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軍中總是不乏一些白癡存在，誠如我常常跟那些內心充滿理想的學弟說的話：「
軍中這個地方你一定要相信，任何地方都有豬。」
比方說像我們單位的某位軍官，怎麼說也是一個中尉，但行徑上老是讓人忍不住想
要殺死他。
前陣子他就來把我文書室裡的印表機給搞壞掉，讓我直接把他給吼出去，並且禁止
他進入文書室。
「阿覺，你應該試著跟他好好相處。」隊長說。
「怎麼可能，他那麼低俗又弱智，我跟他之間就像韓克拉瑪族跟呼延覺羅族一樣，
我看到他不罵他根本就不解氣還會內出血，他這人竟然可以當軍官，我要是國防部
長的話我就把他汰除後請殺手暗殺他，把他骨灰送進忠烈祠裡放著，再燒紙錢賄賂
那些靈界的學長們奴役他。」
「太狠了吧，這樣做好嗎？」隊長抱著肚子忍痛問我。
「......。」我思考了一下。「這樣會讓靈界的學長們氣到魂飛魄散，還是請道士
來"啷啷一下"（台語），把他收進罈子裡再煮鍋熱油把他給炸了比較乾脆。」
「......。」隊長已經趴在辦公桌上，肚子已經快抽筋了。
話說回來，＜麻吉？情侶？＞到現在也把屬於我跟毓琮之間的故事說得差不多了，
也是時候該做個了結，畢竟那已經是幾年前的事情了。
＝＝＝＝＝＝＝故事開始＝＝＝＝＝＝＝
「今天又一個學弟退伍了。」毓琮說，吸一口尼古丁。「以後應該也遇不到了吧。」
「怎麼會？我記得你跟他的交情算不錯啊，應該還會聯絡吧。」我也吸一口菸。
「我不敢期待還會連絡，以前很多學弟退伍都說會聯絡，但最後還不是不了了之。」
毓琮失落的說，我知道他是在惋惜那些短暫的友情。
毓琮是一個重視朋友的人，每一個與他交好的學弟退伍他總會感到難過，畢竟現在退
伍後的學弟雖然說退伍後會聯絡，但實際上真正做到的實在了了無幾，所以現在他難
過的原因是因為要與朋友分離，同時也為即將消失的情感難過。
「看開點，這是人情冷暖。」我說。
「怎麼說看開就看開，你想過有一天我會退伍嗎？」毓琮看著我問。
「這......。」我還真的沒有想到那麼遠。
「有一天我退伍了，你會怎麼樣？」毓琮繼續追問。
「......。」
正當我陷入思考時，那隻熟悉的大手又再度落到我的頭上了。
「別難過，我保證我不會消失的。」毓琮看著我笑著說。
「我也保證我不會消失。」我說，也笑了。
雖然當下是已經笑開了，但任何事情只要不到面臨的時候，一切都說不準，天下無
不散的筵席，該來的終究是來了。
「敬毓琮即將退伍了！乾杯！」
時間過了三年， 毓琮退伍的日子終究是來了，這一天我們在毓琮的退伍餐上敲響
酒杯，這是志願役之間的潛規則，每逢升官、調職、退伍的時機都要擺桌請吃飯，
老學長說，不管是升官、調職或退伍，如果沒有擺桌請吃飯，未來的氣運都會不好
，有沒有實際的例子不知道，相信也不需要任何科學證據，反正大家秉持著寧可信
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想法，就算是難得的聚會也好，擺桌菜聚餐也不錯。
而這樣的聚會下，貪個兩杯酒是難免的，我心中也有點擔憂毓琮的酒量是不是足夠
，心中除了擔憂之外，還有一點點的沉重。
畢竟我們離別的日子近了。
「我說毓琮啊，你就這樣退伍了，阿你不怕你的好麻吉以後孤單嗎？」學長對毓琮
說，還用眼神示意那個好麻吉就是指我。
「我......。」毓琮向來不善言詞，對於這樣充滿為難的問題他當然答不出來。
「放心啦，既然我們是麻吉，那就不會因為退伍而絕交啊！」我馬上幫他搶話，讓
他可以順利ＰＡＳＳ這個問題。
「別說廢話了，喝才是真的！毓琮啊，學長敬你！」另一位學長舉著酒杯過來說。
就在毓琮要喝下的時候，我搶下酒杯一飲而盡。
「學長，我麻吉酒量沒有我好，我這個當麻吉的罩著他，我來跟學長喝。」我笑著
說。
我也只能藉著這個理由幫毓琮擋酒了，但也因為要幫這場餐會的主角擋酒，那天我
也不堪酒量茫了。
雖然茫了，但我的意識還是很清楚，我很清楚我在做什麼、說什麼。
「覺，你會不會覺得我這樣退伍了很不講道義？」
退伍餐散會，我跟毓琮回到營區後，坐在老地方抽菸，毓琮這樣問我。
「不會啊。」我說，一口尼古丁。
「明天我就退伍了，你有沒有話要跟我說？」毓琮抱著我問。
月光依然皎潔，我們依然擁抱，從香菸上飄出來的輕煙讓眼前的景色看起來很美，
加上酒後的微醺下，眼睛所看到的一切都蓋上了一層唯美。
「退伍後你要記得，多看點書把口才練好，別老是吃悶虧；多認識一些朋友，好的
要認識，壞的也要認識幾個；有事情不要老是放在心裡面，找個人聊聊，要是找不
到就打電話或傳簡訊給我，我會陪著你......。」
我說著，鼻子也不自覺感覺到酸。
「你喜歡看小說，看小說沒有不好，但記得不要看那麼晚，要早點休息；每次早上
起床天氣很冷的時候，你都會忘記加衣服，以後要多注意才不會感冒了；不要再說
你比別人笨，因為......其實你比很多人都聰明......。」
直到鼻子酸到一個程度後，我開始哽咽，那雙抱住我的手似乎又抱得更緊了。
「在社會上工作不比軍中單純，難免會有交際應酬的時候，你自己...自己要多注
意別...別喝太多，因為......因為我不在身邊，我擔心...我擔心沒有人會扶你回
家......。」
「然後......去找一個你愛他他也愛你的人陪著你......，不要一個人...一個人
孤孤單單的......，才不會...才不會讓你繼續宅...宅在家裡......，還有......
。」
說到這裡，我的眼睛終究不爭氣的潰堤，眼淚不斷湧出，即便我再怎麼努力忍耐也
無法控制。
「不可以消失不見，不可以...不可以忘記我......。」
我索性轉過身子，用跪姿抱著他，感受著他的肩膀，嗅著他身上的氣味。
「我一定......我一定不會消失不見，也不會忘記你，我跟你保證。」毓琮，緊緊
抱住我。
月光下的擁抱，月光下的叮嚀，還有月光下的承諾。
「好了，我們都不要哭了，又不是從此不再碰面，我們剛剛不是說好了嗎？」毓琮
拍拍我的背安慰著我。
「嗯，我們都不要哭了。」我說，任由毓琮溫柔的將我的眼淚抹掉。
「答應我，明天的退伍儀式不可以哭好嗎？」毓琮說，用溫柔的眼神看著我。
「好，我不會哭，退伍之後你也要快去找一個喜歡的人。」我說，努力撐起一抹微
笑。
「哪有這麼容易啊，又不是隨便找都有。」毓琮苦笑著。
「我不管，如果你再不去找愛情我就再追你一次。」
「我盡量啦。」
「還有，喜歡的人要先給我看過。」
「為什麼？」
「你太老實了，我要確認看看這個人會不會欺負你。」
「嗯，就這樣說定了。」
「嗯。」
隔天一大早的退伍儀式屬於毓琮一個人的，以往的退伍儀式都會有一兩個一起，但
這一天只有他一個人退伍，所以這場歡送退伍儀式就等同他一個人的專屬。幸運的
是，那一天週六，剛巧遇上我們人員服裝校閱的時機，集合場上歡送他的所有人都
穿著一身潔白的海軍禮服。
「......我很感謝這四年來船上對我的照顧，在軍中我學到很多事情，真的很謝謝
大家......。」
毓琮站在隊伍前面，不免俗套的先來幾句客套話，每一次的退伍儀式都差不多是這
樣，即便他再怎麼不會說話，在看過那麼多次退伍儀式後，他也能說出一大篇客套
話來。
「......還有我要感謝一個人，我的麻吉阿覺，我很慶幸當初是我借你那套衣服，
也很幸運跟你當了一段時間的本尊跟分身，在這艘船上，你是最了解我的人，你總
是可以知道我在想什麼，說起來慚愧，雖然我是學長，但我跟你學的卻比我教過你
的還要多，謝謝你，就算今天我退伍了，我們依然是麻吉，我知道你會擔心我退伍
後會消失不見，所以現在我想請大家幫我作證，我保證我絕對不會消失不見。」
在毓琮說到這裡，我強忍著眼淚不讓流出來。
我很清楚那個在前面致詞的人不只是我的麻吉，還是我愛的人。也許我可以騙過全
世界，但我卻欺騙不了我自己，這三年來雖然我們說好是朋友，但在我的心中，那
一絲絲的愛意依然存在。
這一點，我相信毓琮他也知道。
未來的日子，我就不能再像之前一樣每天看到他、每天跟他說話、每天跟他在月光
下擁抱，也不能給他晚安吻，更不能再看著他睡著的樣子了。
想到這裡，我轉過身去，不讓毓琮看到我流淚。
「最後，我有話想要跟阿覺說。」毓琮說到這裡，大家都轉過來看著我。
我趕緊擦掉眼淚，撐起一抹微笑看著毓琮。
「認識你的這三年多來，每次我要做什麼沒把握的事情都有你在我前面，每次當我
遇到困難時，你都會在我身邊，現在，我要一個人走，讓你看到我也可以像你一樣
面對困難。」毓琮說著，他的笑容如此燦爛。
儀式後，我趕緊去拜託值星軍官給我兩個小時的時間，讓我送毓琮去機場，值星軍
官也很願意配合，二話不說就同意了。
那一天的天氣很好，太陽高高掛在天上，萬里無雲，我騎著機車載著毓琮在前往馬
公機場的路上。
「琮，你唱歌給我聽好不好？」頂著風，我側過臉對後面的毓琮說。
「不要吧，我唱得又沒有你好聽，不然你唱給我聽好了，我也想聽你唱歌。」毓琮
說。
「那我先起音，我們一起唱。」
「哪一首？我不知道我會不會耶。」
『這些年，一個人，風也過，雨也走，
有過淚，有過錯，還記得堅持什麼？
珍愛過，才會懂，會寂寞，會回首，
終有夢，終有你，在心中。
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
一句話，一輩子，一生情，一杯酒，
朋友不曾孤單過，一聲朋友你會懂，
還有傷，還有痛，還有你，在心中。』
我們一路上沒有說別的話，就只是這樣唱著，這時候我也管不了昨晚的承諾，任由
眼淚流著，我相信毓琮不會因此覺得我不守承諾，因為雖然我流著淚，但我知道我
是笑著的，真心的那一種。
我也知道，毓琮也正在流淚。我們默契的不去識破對方，因為我們都知道，我們都
需要釋放一些淚水。
因為眼淚很燙，心會受傷。
後記：
毓琮退伍之後，我身邊安靜了很多，我花了很多時間才適應身邊少了他的聲音，但
終究改不掉晚上會偷偷躲在老地方抽菸的習慣。
在他退伍之後，有一段時間毓琮跟著他父親出去做生意，幾個月後，他就一個人到
台北去工作了，當時他找了一份大樓清潔玻璃的工作，那種工作具有一定的危險性
，我也試著勸他換個安全點的工作，但終究拗不過他。
「你放心，我會注意安全的，而且我跟你保證，我工作的前一個晚上絕對不會喝酒
。」
偶爾的電話中我也會關心他的感情狀況，試著引導他主動去找個喜歡的對象，對此
，他偶爾會抱怨。
「你幹嘛急著要把我推銷出去啊？你不怕我談戀愛之後就會忽略你嗎？」毓琮。
「因為我擔心你會滯銷啊，還是快去找個人給你幸福吧。」我說。
2015年六月，毓琮終於找到他喜歡的人了，雖然還沒有交往很久，但我相信這個開
始不管好壞都對他有所幫助，至少他身邊有個人給他幸福與愛，這樣就夠了。
「李小琮我跟你說喔，我把我們的故事寫成小說了。」
「記得要備份檔案給我保存下來，這樣以後可以拿出來看，回味一下我們一起的那
段日子。」
「你不怕我跟你之間發生過的事情被你Ｂ看到會生氣嗎？」
「我已經跟他說過了，而且我們現在是麻吉，我早就想把你介紹給他，只是不知道
怎麼介紹起，既然你剛好要寫成小說，那我就直接給他看小說還來的省事。」
「好吧，那我之後在安排一段讓你跟讀者們自我介紹，到時候你可別怯場囉！」
「嗯嗯！好啊！」
（＜麻吉？情侶？＞全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