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定會分手，他抿了抿嘴唇。
下午三點半實驗結束，跟先前預估的差不多，他穿起在韓國買的防水外套，沒有跟同
學
道別就離開實驗室。口袋裡的手機一震，他拿起手機檢查訊息：T說他快到火車站了。早
知
道就強硬拒絕他，他低頭碎念。事實上，他早上已經委婉地拒絕T的到來，甚至搬出教授
調
課這樣荒謬的理由，但T堅持今天已經將時間空出來給他，必須見面。
真的是因為T強硬的態度嗎？他自己也很懷疑，說不定打從心底他很期待T的到來，他
很
想知道事情走向會不會如他所料。
抵達火車站時，T已經坐在石椅上滑手機了。他一眼就認出T，正如同T一眼認出他。他
們走向對方，T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戳了T的肚子。手上握著實驗衣，他要T先陪他回宿舍
放
東西。沿途經過連鎖咖啡廳，T提議不如坐著喝杯咖啡。他點了點頭，正推開咖啡廳的玻
璃
門時，T拉住他的手，「都忘了我手中還有一杯飲料。」他們倆相視而笑。
從學校回到他的住屋處有兩公里，他們決定散步回去。雖是第一次見面，他們對彼此
已
經有粗略認識。T在京都就讀語言學校，打算日後在日本讀書；而他非常喜歡京都，至今
已
走過春花、夏艷、冬雪的鴨川。以對日本生活的揣想，他拋給T一個又一個問題。T的聲音
極低沈，很容易隱沒於城市的喧囂之中，但低沈卻饒富情緒，或許T沒遇過像他這麼愛發
問
的人。
「為什麼你走路都不走斑馬線和人行道？」T將他擠入人行道。
「對耶……，為什麼呢？」可能他早已迷路。
「要到了沒？」的確已經走了將近30分鐘。
「到了，就在前面。」他刷卡進入電梯、按下10樓。
他推開房間的門。六坪大的雅房收拾得乾淨整齊，他不喜歡雜亂。T環視著他的房間，
最後坐在他的床上。像對情侶一樣，他不禁這麼想，他將事情整理好、T則坐在床上滑手
機、偶而看看他。處理完畢，他脫下鞋子，盤腿坐在T的旁邊，沒有人的手是安分的。手
指
的觸碰直至纏繞騷動，T的手機響起，T的朋友邀他晚上一起吃飯。「我在朋友那裡。」T
望
著他笑，他笑著回望T，手指掙脫T的緊縛、撫摸著Ｔ的生殖器。T的表情耐人尋味，努力
的
維持聲音的穩定。
「要做嗎？」在T掛掉電話後，他大膽邀約。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T脫掉上衣。
「我當然不介意，你男朋友應該會很介意。」當然他沒有說出口。
他對接下來的事情發展十足有把握，一切也如他先前料想的進行。於是他們翻雲覆雨
，
在做愛的過程裡，他很茫然、茫然地觀望著後續發展，或許在做愛時他早已抽離，冷淡地
觀看自己的軀體和T交媾。果然啊。
「我喜歡你叫，我大概是視覺動物。」
「可是我不喜歡叫。」他閉上眼睛倒數。
完事後他帶T到浴室清理身體。
「我不想洗太香，不然回家很奇怪。」T說。
於是他自顧自的、從髮束到腳趾的徹底清洗。
「你的脖子怎麼會瘀血。」熱氣氤氳中只有那圈紫映入眼簾，他忍不住伸手觸摸。
「這是我男朋友的愛心。」T聲音止不住對於兩天前剛追到手的男友的關愛。他們透過
軟
體認識一個月，剛在一起兩天，對方在東京，也是個留學生。
呵，他擦乾身體，穿上寬鬆的運動服。
他決定帶T到火車站坐車，回程時可以順便買晚餐。做愛耗掉太多體力。等待綠燈時
，
T總會隨意晃動，像個孩子一樣；他將手肘放在T的大腿上，185公分的人腿夠好放。到了
火
車站，T的朋友臨時告訴T他太餓、等不了T，已經先去吃飯了。他轉頭看著T，T若有所思
地
看著他，「那個，要不我們一起吃飯吧。」
所以他和T進到一間雙人火鍋店吃晚餐，T拒絕在台灣吃任何日式料理，不然其實他想
吃日式燒肉飯。他們在餐桌上閒聊，聊課業、聊夢想、聊生活、談感情。「跟做愛過的男
人坐在餐桌上談論他的新男友，我的人生也夠荒謬」，他不免這麼想。
飽餐後，他騎車送T回火車站。慢慢飄起細雨，他漸漸減速，緩駛在來車不多的路上
。
「你幹嘛騎這麼慢？」T拍拍他的肩膀。
「我怕你冷。」「我自己穿這麼厚都有點冷了。」他硬生生加了後面那句。這是他自以
為是的溫柔，其實這樣的溫柔不只給T而已。
並肩坐在石椅上等火車，T展示照片給他看，約過炮的、喜歡過的、和現在的男朋友
。?
「再見。」T摸了摸他的頭。
「再見。」他戳了戳T的肚子，頭也不回地騎著摩托車走人。
估計不用多久，他對T的印象會越來越模糊，最後終於遺忘，這樣的歡場情愛不是他
所
追求，雖然他曾想認真跟T發展，直到兩天前T跟他宣布交了新的男朋友，不忘記要他認真
找尋真愛。
順著街燈霓虹，斗大的雨珠格外清楚，他突然覺得難過。
「我覺得很難過。我在想是我比較爛還是他比較爛，應該是他吧。我難過的點不是我很
爛，而是他們一定會分手。」他傳了訊息給摯友。
「找點其他事情做吧。」摯友淡淡回覆。
真懂我，他笑了笑。
不用多久他們一定會分手，他刪掉T的訊息，不需證實，他打從心底相信。他起身再
去
洗了一次澡，想洗掉全身的火鍋味。擦乾身體，拿起手機，他忽略T傳來的訊息。
「啊，明天開始又是全新的自己，下次不要再這樣了！」他逐漸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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