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楷倏地從旅社床上彈坐起來！
腦袋開始緩慢運轉：
我有設定鬧鐘嗎？
鬧鐘有響嗎？
我有聽到鬧鐘響嗎？
鬧鐘響了我有不自覺的按掉嗎？
像是一張問卷調查，每個問題他都在「是」的那個小框框打勾。於是他不敢再多想，脖子
僵硬的緩緩轉頭，目光移到床邊櫃的手機。螢幕喚醒後，抽一口氣—
8:25啊啊啊啊啊啊！
這次真的從床上跳起來了，他顧不得刷牙上廁所這些例行公事了啦！胡亂扯掉身上的背心
，左腳、右腳，飛快在內褲外套上黑色三線運動長褲，坐在床沿將腳丫塞進白色短襪裡。
這次真的完蛋了啊啊啊啊啊啊，在內心做出吶喊的表情。
商務旅社房間裡唯一的小窗戶，將微弱的日光送進來，恰好照在男孩的頭上，像是被什麼
神靈的光籠罩加持一樣。
諷刺的是，于立楷，一點也沒被神靈眷顧的在警專複試這個重要的日子，睡過頭了。
穿進純白上衣，將床上衣物，廁所洗臉台上的盥洗用品搜刮進行李袋，他衝出房門朝電梯
奔去，門都來不及關。
5秒後。
「嘖！」他折了回來，將旅社提供的拖鞋踢掉，套上正確的鞋子，這次帶上了房門。
他是個謹慎對待時間的人，差不多跟日本電車駕駛一樣了。高中三年，他一次都沒遲到過
，他總是按部就班的在每日行程表上的各站準點。
電梯停在7樓，他在4樓，索性捨棄電梯，撞開逃生門，用機關槍噠噠噠的頻率一路向下。
經過一樓櫃檯，錢是昨晚入住早就付過了，將鑰匙不偏不倚的丟上接待櫃檯，他像一陣風
鑽進巷裡，櫃檯的老伯伯只是從報紙跟老花眼鏡中抬頭，瞄了一眼。
六張犁站到萬芳醫院站，13分鐘，他昨晚用旅社的WiFi 上網查過了。衝進捷運站時，8:3
4。
真、的、要、遲、到、了、啦！
他在捷運車廂裡詛咒昨夜隔壁房的那對男女，當時他躺在床上，最後一次有意識的看時間
，已經是凌晨4:30。在這之前，那女的叫聲，跟床舖碰碰碰碰的撞擊聲，不停地穿越隔音
弱爆了的牆，遞送到他耳邊。
一位台東的純樸高中生，不會有凌晨4:30還醒著的這種事啊！也難怪他根本沒辦法準時的
在7:30起床，還昏頭昏腦的擅自將手機鬧鐘按掉。
《萬芳醫院、板轟比一、彎縫以煙沾、Wanfang Hospital Station—右側開門》
他蓄勢待發，緊握提著行李袋的手，開門的那一剎那往出口衝去，8:47。
昨晚到台北已經晚上10點了，但保險起見，他還是到了現地場刊，學校跟捷運站近的可以
，現在只要照昨天路線走，一定可以準時趕上！
大概是巴洛克還是什麼風格的校門（上方莫名的還有捷運高架軌道）就在眼前了，校門外
滿是補習班招生工讀生與陪考家屬，衝啊！
就要踏進校門時，立楷餘光瞄到一個人影也往這個方向飛奔而來。
咚！
「幹！」重疊在一起的髒話聲，兩個男孩在校門口撞成一團。
今年的衰運大概都在今天一次爆發了吧，立楷捂住被撞痛的肩膀，跌坐在地。
「抱歉抱歉，同學你還好嗎？」聲音的主人倒是聞風不動，口氣緊張地朝立楷靠近。
立楷轉頭看了一眼被撞飛的行李袋，因為趕時間，他連拉鍊都沒拉，袋子裡的東西散落在
柏油路上。
他沒回答，正責怪自己鬼遮眼，也對一切不按計畫走感到懊惱，起身快速的收拾一地的物
品，8:51。
眼角闖進另一隻手，正幫他撿起飛到最遠處的四角內褲，昨晚到台北換下的那條，格子花
紋的。
「給你，真的很抱歉。」是那位跟他相撞的男孩，晃動著手上的內褲。
立楷看著他的內褲，就這樣垂掛在那人手上，許多人也往這邊看。自責、著急、惱怒和害
羞，各種情緒翻攪在一起。
皺著眉，立楷視線沿著他的內褲往上看，夏日早晨的太陽座落在男孩的正後方，像是某個
神祇降臨一樣，光線框住了他的輪廓，在上面鍍了一層淡淡的光暈。
日光炫目，立楷本能眯起一邊眼睛。
直到後來他才發現，儘管將太陽移開，這個男孩還是一樣溫暖耀眼。
不過那也是之後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