仍抱著好不容易被點燃起的,微弱的希望,聚
集在一起取暖。
 從這高度聽不見他們的吶喊,但只要張大眼睛看,仍能看見那片不安脆弱卻龐大的群眾

她就這麼看著,忘記呼吸,忘記要眨眼睛。為什麼這群手無寸鐵的人們聚集起來,竟然會
產生如此強大的力量,猛烈的震撼她的心臟。
 而自己就是那個使他們希望落空的兇手。
 是她為了一己之私而以伊莉莎白和鷸換取亞歷山卓與李維的自由,又刻意放出風聲,好
讓普利茅斯之獅能夠救出伊莉莎白。
 她並不後悔自己的自私,只是,這一刻,雪萊一直以為自己會因為失去家人而憎惡著這
個國家,對於同胞的生命冷漠不聞的,卻仍然為了人民的吶喊而激動著,為了自己的自私
與怯懦苟活而痛苦的。
 是的,她愛著伊莉莎白,但同時,她也愛著這片土地,以及與自己一起活在這裡,面對
同樣未來的人們。
 「擁護中央政府,以及捍衛人民,這都是軍人的責任。而當兩者竟然出現衝突,政府不
再聽從人民指揮,人民開始憎恨政府…我想我們都得選一邊站。」
 「雪萊,我永遠要站在弱者那一邊。」
 「是的,那是我的選擇。即便醜陋,但這就是我該成為的模樣。不管這個國家是否需要
我這麼做,我都多麼希望,在真正無法挽回之前,我們還能夠有機會自由的選擇。」
 「雪萊。你夢到的...不只是過去。那也該是未來。」
 「雪萊,我相信你有偉大的可能。」
 「即使我有天背叛了你,我也仍然愛你。」
 「沒有人天生是個戰士…直到她找到為之奮鬥的理由。」
 「你曾經經過國會大廈嗎?只要經過一次,就很難忘記那裡的壯麗肅穆...還有濃濃的
刺鼻氣味,真教人直想打噴嚏,對吧?
 自從大元首就任,國會全面凍結之後,那座象徵國家共和民主的建築物就成了拿來堆放
大元首最愛的的戰利品的倉庫...如果不是知道我們偉大的大元首一向不開玩笑,我還真
要覺得這是個高明的諷刺呢。
 以萬桶計的胡椒,茶葉,名貴東方香料,為了滿足一己之慾,被從遙遠的東方不遠千里
地繞過大洋穿過運河來到這裡。為了這個,軍人們在遙遠的東方戰線恣意掠奪,官僚們大
肆殖民奴役...」
 「雪萊,你是否曾經感到自己就站在真理的大門之前?」
 一切都是為了這一刻。而西敏宮就近在眼前。
 她俯瞰著那群眾,意識到自己背叛了自己的同胞,卻也同時明白,自己正踏進了伊莉莎
白口中,真理的大門之內。
 出生在這國家,親眼看著反動的父親被抓走,被送進矯正營,擁有絕佳的飛行天分,成
為軍人,遇見伊莉莎白,走奔普利茅斯,再度返回倫敦…
 以及方才她的退縮。一切都是為了這一刻。
 往事歷歷,這一刻她頓悟到,這一切的痛苦,磨練,挫折,背叛,受傷,都不是互不相
關的,它們造就了現在的她,而她則為了這一刻而存在。
 是的,不只是為了彌補自己的自私,更重要的是,她要為了自己,那個總是苟且偷生,
怯懦逃避的自己,做出改變。
 
 那座堆滿印度香料的壯麗建築,只要自己學習瑞奇那樣的自殺攻擊,開著這架噴射戰鬥
機俯衝撞上,一定會產生大規模的爆炸。
 到時候,莫德雷,伊斯頓,馬爾頓…以及他們的野心,都將毀於旦夕。
 是的,人類的軀體就是這麼樣渺小脆弱,而心智卻是無遠弗屆。
此刻,這個國家需要的不是一棟歷史悠久卻早已被忘記意義的壯麗建築,這個國家需要的
是覺醒,以及新的希望。
 她明白即使死了這三個野心家,也會有其他人取而代之,但只要人民願意睜開眼,一切
將能出現轉機。
 這是在一切都來不及之前,作為一名罪人,她唯一能為自己與這個國家所做的事。
 就讓她,和這架戰鬥機作為陪葬,讓這個國家與過去的蒙昧告別。
 她笑了起來。
 是的,這不會是趟艱困的航行,只要你已經下定決心。
 她加速,朝西敏宮而去。
查覺到雪萊的異常,無線電耳機裡傳來塔台的警告呼叫,要求她減速並且立即返航。
「我只是想告訴你們,在來不及之前,我們都擁有自由的意志與選擇的權利。」在加速帶
來的暈眩之下,她對著無線電沒頭沒腦的迸出一句,隨即伸手扭掉無線電開關。
就讓追擊的飛機倉皇起飛吧。
 M-44開始往下俯衝。
 恍惚之中,她從懷裡拿出那只飛行前才戴上的幸運物,想起伊莉莎白美麗的臉,那雙冰
藍色的眼,溫柔的笑容,淡淡的笑了。
 她一直以為她們總是互相背叛與欺騙,此刻她才明白,他們從未背離彼此。
 「只是,雪萊,我還是想再一次告訴你,我是多麼希望著有你的未來。」
 她相信伊莉莎白會了解此刻自己的想法的。
 再見了。
 失速的M-44開始往西敏宮垂直墜落。
 十一月五日。火藥叛國紀念日。或許這個故事曾被遺忘,但三百多年後,有個人,以自
己的身軀為引,實現了蓋福克斯的意志。
 或許再三百年之後,這個國會大廈爆炸的故事也將被遺忘,但追求正義與自由的意志將
流傳下去。
 她握著那只懷錶,安心墜入深淵。
作者: xsunny6732 (開冷氣)   2014-11-07 19:24:00
哪尼!!!QAQ
作者: ilejmsomgmvn (叛客)   2014-11-07 19:57:00
什麽???悲劇收埸
作者: gracetang27 (Debris)   2014-11-07 21:16:00
好難過噢QAQQQQQQQQQQQQQQ
作者: ghjcm (punchhh)   2014-11-10 13:4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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