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Novembre 5 - 16

作者: ShyLes (人家會害羞 (拉板匿名ID))   2014-10-26 21:41:56
 她跑了起來。
 這龐雜混亂的城市像是一個迷宮,置身其中的她突然對這從小長大的地方感到陌生。清
冷的半夜裡,城市霧雨朦朧,帶著惡意黑暗將她團團包圍,尖銳的溼氣鑽進肺葉,幾乎將
她溶解,她感到一股沒來由的,原生的迫切感,於是在空無一人卻似乎到處被窺伺著的石
子路上,緊抱著懷裡的路,跑了起來。
 雪萊天生就有種和個性不搭嘎的敏捷,此刻幾乎被絕望與憤怒征服的她,更彷彿幻化成
一頭不小心離家太遠的獸般,直覺靈敏,意志簡單堅定,瘦削的身軀藏著倔強的生命力與
強韌的力氣。
 無法多做思考,甚至無暇釐清方向,雪萊只知道自己無法再在這城市多待一秒,只能隨
著某股或許超越憤怒或悲傷的強大情緒推進,往某個方向不停邁步跑去。
 她不停跑著。踩上石子路,鑽進窄巷,踏進廢棄的街區,經過一大片綠地…
 汗水不停滴落,力氣漸漸被抽乾,她的速度慢了下來,卻仍然是不停跑著。
 直至天亮時分,她在一片霧濛之中聽見河流的聲音,越來越清晰,一條不甚寬闊的河和
一座小橋躍進視線。
 她走到橫跨河的老舊石砌橋上,終於停了下來,彎腰扶著膝蓋大口的喘氣,茫然地看著
因為連日陰雨而喧騰的河水不捨晝夜的向東流去,混濁的深灰褐色水面反射著粼粼波光。
 好像受到召喚一般,她轉頭一看。灰濛之中,太陽緩緩升起,橙黃的細細光線穿過烏雲
和漫天的霧雨,描繪出城市的天際線,打進她的眼睛。
 四周仍是一片昏灰的蕭瑟,原來不知不覺中她已經跑到城市的邊陲。
 她逆著光,以手背揩去滴落睫毛的汗水,瞇眼看著這一整片的繁盛荒蕪,遠方響起曾經
很近的起床號,帶著回音和工廠或汽車的轟隆聲緩緩籠罩起眼前的景象。
身體慢慢冷卻下來,肺葉與鼻腔刺痛著,大腿也痠疼不堪。
 在這一片朦朧之中,身體與心理的痛楚是如此清晰,疲倦已極之下,她竟然感到無比清
明。
 她低頭仔細端詳著懷裡的路,他還睡著,並不安穩,但絲毫也沒有感知到他們背後的那
一整片未知與艱險,陽光打在他的小臉上,朗朗而粲然,一頭細軟的髮閃耀著金紅色的光
澤。
 眼前的小生命是如此寶貴而美好。
 路一定不會懷疑自己為什麼要活著,當然也不會煩惱自己的父母是誰,為什麼要棄自己
而去,今後的艱險又該如何面對(起碼還要再好幾年他才會稍微懂得這些太過複雜的命題)

就像是賭博一樣,生命,或者未來之所以那樣的神秘而迷人,正是因著它的不可預知,人
們才會不停地前進,懷抱著不管怎樣都不會消滅的,本能般的期望,為了某種或然率,緊
握著一條賤命,努力掙扎直到翻身的那天。
 雪萊低低的笑了起來。在這絕望與茫然的深淵之中,起碼還有路在。
 即使身後的厄運正虎視眈眈,即使她仍然不能了解自己為何突然在死亡之前退了開來,
對於接下來該以什麼姿態活下去一片茫然,她也絕不願將路棄於不義與孤獨中。
 只要路還活著,她就要為了路握住自己的一條賤命。
 即使如此,眼前畢竟充滿了太多變數與未知,此刻的雪萊只確定兩件事,第一件事就是
她應該遠離遍布眼線與耳目的城市,第二是無論如何他們都得想辦法活下去。
 十月底的天氣已經很寒冷,雪萊決定自己應該趁白天還算溫暖的時候好好休息,等到晚
上人煙稀少時再開始活動,以免白天行動時被逮個正著或是晚上睡著睡著不小心就失溫翹
辮子。
 
 她過了橋,從河的另一端小心翼翼的沿著橋頭緩步走下河岸邊的爛泥,在橋墩下找到一
個隱密的小小凹陷,那裏既足夠溫暖,又可以遮風擋雨,重要的是不會被發現。
 
 她打開倉促中從伊莉莎白房裡搶來的背包,裡面當然沒有裝著什麼野外求生會想帶的東
西,只有兩套巡邏警察的制服,望遠鏡,手電筒,一疊解碼手冊和一包口糧,顯然是為了
某個半夜進行的任務作的準備。
 總比什麼都沒有好。雪萊嘆了口氣,驅使自己有些僵硬的手,拆開乾硬又沒味道的口糧
,咀嚼至靡爛,餵給路吃。
 
 安頓好之後她把那些衣物都穿在身上,小心翼翼的把熟睡中的路揣在懷裡,右手握著匕
首,枕著那個沒用的背包,調整姿勢躺下。
 疲倦至極的她感到自己無法再多撐任何一秒。
 一陣溫柔而甜美的睡意襲來,在市郊新鮮冷冽的空氣與冬日朗朗的陽光之中,她沉沉睡
去,夢裡似乎有個溫婉的聲音,訴說著一個發生在這時節,南方海邊的故事,有關勇氣與
自由,醒來時四周已經被黑暗籠罩,她抬頭仰望,雲雨已經散去,整片清明的夜空,繁星
閃爍。
 逃亡之中的雪萊沒有地圖或任何指引,也不敢往城鎮靠近。
 她僅能憑著自己的直覺與過去學到的地理知識,盡量沿著鐵路往南方走,即使遇到人口
密集處必須躲遠,也不讓鐵道離開她的視線太久,即使如此,她還是常常得走回頭路或是
繞了老半天發現自己絲毫沒有前進一點。
 她不知道這樣的路途會不會有盡頭,方向是否正確,也不知道自己的追尋是否有目的。
 她只能抱著懷裡的路不停迂迴繞路著,艱難地前進,穿過低矮的丘陵,灌木叢,礫石堆
,河灘…不停地邁出步伐,在廣袤的大地上踽踽前行,披星戴月。
 日子很困頓,他們一大一小總是處在飢寒交迫的窘境下。兩包口糧在第二天中午就吃完
了,鋒面帶來寒氣和雨水,衣服不夠保暖,夜裡的視線不佳,路途顛簸,沒有水可以洗澡
,腳磨出了水泡,連褲頭都變得有些鬆垮阻礙前進,讓原本以為自己已經瘦到不能再瘦的
雪萊也不禁苦笑。
 或許是從出生就明白了哭鬧也不會有人來照應,也或許只不過是粗神經,路在路途上幾
乎是安靜而配合的,但那只是讓雪萊更加心疼。
 自己早就習慣苦日子,以前在馬來亞被高射炮擊中機翼而迫降的時候,她也曾經那樣帶
著一把槍在敵區徒步跋涉了幾百哩(好吧,馬來亞的叢林雖然蚊蚋叢生,但反正雪萊也沒
幾兩肉可供食用,何況那裏氣候溫暖到令人眼淚快要掉下來,那時的她更沒有帶著一個小
寶寶,某種程度上來說或許還好一些)。
 但是路不一樣,雪萊覺得自己身為路唯一的守護者,那麼無論是什麼樣的手段,她都得
讓懷裡的小寶寶平安健康的活下去。
 不知道為什麼,看著那張天真但平靜的小臉,雪萊的心底總是會升起一股溫暖的憐惜疼
愛之情,讓她感到自己又能擠出力氣來,繼續堅強下去。
 這麼一想之後,加上逼仄窘迫的環境,即使是原本懦弱守規矩的雪萊都很快地就跨越了
自己的界限。
 第三天夜裡她就套上背包裡守夜警衛的制服,趁著月黑風高下了丘稜穿過山溝從後門摸
進火車站,鑽進載運物資的列車裡毫不遲疑的偷了一些食物,順手把睡的正香的列車長的
毯子帶走,毯子上的猖獗的跳蚤則啃噬掉了雪萊最後的一點良心不安。
 之前那些非法潛入似乎都成為這一刻的訓練,而雪萊瘦弱的體型和那套守夜警衛的制服
,還有縝密的犯罪手法(她總是一次打開一盒,拿走一點點,再打開另一盒…)更讓她的行
動多了些優勢。膽小心細,狡猾敏捷的飛賊雪萊從未失手,她甚至懷疑除了那位列車長之
外,會有誰懷疑那現場發生過犯罪。
 
 到了鐵路支線的終點布萊頓之後,她開始沿著離海岸線幾哩遠的丘陵前進,一邊眺望著
海岸線邊的港口城鎮,一邊張望著丘陵四周的地物。
 為了得到良好的視野,勢必得犧牲掉遮蔽與掩護,而陵線上窒礙難行的起伏與強烈的風
讓本來就負著重擔的雪萊前進更為艱難緩慢。
 
 陵線的視野良好,加上雪萊鷹般的銳利視線,整個南面的景色幾乎一覽無疑,但同時也
暴露了自己的行蹤。即使是謹慎小心的雪萊都很有可能不小心就成為別人鎖定的獵物。
 過了大約是剛經過溫伯明斯特後的那天清晨,雪萊被路的咿呀聲吵醒。
 她和路玩了一會,折下一段樹枝挖出(當然是偷來的)罐頭果泥餵食路,一邊端詳著他藍
綠色的眼睛和一頭越來越濃密,在晨曦下燦燦生輝的金紅色頭髮,不禁想到遠在那個她逃
離的城市裡,不知道現在那個人是不是換了個身分與臉孔,是不是正熟睡著...
 突然一個機靈,她翻身趴下,她所處的山隘口下有動靜。
 她像是印地安人般趴伏在地面上側耳傾聽,心頭不禁一緊。
 有人趁著雪萊睡覺時悄悄靠近了。
 六個人,也有可能是五個或七個,腳步不輕,該是男人,正在漸漸清明的天光之中分散
開來四處搜尋著。
 到底是誰這麼無聊跑到這野外來找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而自己竟然因為昨天走
得太累就忘記找一個可供掩護的地方,還呼呼大睡了整晚,對於陌生人的靠近毫無知覺,
真是笨到笑掉大牙了。
 雪萊有些惱怒的在心底咒罵著,一邊緊張的盤算,幸好從那些腳步聲聽起來,方才和路
玩鬧的聲響似乎沒被察覺,也幸好昨晚那場差點把她和路凍僵的雨徹底消弭了足跡,對方
似乎還沒真正掌握她的位置。
 一陣慌亂之中,她抱著懷裡的路,收拾好細軟上手,從昨晚棲聲的岩架中竄出,無聲無
息地躲到幾尺外的巨石後方,從山隘口居高臨下的窺伺著那群人的動靜。
 他們仍找尋著。
 拜託,這裡什麼東西都沒有,快走吧!
 雪萊面色鐵青的暗自禱告,無助地看著一個穿著黑皮鞋黑大衣,高大的陌生男人沿著林
間低處往山隘的走來,越靠越近,趕忙縮進死角內,一顆心臟跳的老快。
 那雙黑色油亮的皮鞋在灰色的天光中反射著不祥而銳利的晨光,踏在草皮與石子之間發
出篤篤聲。越靠越近…
作者: raedai714 (週末的貓需要太陽)   2014-10-26 22:05:00
弄得我豪~~~緊張啊~~~
作者: hikarustar (猴子)   2014-10-26 22:25:00
好看!
作者: gracetang27 (Debris)   2014-10-26 23:33:00
好看!!
作者: ilejmsomgmvn (叛客)   2014-10-27 02:27:00
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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