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1223
我今天休假，卻沒計畫好要做什麼，
前幾天家誠跟我說他朋友要辦個聖誕派對，
有交換禮物的活動，禮物金額五百到一千上下，
地點在內湖，他說大部分的人我都見過，
人數大約十人上下，幾乎都是男生，只有一個女生，
家誠還邀請了紀仁和他男朋友，紀仁答應了。
今天先去買聖誕禮物好了，我心裡這麼想著，
啊！不曉得小田禮物買好了沒有？
他挑禮物的眼光和品味比較好，
等等去找他，可是今天是禮拜五，他應該要上班吧？
話說我不知道現在他是做什麼的。
天氣有點冷，我想了一下才決定穿什麼，
最後我穿著深灰色羽絨大衣，最裡面有一件V領的保暖衣，
保暖衣外頭搭了一件黑色針織衫，褲子我選了一件深藍色的保暖休閒長褲。
我大約是將近七點到小田家，
我也不曉得哪根筋不對勁，明明一通電話就可以解決的事，
何必這樣舟車勞頓的？
我按下門鈴，小田打開門時，他的神色有點吃驚。
「嗨。」
『早安。』
「不好意思這麼早來。」
這時我才注意到小田身穿黑色西裝，領帶非常素雅單調，
腳上配的是黑色皮鞋，他穿得這麼正式做什麼？
「啊，你要上班了吧，我會不會耽誤到你的時間？」
『不會，我今天請假。』
「你現在在做什麼？」
『在朋友餐廳當正職，之前只是在裡面學東西，
後來有員工離職，我就留下來幫忙，
畢竟可以學習又有一筆收入。』
「哦哦。」
『早餐吃過了嗎？』
「還沒。」
『我弄點給你吃吧。』
小田轉身，脫下西裝外套掛在一旁的衣帽架上，
車鑰匙則放在餐桌一旁的矮櫃。
「咦？你是不是要出門啊？」
『嗯，等等才要出門，不急，
對了，你這麼早來找我，不是來吃早餐的吧？』
小田嘴角揚起淡淡的笑容，他回頭問我。
「我想問你交換禮物你買了嗎？如果還沒的話，
你能陪我一起去挑嗎？我實在一點頭緒都沒有。」
『當然沒問題，下午吧，下午可以嗎？』
「可以啊。」
「你等等要去哪裡？」
『見一個老朋友。』
「喔。」
『你要一起來嗎？』
「你跟老朋友敘舊，我去會打擾你們吧。」
『不會，你想來嗎？』
「我想去。」
『那就一起去吧。』
「好，你先忙，不吵你。」
小田弄了份加蛋的蔥油餅，還有一杯咖啡，
我先喝了一口咖啡，是我喜歡的拿鐵口味，
甜度也很剛好，我習慣喝甜度適中的咖啡。
「你咖啡泡得很好耶，甜度剛剛好，我很喜歡。」
『那個蔥油餅是我自己做的喔，你嚐嚐看。』
我夾了一塊蔥油餅，這種酥酥的口感好棒，
吃起來不會過於油膩，也不會太乾，格外爽口，
餅皮和內餡的蔥香味四溢，啊……再來兩份我也吃得下！
『合你胃口嗎？』小田坐在我旁邊，他穿著圍裙，像個家庭煮夫。
「非常合，好好吃。」
『你喜歡就好，我再煎兩份帶出門好了，
肚子餓可以吃。』
「太麻煩你了。」
「你穿得這麼正式，等等見面是什麼場合？
我的穿著會不會太隨便，你能幫我看一下嗎？」
小田一邊煎蔥油餅，一邊回頭檢視我的服裝。
『沒什麼問題。』
「你這樣說我就放心了。」
小田把蔥油餅裝進保溫便當盒裡，接著又拿了個便當袋，
他俐落地清洗著鍋子、整理流理台，
動作順暢，極為熟練。
「有我能幫上忙的地方嗎？
看你這樣忙，總覺得自己坐享其成不太好。」
『你讚美我做的料理，就是最好的回饋。』
小田微笑著對我說，我一時語塞，只能傻笑。
小田放下便當盒，脫掉圍裙，穿上西裝外套，
打好領帶，迅速著裝。
『你今天怎麼過來的？』
「開車。」
『嗯……等等我開車吧，反正我們還會回來我家，
之後我們再去買交換禮物。』
「好，東西我幫你拿。』
『便當盒很輕的。』
「讓我拿吧。」
『走囉。』
「嗯。」
我們啟程，準備去見小田的老朋友，
雖然我不曉得目的地在何方，
也不清楚小田的老朋友是個怎麼樣的人
但心裡不知道為什麼沒有一絲慌張，
反而很安定，很平靜。
「你的老朋友是個怎樣的人？」
『他喔……要從哪裡開始說起呢？』
『他的名字是嚴紹雲，嚴肅的嚴，介紹的紹，雲朵的雲。』是女生嗎？
『他七十一年次的，比你大兩歲，雙魚座，
住在離海很近的地方，也不曉得是不是這個緣故，
海是他的最愛，他喜歡吹著海風，仰著頭，閉上眼睛，
海的味道撲鼻而來，光著腳丫踩在沙灘上，留下腳印，
而後海浪撫平那些痕跡，這僅僅是一個平凡的自然現象，
但是對他來說，這種現象帶給他一種感受，
有的東西會永遠留下，有的則輕易被帶走。』
「蠻有意思的。」
小田說這段話的時候，我彷彿身歷其境，
他像是在娓娓道來一個久遠的故事，他說得溫柔，說得緩慢，
讓我有足夠的時間在腦海中描繪那些畫面。
『他在外地讀書的時候，常常去海邊，
有時候坐著坐著就哭了，他說啊，
海風總是夾帶著一股鄉愁和思念迎面吹來，
吹得他一陣鼻酸，眼淚就掉下來了，
他其實不想哭的。』
『我曾經問過他，大海包容萬物，如果他是大海的一部份，
他想要變成什麼？他說他想要變成一個貝殼，
可以保存聲音的那一種，這樣一來，我跟他說早安，
向他道晚安，叮嚀囑咐他的那些片刻，他就可以留下來，
一聽再聽。那時候我調侃他，其實他不用變成一個貝殼，
他只要有一個錄音設備就夠了。』
小田說話的口吻，像是用滿滿的愛包覆著這段話，
卻還是透出一點酸楚，有些地方他甚至微笑著說，
似乎不這麼做，眼淚就會不由自主地落下。
『他最喜歡的歌手是孫燕姿，每次跟他去唱歌，
他點的幾乎都是孫燕姿的歌，他唱歌很好聽，
他喜歡吃小黃瓜、炸冰淇淋，水果偏愛枇杷、柿子，
個性嘛，有點多愁善感，非常孝順，
是個外冷內熱的人，剛好跟炸冰淇淋相反，
你吃過炸冰淇淋嗎？』
「沒吃過。」
『找個時間帶你去吃，自己做也是可以，只是我怕不好吃。』
「好啊，感覺一定很好吃。」
「你朋友聽起來是個有趣的人，蠻詩意的，
他有什麼缺點嗎？」
『缺點噢？他最拿手的科目是國文，大學卻唸了資工系，
他的說法是興趣不能當飯吃，總得為自己未來打算，
他的缺點就是有什麼苦都往肚裡吞，他覺得自己可以搞定，
也不想要讓人擔心，或者是造成別人的負擔，你剛剛說到詩，
他很喜歡讀詩，偶爾也會寫一些。』
「有發表作品嗎？我好想看看。」
『他沒有發表作品，你應該看不到他的詩了。』
「你們交情那麼好，你都沒有留下來嗎？
隨手寫在紙上的啊，都沒有？」
『都丟了，因為我已經沒有辦法再讀他的詩。』
小田放慢車速，停在路邊，單手掩住眼睛，
這是怎麼了？他們後來發生了什麼事？我要問嗎？
還是等小田主動跟我說？
我看著小田，他似乎正在強忍著不哭，
就在此時我突然閃過一個念頭，我深深地倒抽了一口氣，
他的朋友該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