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單] 血的神話—1967年湖南道縣文革大屠殺

作者: NKN (99%是眼鏡與吐槽)   2024-03-25 00:46:36
※ 引述《MoreLight (大文)》之銘言:
: 為何文革時紅衛兵打砸搶會不怕法律追訴?
https://cn.nytimes.com/culture/20121108/cc08jiangfangzhou/zh-hant/
發生在湖南道縣的那場大屠殺
蔣方舟為紐約時報中文網撰稿
2012年11月8日
《血的神話——公元1967年湖南道縣文革大屠殺紀實》是報告文學作家、原《芙蓉》雜誌
編輯譚合成的一部非虛構作品,他花了近二十年的時間對文革期間發生在湖南道縣的大屠
殺進行調查,之後完成此書。
敘述以一條河流開頭。道縣人愛吃活魚,商販往往早早地就在穿城而過的河流旁邊等待着
捕魚,1967年,魚變得異常肥大,十幾斤的大魚經常會翻白浮在水面上,可沒有人去打撈
,因為這些魚都是吃人肉脹死的。
這不禁讓人想到小說家哈金以南京大屠殺為主題的小說《南京安魂曲》的開頭,他寫道:
“南京學校旁邊的池塘里,水都變成黑紅色,屍首在水上漂,鯉魚和鱸魚都變得異常肥大
。”
兩本書不同的是,南京學校旁邊並沒有池塘,這是哈金為了小說震撼的入場畫面而杜撰的
細節;而道縣的那條河流,卻是真實流淌着的,那些被魚啃得亂七八糟的人的嘴,都曾真
實地背誦過毛主席語錄。
根據《血的神話》的記載,湖南道縣大屠殺,從1967年8月13日到10月17日,歷時66天,
共死亡4519人,其中被殺4193人,被迫自殺326人。全地區非正常死亡9093人,其中被殺
7696人,被迫自殺1397人,全地區直接或間接殺人者15050人。殺人手段可以歸納為10種
:槍殺、刀殺、沉水、炸死、丟岩洞、活埋、棍棒打死、繩勒、火燒、摔死(主要用於未
成年的孩子)。
這是所有人對所有人的屠殺。五千也好,一萬也好,這些聽起來龐大的數字在個體生命所
遭受的苦難面前顯得空洞,甚至在某種程度上消解了這場災難的可怖。
《血的神話》2011年在香港由天行健出版社出版時,《墓碑》的作者楊繼繩為本書做序,
他寫道:“在《血的神話》中我又認識了一位講真話、求真理的同道者。在中國大陸進行
這樣的調查、採訪,寫這樣的書要冒多大風險、承擔多大政治壓力,我深有體會。說一些
常識性真話的人被視為‘異類’,或者被譽為‘特別勇敢’,打算講真話、求真理的同時
就作好種種應對不測的思想準備,這不能不是我們所處時代的一大悲哀。”
作者譚合成在1986年完成書的初稿,當時他任職《芙蓉》雜誌編輯,得以接觸到有關1967
年湖南道縣及其周圍大屠殺的機密資料;此後,譚合成多次前往道縣採訪,補充原稿;
2007年道縣文革大屠殺四十周年前夕完成了50萬字的最終稿。
這場殺戮是如何開始的?
官方提供的材料是說當地的一個武器庫被搶,一個農民和一個工人被殺,由此開始了“人
民”和“反革命”的血戰。可作者譚合成的調查卻發現,被殺的9000多人里沒有一個人是
“反革命”,沒有一個人參加過所謂的“反革命”活動,可幾乎沒有一個人反抗和為自己
辯白。
當第一個無辜者被殺,剩下接二連三的殘殺就顯得那麼順暢,那麼理所當然。人變得如鱷
魚,對血腥味異常敏感。書里寫,道縣大坪鋪農場在周圍地區都殺得風生水起的時候,還
沒有發生一樁殺人,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大開殺戒的指令。直到有一天,稻草終於等到了燃
着的木柴。農場廁所里發現了一塊毛主席語錄牌,這可是反革命惡攻的大罪,調查最後把
犯人鎖定在農場醫生謝志向的11歲兒子身上,革命群眾推理一定是“反革命”謝志向教唆
了自己的兒子。簡單潦草的“審判”之後,群眾決定把謝志向一家五口處死。
在強姦了謝志向美貌的女兒之後,他們一家五口被捆綁到山上,背靠背綁在一起,中間放
了一個炸藥包。轟然一聲響,五個人全部被炸飛。革命群眾把這個叫做:“天女散花”。
書中這樣的故事比比皆是,讓人覺得既突破了對人性想像力的極限,又覺得他們依稀彷彿
仍在我們的日常生活里吞吐呼吸。
對於屠殺,我最大的困惑莫過於:人是怎樣克服動物性的同情心的?如何看到同類被殘殺
而不心生惻隱?
英國社會學家齊格蒙·鮑曼(Zygmunt Bauman)在著作《現代性與大屠殺》(Modernity
and Holocaust)里引用了哈佛大學社會倫理學教授赫伯特·C·凱爾曼(Herbert C.
Kelman)的結論,從人變成集體罪行的罪犯有三個條件:暴力被賦予了權威、行動被例行
化了、暴力受害者被剝奪了人性。
前一個條件是前提,後兩個條件在《血的神話》中也能找到例證。一個殺人兇手在接受調
查,回答為什麼要殺人的時候,對工作組的負責人說:“上頭叫我殺,我就殺。現在,上
頭叫我殺你,我也會殺。”把生命之間的殘害簡化為行政命令,能有效的抑制道德愧疚。
另一方面,殺人者千方百計貶低受害者的人的特性,在語言上,用“反革命”、“黑五類
”這樣的稱呼去代指,在行動上,用充滿羞辱的審判把他們逼到微不足道、苟延殘喘的境
地。
殺人者雖眾,可在整個人群中的比例卻並不高。比令人駭人聽聞的殺害更讓人心寒的,是
全局性的無所作為,受害人緘默不語,見證者也選擇忽視或者不說出真相——這讓他們成
為罪行的共犯。在整個道縣地區的屠殺當中,不只沒有成組織的反屠殺運動,甚至沒有一
個表現出超常道德勇氣的人。
在和平年代談論屠殺,多少顯得有些沉重和不合時宜,但卻是及時和必要的。關於屠殺的
一切,讓我不知所措,直接經驗和想像力的匱乏使我對其懷疑,不敢相信文明之下仍有如
此野蠻行為,而這種懷疑,是危險的。只有直視人性異化的可能性,才能讓我對自己保持
警覺。
蔣方舟是作家,供職於新聞媒體。著有《正在發育》、《謠言的特點》等。
作者: afv (魁羽)   2024-03-26 15:31:00
耶穌說的那句名言蠻適用的:你們誰沒有罪的,就可以拿石頭砸她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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