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 軍校光陰

作者: jiangzhihao (瓷器國遺民)   2015-02-15 16:2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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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像我和小許的心情一樣,並沒有期待那樣與閱兵氣氛相宜的豔陽高照,晴空萬里,而是從天亮開始,一直就陰沉沉的,校園籠罩在一種淡淡的霧氣當中。
  南京的五月好像總是這種感覺,也許是上天在這個季節,給這個城市裡中山陵雨花臺明孝陵大屠殺紀念館這些或是帝王將相或是革命烈士或是平頭百姓們的亡靈以一種哀傷的氛圍吧。
  不知道小許的腳好些了沒,如果他一個人呆在隊裡,聽著閱兵場上傳來的音樂,孤零零的,那又是怎樣的一種感覺呢?
  第二天一早小許告訴我,說腳已經好多了,慢點走路沒問題。他說他跟女更年講過,要和他們廣播站擔任這次閱兵解說的解說員一起去操場,他在那兒看閱兵。
  吃完早飯後,小許一瘸一拐往廣播站那邊兒走,大概知道我從背後看著他,他頭也沒回,舉起右手,給我做了一個“V”字的手勢,看著他的背影,很有點出師未捷腳先傷的悲壯。不過知道他能去操場,我的心情也好了很多。
  
  上午九點。
  所有學員隊在操場的另一側跑道上列隊完畢。
  教官、我、吳滌非站在第一個方隊的右側。
  我們的對面就是閱兵主席臺,四隻碩大的汽球掛著紅色的條幅,一動不動的懸在空中。主席上的領導們也都已經正經八百地坐那兒了。
  離主席臺大概十米左右的地方就是小許說的解說台,一對解說員坐在桌子前面,小許和另一個女生坐在後面。我似乎能遠遠的感覺到小許的目光正穿過操場,落在教官肩扛的軍旗上,落在軍旗邊我的身上。
  
  “報告××同志,閱兵隊伍集合完畢,請指示。”
  “開始。”
  在校長的陪同下,總部某某部門的副部長吧,走下主席臺。
  兩位少將走到我們跟前,舉起他們的右手,向軍旗莊嚴行禮。我們三個人筆挺地站在那兒,最先接受首長檢閱。
  我看到了他們肩頭的閃閃的金星,這應該是這個陰沉的早晨看到的最讓我振奮的顏色了。
  
  “同志們好!”
  “首長好!”
  “同志們辛苦了!”
  “為人民服務!”
  首長每經過一個方隊都會親切的問候,每一個方隊年輕的學員們青春而洪亮的回答,此起彼伏,飛出校園,直上雲霄。
  
  更為激動人心的分列式開始了。
  “分列式開始,標兵就位!”
  指揮員的口令下,六個標兵持槍分別跑向各自的位置,那一刻,全場鴉雀無聲,我們每個人都能聽到標兵清晰的步伐聲。
  “迎軍旗!”
  熟悉的進行曲響了。在教官小聲的口令中,我們三個人離開操場的這邊跑道,齊步向主席臺方向走去。
  快到主席臺的時候,教官沉著而冷靜的下令:“向右看!”
  我的心裡暗暗數:“一,二!”
  旗下肩!端旗!換正步!
  教官和我們兩個護旗手的動作一氣呵成。
  每一名學員的目光都跟隨著我們,行注目禮!
  主旗臺上首長和領導們全部起立,向我們致以軍禮!
  就在那樣激越的進行曲中,在所有的目光注視當中,我似乎感覺到在我的頭頂我的身體裡有一種力量將我往上提,覺得全身的血液仿佛在一瞬間沸騰。那一刻,
我真的體會到了身邊的軍旗與國旗一樣,包含著無數革命先烈的鮮血,也體會到了自己身為一名共和國軍官的神聖與莊嚴。當然還有另一種感覺似乎在這樣的場合不
該出現,那就是我知道在解說台的方向,有一束清澈而溫情的眼光籠罩著我,在我行進過程中所有激動的成份中,我很清晰地感覺到有一部分是我突然間想到了我和
小許的愛情。我不知道守護軍旗正步經過主席臺的過程中,閱兵與愛情這兩個概念是否格格不入,但我篤定而盲目地認為,正在接受檢閱不止是我,還有我和小許以
及我們的愛情,遙不可知的未來我無法先知,但我堅信,這樣的愛情總有人引以為珍,總有一天會被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人們接受並認同。
  
  閱兵就這麼結束了,操場上的各個學員隊依次撤回。
  女更年突然叫住教官和我們三個人,說:“你們等等!”然後她一溜小跑到解說台那邊把小許叫過來。
  “練了兩個多月,挺辛苦的,也別遺憾了,和軍旗合個影吧!”女更年從她衣服口袋裡掏出一扁扁的小像機,對小許和我們說。
  就這麼一件事徹底改變了我對女更年的諸種反感,一個女性教導員的善解人意和細心在這一刻顯露無疑。
  小許很開心地接過教官手中的軍旗,放在肩上,站到我和吳滌非中間。
  我們以閱兵的主席臺為背景,在女更年的“一、二、三”中,我和小許仿佛正通過主席臺一樣,昂首挺胸,目視前方。[52]
  
  
  不知道為什麼,閱兵過後,我的腦子當中似乎並沒有存留多少關於閱兵的振奮場面。上課和小許坐到一起的時候,腦子當中老是泛起他崴腳的那天晚上,他躺在下鋪暗暗的光線中喃喃自語的黯然神色,他那句“是我運氣不好,我運氣不好”的話一直隱隱約約地在我腦海中盤旋。
  儘管作為一個軍人,我應該是一個唯物主義者,無神論者。我確實也不相信那些鬼怪神仙什麼的,但在我的潛意識中,一直相信因果機緣,相信有一種來自於自
然的神秘力量。人對於大自然,對於整個宇宙而言,確實微乎其微的,一個人的力量確實是難以走出某種天生的宿命,難以與這種大自然的神秘力量所抗衡。
  小許上學前父親去世,然後媽媽身體一直不好,加上這次閱兵節骨眼上這麼點兒背,讓我很自然地想到是不是真的如他自己所說的運氣不好啊。
  
  小許自己倒是很快就從閱兵的失落情緒中走出來。
  課間休息的時候,在隔壁隊部的女更年叫我們上她那兒取上次拍的照片。走回教室,他盯了照片好久,鎖緊眉頭,一臉苦惱地對我說,說:“唉,老嚴,你說說,我怎麼這麼帥呢?”
  照片上的小許扛著軍旗。青春的面孔,剛健的身形,炯炯的眼神放射而出的那種英武之氣似乎能吸引每一個注視照片的人,我想無論男女,應該都能通吃的。
  “嗯,帥,確實帥,你比趙傳要帥多了。”我說。
  “靠,看你找的這參照系。”
  小許擂了我胳膊一拳,把照片小心翼翼地夾進他的筆記本裡。
  
  那天下午從圖書館回來,小許叫我一起陪他去廣播站,說他去錄週末的節目。
  從郊區的訓練基地那邊兒就聽他廣播裡的聲音,一直校本部這邊,基地那三對碩果僅存小許和江嵐,繼續進校本部這邊廣播站,我還從沒看過這傢伙面對著播音話筒是什麼樣子呢,是不是像電影裡人民公社女社員對著話筒那一副熱情高漲的革命臉孔呢。嘿嘿。
  說是廣播站,其實就是一很小的房間,一進門就看到一套播音設備,聽說在我們畢業以後,這裡還成了新聞系那些學廣電專業的同學們施展拳腳的風水寶地呢。
  擺放播音設備的桌子前面是兩張木椅。牆上貼著他們廣播站幾個人的輪流值班表。
  “革命工作環境很簡陋嘛!”我看了看四周說。
  “是啊,你以為是中央人民廣播電臺哪。”小許撇了我一眼,掏開他軍裝兜裡的稿子,攤開,坐下,就準備工作了。
  “靠,這麼積極,我幹嘛啊?”我說。
  “你坐這兒,等我一會兒。”小許指了指他身邊的另一張椅子。
  “這是江姐坐過的地方?”我指是他的搭檔,江嵐。
  “是啊。今天我過來做錄播,沒她什麼事。”
  “沒她什麼事,她應該就肯定不過來了吧?”
  “怎麼了,應該不會吧。”
  “哦!”
  “別說話了,我開始錄了啊。”
  那天小許錄的好像是一些學員閱兵之後的感想來稿什麼的。小許在自己選配的音樂中,特別投入地讀著稿子。
  我忘了我在前面有沒有描寫過小許的嘴了,他的兩片嘴唇薄薄的,長長的,上面的嘴唇微微有些翹,嘴角彎彎的。怎麼說呢,有點兒像田亮的嘴那種感覺,但說話和笑的時候要比田亮的嘴好看得多。
  我就坐在小許的邊上,一直那樣看著他,眼睛專注地盯著廣播稿,嘴唇一張一合地忙碌著,他的鬢角隱約的茸須在室內燈光的印襯下,散發著一種青春的氣息。
  看著他的樣子,聽著他的聲音,我真的有點入迷了似的。
  
  “喂,大老嚴,發什麼呆呢?”
  小許錄完了,我都沒反應過來。
  “這麼快啊?”我問。
  “還快啊,二十多了,走吧。”小許站起來說。
  就在他起身的時候,我伸出手拉住了他,讓他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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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幹嘛啊?”小許盯著我明知故問的樣子更讓我發狂。
  我站起來,一把攬過他,找到他雙唇,不由分說地吻住了他。
  他瞪大眼睛,鼓著腮幫子,說不出話,掙扎著伸出右手,指了指門的方向。
  這才想起來門沒鎖,走過去反鎖死門後,我順手關了燈。儘管還是下午,但密封的廣播室裡光線卻很暗。
  我在黑暗中重返戰場。
  
  我的嘴唇最先侵略的是他鬢角隱約的茸須。有點幹躁的嘴唇輕輕的觸碰著他的鬢角,他的臉頰,癢癢的感覺。佔領的部分迅速擴張到他這張英氣逼人的臉龐,他
的眼睛,他的額頭,他的鼻樑,最後在他的嘴角逗留。小許微微張開嘴,我極為迅速地吸住了他的舌頭,就像兩隻柔軟的柔體動物狠狠地糾纏,我們微幹的嘴唇在糾
纏中變得濕滑。
  小許也站了起來,雙手緊緊地環住我的腰。我的手像一名訓練有素的特工,鑽進了他的軍裝裡,他的皮膚繃得緊緊的,有點汗濕,我的手指慢慢滑過他的胸膛
滑,穿過他的腰,落在他的小腹上,黑暗中我想到的是上次軍蓬卡車上他光著上身汗濕的腰帶和他臍下的那道濃黑的體毛。手的侵犯繼續向下,終於在硬硬的雜草叢
中我握住小許更為堅硬的部分。
  
  我聽見他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我也是。
  
  黑暗的空間裡,似乎彌漫著能讓我們窒息的興奮元素。我將小許推在後面的牆上,讓他靠在那兒,掀開軍裝,我的舌尖在被我已經收取的領地上肆虐。就在我第
一次將嘴放在小許昂揚著伸向黑暗的出口時,我感覺到他全身突然微微地抖動了一下,嘴裡狠狠地悶聲吐出兩個字“我操”。他整個人緊繃的像一隻弓,雙手緊緊捧
住我的頭。呼吸越來越急促,突然他一把推開我,迅速從軍裝的口袋裡掏出一張紙,緊緊地裹住他的勃起部分,在一陣抽搐般抖動中,小許佔領了這次戰爭的第一個
至高點。緊接著小許像是學我剛才的動作似的,在我的身上重新演繹進行過的所有節奏。就在小許的嘴唇經過長途跋涉,最後緊緊含住我時,一種巨大的快感在一?
那衝擊了我,仿佛所有的感官全部集中在那一個地方,所有的蓄積已經到達了一個臨界點,小許涼滑的雙唇終於將我引爆,一股熱流噴湧而出,或許我比小許自私
吧,我沒有像他剛才推開我一樣推開他,而是任我的下體在他嘴中痙攣一樣顛狂。
  
  很久,小許打開燈,臉紅紅的,鼓著嘴,不能說話,他似笑非笑地狠狠瞪了我一眼,走到紙簍那兒,吐出嘴裡的東西之後,說:“靠,老嚴,你真噁心,真噁心,還真他媽多啊你。”
  “我好像在哪個書上看到過,有人還吃這玩意兒呢,沒關係的好像。”我厚顏無恥地揀起剛才小許扔在地上的包裹著萬千生命的紙團,靠,竟然是他剛才播完的廣播稿,我樂了,說。
  “我這兒也沒廣播稿啊,總不能射到地上吧,沒個拖把,怎麼打掃啊。”
  “去死,你個大老嚴,我跟你沒完。”
  小許像是吃了什麼髒東西剛吐完一樣,故意張著嘴,拿起紙簍,出門到洗手間倒了紙簍子。聽到他在那邊嗽了半天的口,才往回走,我也覺得有點內疚,但又想,不至於吧,這傢伙,我有這麼噁心嗎。
  
  回來後,小許放下紙簍,突然像想起什麼似的,緊張地檢查了一遍廣播設備。
  “怎麼了你!神神叨叨的?”
  “別理我。”
  “哦。”
  “知道我在幹嘛嗎,我看看剛才話筒是不是在直播狀態,要是就慘了。”
  “靠,你別嚇我啊,我心臟不好的。”
  “嚇你幹嘛?很有可能。”
  “可能個P!”
  確定設備一切正常之後,小許長長松了一口氣,他的臉上擔心的表情終於被一種幸福而滿足的笑容所代替。
  離開廣播室,我說:“剛才廣播要是開著的話,全校師生都在聽著我們倆戰鬥的聲音,然後校園的上空又全都是我們的氣息,雷梭介樣系不系很浪漫,很有創意咧?”
  比我稍高一些的小許微微側過頭,極為鄙視地斜了我一眼,用他播音般的咬字和語速對我說:
  “嚴同學,你瘋了。”〔54〕
  
  
  光陰的腳步偷偷向前,生活之河平靜而細緻地流淌。
  從這一年的寒假開學一直到暑期結束,我的另類愛情植物在軍校私密的環境裡瘋長。
  現在回想起來,那個時間段我與小許的每一件事,每一句話,甚至是每一個眼神,生活中的每一個細節都以一種幸福元素的狀態存在著,回憶的時候它們仍然清
晰地洋溢眼底。我知道或許從寫作,從我自己閱讀的經驗來看,寫到這會兒,確實應該有什麼大的衝突出現了,然而,毫無長篇經驗的我,好象到這兒覺得進入了一
個幸福的頂峰,我也想把這一段屬於我的種種瑣碎幸福片斷完全還原,還原成文字,在網路中與記憶對應成繩索,把一切曾經存在過的幸福牢牢捆綁,擱置於一個無
人知曉無人能至的冥秘境地。
  不過轉念又想,這大概也算是我的一種逃避吧,因為我不知道以什麼樣的狀態去面對後來的那些錯過與過錯,怎樣再去揭開那些結痂了的傷痛和哀傷。
  所以我請求所有支持我的陌生亦或熟悉的朋友們允許,暫且就讓我在這一時間段的幸福中繼續逗留片刻吧。
  
  那學期,每週五都有電影,而且每個隊必須得看。電影我都沒什麼印象了,印象深的就是每次看電影之前的拉歌,這幾乎成了每個隊展現精神風貌的絕好機會,說白了,其實就是學員隊之間另一種形式的競爭。
  可能大家在電視上或者其他的文字當中看到過拉歌的描寫場面,軍隊的拉歌確實能夠激發人的那種集體榮譽感,讓人感受到一種激越向上的氛圍。這兒不想囉嗦拉歌的場面了,我想把和小許在私下裡篡改的拉歌頻率最高的兩首歌發上來。
  當然,這些歌都是我和小許晚飯後在去打開水的途中,或者是其他什麼人少的場合小聲唱的。
  
  比如說《一二三四》吧。
  我如果先唱“一二三四,一二三四——”
  他肯定不會唱“像首歌”,而是認認真真,一本正經地接“五六七!”
  “綠色軍營,綠色軍營,”
  “教會你!”
  然而就是更誇張的糟蹋了。
  “1呀麼1呀麼1呀麼1”
  “1個嚴亮(小許)小傻B”
  “2呀麼2呀麼2呀麼2”
  “2位傢伙都很二”
  “3呀麼3”
  “三年五年過下去”
  “四肢發達,嘿,嘿嘿,頭腦簡單,頭腦簡單。”
  不知道閻維文GG如果聽到這樣的版本會作何感想。
  
  還有一首《團結就是力量》,其實他就是把“力量”換成了“嚴亮”。
  “團結就是嚴亮,團結就是嚴亮
  這嚴亮是鐵,這嚴亮是鋼
  比鐵還硬,比鋼還強
  向著法西斯蒂開火
  讓一切不嚴亮的制度死亡。”
  這首歌通常要麼被他唱的咬牙切齒,要麼就把“比鐵還硬,比鋼還強”唱得無比淫蕩。
  
  一直到現在只要在哪兒聽到這兩首歌,我的大腦裡還是習慣性地最先蹦出
“一二三四一二三,五六七”或者“團結就是嚴亮”這樣的句子來。那段時間,我們倆經常這樣把大家拉歌唱了千百遍的革命歌曲糟蹋著唱,其實我們的糟蹋沒有任
何動機,也沒任何解構之類的想法,只是在唱著這些糟蹋版的同時,享受那種由我們製造出來的獨特歡樂而已。〔55〕
  
  
   這個學期最喜歡的課就是高雅藝術講座,這倒不是因為它不需要考試,而是這門課以其獨特的形式吸引了包括我和小許在內的每一名學員。
  講座一到兩個星期一次,一般都在教學老樓的那個圓形教室。
  當時主要是給我們這些軍校學員們介紹一些西方古典音樂和經典影片,什麼巴赫李斯特施特勞斯柴科夫斯基之類的,都是在那門講座上吸收了一些基本常識。學
校那個時候的指導思想就是新時期的我軍官兵必須也要具備一定的藝術修養,特別是高級機關的軍官,不能總給人一種傻大兵大老粗的印象。我對古典音樂能夠聽得
進去並能從其中得到一些精神上的慰藉,可能就是在那個時候培養起來的。
  給我們講課的教授是一位清瘦儒雅的一個中年男人,挺有藝術氣質的那麼一位,說話聲調不是很高,細聲細語的,特別是他講課到激動處,表情與手勢很特別,
用現在我知道的詞來講就是稍微有一些C,但這絕不是那種令人反感的,而是恰到好處,這是與藝術與他本人以及講座的整體感覺特別契合的一種優雅氣質,當時我
倒覺得這門課如果換成一個五大三粗的壯漢或者是嗡聲嗡氣的老夫子來講倒有些滑稽了。
  
  我記得有一次課後我和小許討論過這位教授。
  “你覺得高雅和我們是一樣的人嗎?”小許問我。
  “啊?我們是什麼樣的人啊?”我故意逗他。
  “靠,找死啊你。”
  “死,有什麼舒服的死法麼?”
  “有啊,先回答問題再告訴你什麼樣的死法舒服。”
  “我覺得肯定不是了不一定有點女氣的就一定得是而像你這樣一點兒都不女氣的這不肯定就是麼。”我的繞口令招來了小許的一腳,這傢伙竟然踢我。
  “該說了吧,有什麼舒服的死法?”
  “想知道嗎?”
  “想!”
  “拿耳朵過來!”
  我湊到他邊上,他清了清嗓子,對著我一字一頓地說了四個字:“精盡人亡。”
  暈!從這張清純的面孔,甚至上唇還能看到茸須的嘴巴中忽然吐出這麼四個字,怎麼聽怎麼都覺著彆扭,這傢伙是叫我給帶壞了麼。
  
  講座上,教授有時候會選擇性地給我們放映一些影片來講一些經典文學作品,這些片子要比學校每個週五晚上強制大家看的那些公映片有意思多了。
  我特別喜歡在那個古老的圓形教室裡看片的感覺。
  放片子的時候,教室會關了燈,四周的窗戶都被窗簾遮住了亮光,教室中的風扇旋轉的風我們的頭頂,似乎也不覺得輕涼。黑暗中一雙雙青春的眸子注視著教室
前方的投影,教授就在那束光線不遠的地方。這個時候,和小許坐在一起,我常常會有那種和戀人一起坐在電影院的感覺,儘管我們不能有偷偷把手什麼的小動作,
但知道身邊有自己深愛的人一起欣賞這些至美的畫面,一起感受片中的離合悲歡,這就足夠了。
  印象比較深的是有一次教授給我們講蔔伽丘的十日談,介紹義大利文藝復興時期文學作品的特點。當時放了個片子,是十日談其中的一個故事吧,其中有一男女
偷情的鏡頭,拍攝的尺度很大膽,當時男女學員很多人擠在一個教室裡,估計也都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鏡頭出現,第一時間內我很下流的感受到了性而不是文藝複
興,我覺得意外好奇甚至覺得有些刺激,我偷偷看了看小許,他也是瞪大著眼睛盯著前面,屏住呼吸的樣子。
  片子放完之後,教授講到了中世紀的歐洲宣揚禁欲主義,教授說這些都是違反自然規律的。繼而他講到了愛情,他說愛情是最美好的,愛情的力量無法阻擋的力
量。我自然而然的聯想到了我們的愛情,會不會若干年後也有一個再如文藝復興的思想解放過程,讓人們像對待異性愛情一樣的去對待同性愛情呢。
  
  聽完這個學期的最後一次藝術講座,暑假也就快到了。
  放假前照例是各門功課的考試。我突然想到上個學期小許塞給我的試題,後來問過幾次,他一直不願意說。
  其實考試本來就不難,挺容易就通過的,我不想讓小許在這件事上會有什麼過失,決定還是找個機會跟他說說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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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晚自習時間,操場邊的林蔭道。
  路燈的亮光從樹葉的縫隙間投射下來,不像月光般清涼,倒有些像濺在地面上的陽光,暖暖的淡黃色。
  
  我一提到那次泄題的事,小許就跟被蜇了似的,很不耐煩地說:
  “拜託了老嚴,說過這事跟你沒關係的,別問了行不行?”
  “為什麼,你越不說我越想知道,我們有啥好隱瞞的嗎?”
  “有點自己的事,也沒什麼不好。”
  “行,你牛。老子是為你好,要麼才懶得管這事呢。”
  “沒叫管,是你自找煩惱。”
  “許品邑,你別不知好歹啊。你想想,沒有那題,就按你自己平常認真聽講的那水準,一樣可以考過的。”
  “那你這意思是怪我當初告訴你題了?”
  “……”
  “放心吧這次不會有題,有了也不會再來連累你這個好學生了。”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怕你被發現了,到時候挨個處分什麼的多不值啊,不記得你自己崴腳的時候還說這兩年運氣一直不好呢,這下自己不擔心,倒讓老子來擔心了,靠,你愛聽不聽。”
  大概我的話讓小許有些感觸,或者是他自己也想起了運氣不好什麼的,他看四周沒人,用人使勁捏了一把我的手掌,疼得我一把甩開他的手。
  他嘻皮笑臉對我說:“算我說錯話了,行吧?我還不想要試題呢,可別人當時說就給了我一個人,我拒絕也太不禮貌吧。”
  “呵,行啊你,誰這麼拿你當盤菜呢?”我心裡有點兒酸溜溜的。
  “這就別問了,跟咱倆關係不是一樣的。我得守信用,這事我答應過人家不跟任何人說的,我要說話算話啊。你放心吧,以後不會了。”小許說。
  “對了,剛才你說你也擔心我運氣不好呢?”小許又問。
  “是你自己上次說的。”
  “那是那一次,現在我不這麼認為了?”
  “為什麼?”
  “因為我突然覺得有你在一起,我會時來運轉的。”
  “時來運轉,你拿我當吉祥物啊?”
  “那你覺得會有你這樣黑不溜秋的吉祥物嗎?”
  小許一說完就笑著躲開了,以為我要收拾他。
  其實我根本就沒動,看著小許開心的樣子,心想,要是真能成為個吉祥物,真能讓這傢伙一切都順順利利的,老子還真是願意做他的吉祥物。
  
  我們回宿舍的時候,正好下晚自習。就沒進教室,直接回寢室了。班裡的大俠們也都回來了,都在討論暑假啥打算。方建東問我,我說沒想好呢。他說他暑假打算回部隊,自己鍛煉鍛煉,實習實習。
  就在第二天,隊裡發生了一件讓大家很感意外,讓方建東臉上倍覺無光的事。方建東當兵的時候在老家農村和他定了親的“麥苗”竟然跑到隊裡來了。
  聽說“麥苗”專門從老家趕到學校,是因為她覺得方建東考上了軍校,對她沒有以前那樣熱情了,說以前在部隊的時候還寫信打電話,到了軍校信越來越少,電
話根本就不打了,前不久好不容易收到一封,說暑假他也不回老家去。“麥苗”媽媽說,這就是陳世美,人家上了部隊的大學,再過兩年這就是部隊裡的幹部,不要
咱了。在媽媽慫恿下,“麥苗”千里迢迢的要來學校問個究竟。
  女更年先在學校招待所安排那個女孩住下,接著找來方建東,苦口婆心的一通教育,方建東才帶著那個女孩在南京城了轉了轉,先把那個女孩安撫回家了。
  我私下跟方建東說:“我這才明白暑假回部隊鍛煉鍛煉的,實習實習的目的了,原來是去鍛煉老部隊那個聖潔的小教師啊。”方建東狠狠白我一眼,歎了口氣,搖搖頭,上教室複習去了。
  
  是啊,暑假我幹什麼去呢,一想到暑期要有差不多兩個月不能和小許在一起,就覺得什麼都提不起興趣,不太願意放這假似的。我問小許放假幹嘛去,他想了想說:
  “還沒去過上海呢,暑假咱們去上海玩幾天吧?”〔57〕
  
  
  應付完接下來的幾門課考試,就像小許說的這次他也沒有拿到泄題了,不過我們覺得考得都還不錯,反正大家的想法都是及格就OK。
  沒幾天,我們的上海之行就開始了。
  從南京到上海沒多遠,走高速的話,很快的。不過我們還是選擇了火車。此行之前小許就跟我說,咱們出去玩,一定不能從家裡要錢,要完全靠放假學員隊發的
退夥補助,因此兩個人的食住行就這麼點兒錢用,必須得省著花了。我和小許的想法差不多,在部隊的時候就挺看不上那些每月有津貼還得找老爸老媽寄錢來花什麼
的。
  當然,選擇坐火車也不完全是為了省那幾塊錢,還因為我喜歡那種與自己所愛的人一起在火車上看沿途的風景,一起分享共同旅行的心情。
  
  等我們軍校都放假的時候,地方高校的學生也都走得差不多了,加上大熱天的,火車上的人也不是很多。
  我們兩人臨窗,面對面坐著。窗外的太陽很毒,炙烤著大地,眼前的樹與風景都在飛速地後退。車內開著空調,稀稀落落的幾個人,有的在看報紙,有的閉目養神,像是睡著了的樣子。
  我和小許也是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
  說到上海,他說他爸生病之前最後一次出差就是到上海,工作還沒完成,就因為身體不適,提前回了重慶,沒多久就去世了,特別突然。聽他這麼說,我也想起
了自己的生母,我上小學的時候,她也是因為生病,而老家的小縣城在那個年代醫療條件又有限,醫生當時給推薦到上海來醫治的,上海第幾人民醫院好像,但最終
也是無力回天,回來後沒多久,就離去了。那時候,一個小學生對人間的生離死別畢竟還沒有什麼更多的體會,對於母親的離去好象沒有更多徹骨的痛苦,哇哇哭過
幾次就生活就又恢復了平常。而小許也許不一樣吧,他父親去世的時候他已經在部隊了,沒能給父親送終,心裡的那種大悲可能別人難以體味。因此,他現在對母親
那種近乎偏執的愛也就值得理解了。
  從未到過的上海被我們的敘述蒙上了一種憂傷的色彩。
  
  “算了,算了,不說這些了。”小許突然提高了聲調說。
  我也覺得這些似乎與我們旅行的心情不太符合,不過倒是因為有些相同的身世和對於上海的共同印象,讓我們找到了一些悲戚與共的感覺。
  “對了,等放完假開學好像就是奧運會了,奧運軍團裡你喜歡誰啊?” 小許瞅了一眼上車前買的報紙,問我。
  “你這範圍也太大了,我喜歡的多了。”
  “比如呢?”
  “比如,刑傲偉,李小鵬,王勵勤,伏明霞。”
  “不喜歡田亮啊?”
   “嚴亮?他就留給你喜歡吧。”
  “靠。”
  小許鄙視地看了我一眼,接著又問:“你估計咱們國家在悉尼能拿多少金牌?”
  “估計能跟亞特蘭大差不多吧。”我說。
  “96年是16枚,我預計今年肯定能有25枚左右。”小許很肯定地對我說,然後如數家珍地跟我說跳水,射擊,乒乓球什麼的,哪一塊誰拿什麼的,分析得頭頭是道。
  “你有些過於樂觀?”我覺得他分析的有一些不是很靠譜。
  “這已經是我保守的統計了。”他好像是他要去拿金牌似的,很得意的樣子。
  那次我們倆還打了個賭,說如果金牌數離16近,就是我贏,離25近,就是他贏。他說,誰輸了誰就請對方洗一個冬天的澡,學校澡堂。我說,幹嘛要打賭洗澡啊,就是我贏了,我也樂意天天請你去洗啊。
  
  途中的幾個小時在我們的聊天中,一瞬而過。
  到上海的時候,已經傍晚了。
58-60
〔58〕
  
  
  下車後,我們沒去找住處,而是直奔外灘。
  這大概就是年輕人的激情吧,總想在第一時間內去看想看到的東西,總是首先考慮到玩,然後才是吃住這一類的實際問題。
  
  我們坐的公車,正趕上晚飯時間,車子慢慢騰騰地到了外灘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了。
  就在我們走下公交的時候,眼前的璀璨的霓虹世界似乎一下子把我們震住了。
  多年以後,我不止一次去過上海,到過外灘,但再也沒有那時候與小許一起看到那樣夜色的震撼感覺。到現在,所有與外灘相關的畫面似乎都成了我記憶當中至
美的收藏,以至於現在我不知道該用怎樣的文字去表達,好象一表達出來就會離自己心中本有的那樣夜色與感覺相差甚遠。一直到剛才看到樓上的處方和81兩位朋
友幫我貼上來的外灘夜景圖片,我和小許的外灘之行才從心底慢慢浮起。
  
  記得當時我們倆從公車站往江邊走的時候,兩人竟然什麼話也沒說,就那樣並排地走著,那種感覺現在依然很清晰,就是覺得像在朝聖似的,朝聖,真的,我
也不知道那時候為什麼會有那樣的心情,那種安靜,那樣地接近美,由美而生的類似永恆,類似信仰的概念在大腦中模模糊糊,難以言述。現在敲著鍵盤,再來揣度
的時候,我想也許是在那時的潛意識裡,總覺得這種燈光霓虹襯托的絢爛繁華,委實瑰麗之極,然而畢竟不能永恆,夜色過去,這種璀璨的繁華是否如煙花一般散
盡,那一切又將寄歸何處呢?永恆,能夠永恆的又是什麼呢?大約時間的到來與流逝,這個來與去的過程算是永恆;大約一切愛的誕生與隕滅,這個有和無的過程算
是永恆。
  
  我和小許走到外灘長堤停下來。
  外地的遊客挺多的,大多是一對對年輕的情侶,要麼牽著手慢慢散步,要麼就坐在江邊的長椅上深情相擁,旁若無人的熱吻著。我和小許只能眼饞地看著他們,看著夜景。
  夜色中的江面,閃閃爍爍的也是滿眼霓虹,只不過都被波光揉碎了一樣。江的對面是在電視裡看過N遍的東方明珠,它那塔尖帶著外灘的光影嫵媚地指向夜空。
  江面的風把我們衣服的後背吹的鼓鼓的,涼涼的。
  
  “你說,咱們軍人還真挺神聖的?,這眼前這算是我們保衛的吧。”半天沒說話,突然間小許一句貌似發自肺腑的話差點兒沒讓我笑噴。
  “品邑同學,你沒事兒吧?”我問。
  “沒事,沒事也。”小許繼續沉浸於景色與他自己找到的感覺當中。
  “浦東是中國改革開放的縮影,外灘是中華民族歷史變遷的見證。”小許用他的校播音員語氣繼續大發神經。
  “行了行了,拜託這個時候別這麼煞風景,開始說點兒人話,行不行啊?”
  “靠,老嚴啊老嚴,你太不講政治了,就你這還中共黨員呢!”
  “中共黨員怎麼了?”
  “三講啊,一個學期都在講的東西,忘啦啊?”
  “看不出來,女更年的教化效果在你身上很明顯啊。”
  
  那天,我們倆在外灘來來回回走了很久,不敢有什麼談情說愛,反而被小許這傢伙弄的有點像一次主題黨日活動了。
  不過兩個人一起漫步的感覺還是很幸福的。儘管為了省錢,我們拒絕了要給我們拍照留影的小攤販,我們連瓶水連沒捨得買來喝,但仍然感覺很開心,在一張張陌生遊人的面孔前,在從未到過的他鄉,我們流連于那樣的江風夜色,享受那種心底裡油然而升的互相偎依之感。
  
  離開的時候大概晚上十點多,這才意識到我們從上火車開始一直都還沒吃東西呢,就在外灘附近隨便買了幾塊麵包,一邊嚼著,一邊才開始琢磨晚上去哪裡過夜。
  我知道小許平時很節省的,再加上這次我們倆出來玩身上的錢本來就不多,所以我故意說:“反正大夏天的,咱們就睡外灘吧,那邊有長椅呢。”
  小許看了我一眼,說:“好啊,你行麼?”
  “行你個許邑狗!我怕到時候員警拿我們當盲流收容了。”
  “不行你就說不行,哪有像我們倆這樣有氣質的盲流啊?”
  最後我們倆決定乘公交回火車站附近,因為憑我們的生活常識判斷,火車站那一帶的小旅館什麼的應該比較便宜。〔59〕
  
  
  一到火車站,立刻就有一群蒼蠅嗡嗡地湊上來問,住店嗎,住旅社嗎?
  我們選擇了一隻胖胖的慈眉善目的蒼蠅。
  這名中年婦女特別熱情,從發現我們倆開始,就一直緊緊跟著我們,重複嗡嗡著同樣的內容:“你們是學生吧?上我們那兒去住吧,很近,環境好,特別適合學生住。”
  最後實在受不了,小許終於發問:“多少錢一晚上?”
  胖婦女見我們終於說話了,開心地回答:“不貴不貴,四十塊錢,大上海很難找到這個價了,洗澡還免費。”
  小許又問:“四十塊錢是一個房間,還是一個床位呢?”
  胖婦女肯定地說:“一個房間。”
  
  我和小許這就決定跟著胖婦女走了。七拐八彎,柳暗花明的,大概走了有一刻多分鐘還沒到,我問胖婦女,你不是說很近嗎?她依然一臉熱情,說,快了快了,老大姐我都沒覺得遠,兩個大小夥子這麼點兒路算什麼呀。
  半個小時左右,我們到了一個弄堂裡面。
  第一印象感覺這兒就是一難民聚集地,髒水橫流,臭哄哄的。我們的住處是個矮矮的石頭房子,門前放了一個髒兮兮的燈箱,寫著“旅店”二字,看上去好象有些年頭了。
  胖婦女把我們領進屋子,特別狹促的一個空間,屋子角落的櫃檯後煙霧繚繞,坐著一個和胖婦女體形差不多的男人正在抽煙。我特地觀察了一下這個橫肉男的手,熊掌一般,指甲縫裡滿是黑黑的污垢,看起來很噁心。
  橫肉男貪婪地吸了一口煙說:“登個記吧?先交四百塊錢押金。”
  小許和我正準備拿出學員證登記,一聽這話停住了。剛才明明說是四十元,一個晚上這麼個破地方也不至於交這麼多錢的押金吧。
  “幹嘛要交這麼多錢押金啊?”我說。
  “嗨,沒有關係的,反正押金結帳的時候會退給你們的。”胖婦女在一旁說。
  “我們沒這麼多錢。”小許說。
  “那就二百吧。兩人一人四十,八十塊,讓你們交一倍的押金,已經很照顧了。”橫肉男說。
  “你沒搞錯吧,剛才說好了四十一個房間的。”小許看了一眼胖婦女,胖婦女沒有搭腔。
  “四十塊錢,大上海上哪兒找四十塊錢的一個房間去。”橫肉男橫橫地說。
  “那我們不住了,老嚴,我們走!”小許的想法和我不謀而合。
  條件差點,環境惡劣一點,對於我們當兵的來說倒也沒什麼,但是想訛我們,拿我們當冤大頭,沒門!
  “不住?不住也行,我們老大姐領你們走大半天的路,給點辛苦錢吧?”橫肉男摁滅煙頭,在櫃檯裡面站起來,幽幽地說。
  說實話,當時如果只有一個人,人生地不熟,面對兩具橫肉,可能會有些緊張。可當時我和小許兩人站在一起,倒沒怎麼覺得害怕。我看了一眼小許,朝門口方向給他遞了個眼色。
  “我們是學生,沒錢!”我朝橫肉說。
  “沒錢?”橫肉男大概是覺得碰到兩個涉世不深的軟柿子了,從櫃檯裡挪出來,走到小許身邊,看那樣子像要搜身似的。小許機靈地一躲,狠狠地提起腳,精准地揣在橫肉的膝蓋上。橫肉可能根本沒料到這一腳,往後一個真趔趄,差點沒站住。
  “快走!”小許喊了一聲。
  我們就跟三級跳似的,飛奔出這家傳說中的黑店。
  對了,到門口的時候,我忙而不亂,飛起一腳將他們家那只大概有些年頭的“旅社”燈箱踢了個稀巴爛。
  等兩具橫肉從屋裡跑出來,惡狠狠攆我們的時候,我們已經跑出弄堂了,他們顯然不是每天都要出操而且上個學期剛過五千米考核的我們倆的對手。
  
  狂奔了大約二十多分鐘,在另一個貌似社區的地方停下來,我們倆看著對方的滿頭大汗,覺得特開心,非常興奮,好像幹了一件除暴安良的事兒似的。儘管我們的行為更像是逃竄:)
  就在我們停下來的社區看到一樓有一家旅店,門已經關了,門前乾乾淨淨的,窗戶上是用那種小的彩燈彎成的四個字,“便民旅社”。我們的直覺就是這家應該沒問題了。
  敲開門,是一個中年男子,典型的上海男人,瘦瘦的,帶著幅眼鏡。
  等我們說明來由後,他好像很抱歉地說:“真不巧的,今天都住滿了,只剩個單人間,床比較窄的,行嗎?”〔60〕
  
  
  這是一家由社區的三居室改裝成的小旅店,類似於現在的家庭旅館,面積不大,但是一塵不染,乾乾淨淨的。
  
  我們住進的這一間很小,估計改裝之間應該是一個很小的書房吧。一進門右手邊緊抵著牆壁放著一張床,幾乎占去了整個房間面積的四分之三,進門對面左邊的牆角裡放著一個矮櫃,上面擱著一個尺寸比較小的康佳電視,陳設簡單而主題突出。
  這便是我和小許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睡在一起的地方了,想想那個時候也挺有意思的,從見到小許的第一眼一直到我們那次去上海之前,我們倆還從未在同一張床上躺過呢。
  那個眼鏡男人告訴我們衛生間在哪兒,洗澡在哪兒,我們有事在哪兒找他什麼的,然後走開,繼續睡去了。
  
  關上門,小許心不在焉地打開電視,一本正經地盯著螢幕,沒說話。倒是我更色一些,逕自走到矮櫃邊,直接把電視關了。
  我轉身看著坐在床沿的小許,這個傢伙明明知道我想做什麼,卻故意一臉無辜地盯著我說:“幹嘛啊?”
  “什麼幹嘛啊,沒幹嘛,沒幹嘛啊?”
  沒再等他再說話,我伸手推了他一把,就將倒在床上的小許壓在身下。大概是因為剛才狂奔的原故吧,我們的身上都有一些汗味。但這似乎並沒有影響到我們。
  我們終於不用像以前那樣總是去擔心周圍會不會有什麼人了,這一刻,這一個空間和這一個世界屬於我們的。
  我們隔著衣服,就那樣緊緊地摟著,近於瘋狂的吻著。
  好像是很久,我們才意識到有些不知,因為互相壓著的硬處不得不讓我們換一個姿勢。我們踢掉了鞋,翻滾到床上。小許終於不再淑男了,他的手探進我的內褲,緊緊握住我。不過我沒讓他繼續,而是將他的手拿出來,用雙手將他的兩隻手分別扣在床上,感覺他在向我投降一樣。
  我就那樣地看著他的臉,感覺像是第一次在那個樓道裡看到他的眼睛一樣,安靜的,清澈的,讓人瘋狂的。我的嘴唇重新開始它的激情之旅,他的眼睛開始,我
認真而細緻地行進著,吻過他的胸肌,他的小腹,沒等我到達那兒,這傢伙應該是第一次自己主動解開了腰帶,我認真端詳著它,它向空中高傲的揚著頭,像一座小
型的榴彈炮,剛勁而有力。
  小許看著我一直盯著他那兒,好象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似的,說:“靠,看什麼呢,是不是自卑啦啊?”我沒有理會他,而是將眼前的型炮放進嘴裡。大概是因為
有床的原故,我那兒正好也對著小許的臉,他解開了我的衣服,握著含住了我。我們就那樣無師自通的領會了第一個讓我們銷魂的方式。
  那種第一次放鬆而激情的交融,第一次新鮮的激烈方式,讓我們很快不可抑止,那天小許也不再像廣播站那次為我著想了,而是和我一樣自私,我們幾乎是在同時將噴薄而出留在了彼此的嘴裡。
  估計小許也和我一樣,猶豫了很久到底怎麼處理嘴裡的東西,屋子裡面連個紙簍子也沒有,怎不能吐到地上吧。最後還是我先鼓起勇氣咽了下去,那也是唯一的一次。小許仍然鼓著個腮幫子,驚訝地看著我,覺得不可思議的樣子。
  我將手伸到他的腰下,還沒等我弄他呢,他就張嘴笑了,當然,我也得逞,他像被強迫似地咽了下去,表情比我要誇張多了。
  
  之後,仍然沒有去洗澡,我們倆就那樣躺在床上,牽著手。
  起初還在說著剛才火車站的橫肉男會不會極度鬱悶、明天去哪兒玩兒之類的,後來不知道什麼時候就都睡著了。
  到後半夜,我的肚子突然絞疼起來,一直到疼醒。我心想,不會吧,以前在哪兒看過吞下去沒事的,難道是小許的精子有毒啊,
  最後我疼得實在是忍不住了,推醒了在我身邊睡得像個死豬一樣的小許。
51-62
〔61〕
  
  
  小許睡眼惺松地醒過來,但估計很快就被我的樣子嚇到了。後來他說那天晚上一睜眼看到我一頭大汗,就像看到一個死裡逃生的溺水者一樣,很恐怖。
  
  “老嚴,別嚇我啊,你怎麼了?”
  “肚子有點不對勁。”
  “啊,怎麼會,不會是睡覺之前吃的我的那個吧?”
  “難說。”
  “難說個P啊,那我怎麼沒事?”
  “這就說明了我的更乾淨,無污染,超環保啊。”
  “靠,服了你,是不是不疼了啊這麼貧,怎麼辦,你能忍嗎?”
  “應該沒事吧。”
  我起床到衛生間坐了許久,也沒有鬧肚子什麼的,就是覺得仍然難受的夠嗆。再回到房間的時候,我幾乎腰都直不起來了,頭也暈的利害。
  小許扶著我躺下,一直就那樣問我,能行嗎,能忍得了嗎。現在想來,那個時候根本看不出來他哪一點像是有個主見的人。
  
  大概是想轉移我的注意力,小許從我的背後抱住我,將他的臉緊緊地貼在我的後背上,光著的後背上能真切地感覺到他的呼吸,是那種擔心的急促和小心翼翼的
呼吸。他的手環過我的腰,在我的小腹上輕輕地按著,來回地揉著圈。腿架在我的腿上,小短褲也緊緊貼著我。大概是因為確實身體難受吧,我心神蕩漾了一小會
兒,很快就被難受勁淹沒了。
  當時屋裡空調的溫度應該正適合,而我卻感覺到我們倆好象是在寒冷冬天的雪地裡,我們圍著一團火,緊緊地依偎著互相取暖一樣。
  
  後來小許實在不忍心看到我難受的樣子,擔心我會出什麼事吧,他去隔壁屋叫醒了眼鏡老闆。眼鏡老闆大半夜的被吵醒,卻一句埋怨沒有拿來一支體溫計,遞給小許,讓我先量量體溫。
  在眼鏡老闆取出體溫計看過後,就他像命令自己的孩子似的,很堅決對小許說,燒得很厲害,得去醫院。他交待了家裡人一聲,就領著小許和我出了門,說他們社區不遠有個醫務所的,二十四小時有人值班,先去那兒看看。
  
  小許一開始是支撐著我走,後來大概是看到我身上完全汗濕了,走起來很吃力的樣子,就執意要背我,高燒的頭暈腦旋,我不得不順從地趴到小許的後背上。這
一片斷似乎是很多同志小說裡出現過,大概因為這確實是兩個相愛並生活在一起的人總會遇到的平常事吧,我也不例外,只不過和大家不一樣的是,在小許的背上,
已經高燒的我完全沒有心情去感受他的後背寬闊與否,溫暖與否,只是覺得他背著我似乎很吃力,他身上的汗和我身上的粘在一起,濕濕的,他背在後面擔著我腿的
小臂似乎有些吃力,走一小段路就會往上顛幾下。
  
  其實從眼鏡老闆家到他們社區附近的那個小衛生所沒多遠。可能是因為自己太難受吧,覺得那段路走了好長時間。
  很久才敲開醫務室的門,迎出來的是一個乾巴巴的老頭。眼鏡老闆用上海話和那個人說了幾句,我也沒聽懂。但看出來他們交談之後,那老頭的眼神也變得很善意,像是在可憐我們似的感覺。
  老頭讓我躺在他們用來給病人做檢查的那個小床上,也是遞過來一支溫度計讓我先測體溫。然後他就開始問小許,我們是不是吃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了?喝了什麼不該喝的了?我心想,這個單純的傢伙千萬千萬別說剛才我們互咽的事啊。
  小許眨巴眨巴眼睛,想了想,說,我們在外灘吃了幾塊麵包,然後強調似的說,我們什麼也沒喝。然後就把我們從南京坐火車過來,從中午一直到現在沒怎麼吃
東西,在外灘江邊來來回回走了兩個多小時,吹了兩個小時的風,接著又遇到橫肉男遇訛後狂奔,等等,原原本本地給那個老頭說了一遍。
  老頭心裡有數地點了點頭,一會兒取出我體溫計看了看,說,沒關係,打個點滴,只要退了燒就會沒事的。老頭說了幾句術語,那大概的意思就是我們太疲勞加
上沒吃什麼東西所致吧。可是我想,小許和我一樣疲勞,一樣沒吃東西,怎麼他就沒事呢,我覺得就是這傢伙有毒,我中了他的毒,沒錯。
  
  輸液的時候,眼鏡老闆說他有事先回去,出門的時候又告訴小許回去的路怎麼走,說不認識可以問醫生,醫生也知道的。
  老頭醫生和善地點了點了,交待了小許守著我,等快輸完的時候再喊他,說完,他也走到隔壁的一個小屋子裡,大概也是接著睡去了。〔62〕
  
  
  大概是因為老頭醫生在我輸液之前打了一針的原故,到輸液的時候,我的難受勁兒已經好多了。
  躺在窄小的病床上,看著坐在窗戶邊上的小許,回想剛才這傢伙路上吃力地背我過來,一臉焦急一身汗的樣子,心裡面覺得暖暖的。
  
  “離我那麼遠幹嘛,剛才老頭醫生沒說會傳染吧?”我對小許說,想讓他坐到我邊上來,不喜歡這種相望的距離感。
  “哦,還以為你睡了呢。”小許拿著椅子,從窗戶那兒挪到我的床邊上。
  “覺沒覺得有點掃興呢我?”
  “什麼啊,不會啊。”
  “大老遠的,大半夜的,我還來這麼一出。”
  “老嚴,不至於吧你?這又不是故意的。”
  “對了,剛才我迷迷糊糊地聽到醫生問你我們吃沒吃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了是不是?”
  “是啊。”
  “那你好像也沒跟醫生說實話啊,這會影響他正確診斷的。”
  “靠,真實反映什麼,跟醫生說你吃了我的那個什麼啊?”
  “當然了,這是診斷的關鍵!”
  小許看我故意一臉嚴肅的樣子,他也裝作恍然大悟地拍拍腦袋,說:“那怎麼辦啊,我現在說去,誤診了就毀了。”
  “去吧去吧,順便讓老頭醫生給你的那個做個化驗,看看是不是真有毒。”
  “有毒你個頭,你才有毒呢。”
  “真的,叫老頭幫你打一飛機,弄個小瓶子接著,說不定他不用什麼儀器,眼睛一看就知道了。”
  “我看你是不難受了找難受是吧?我先幫你打一個飛機化驗化驗再說。”
  小許將手插進我的腰帶,一副就要長驅直入的架式,我往床裡面一躲,掛著點滴的架子跟著動了一下,小許趕緊停下來,扶住架子,不跟我鬧了。
  “老大,消停會兒,動倒了就完蛋了。”
  “你這狗S,是你動,還是我動呢?”
  
  “對了,老嚴,你說你這麼奇怪的一發燒,會不會是因為你媽,還有我爸在那個世界告誡我們什麼呢?”
  小許突然的這麼一句話,一下子讓我想到上海這個城市對於我的生母,還有小許父親的意義了。我不知道會不會有另一個世界,如果真的有,那麼我的媽媽,他
的爸爸,他們想告誡我們什麼呢?在天堂,他們都是能夠看清一切明瞭一切的吧,既然如此,他們應該知道我和小許在一起如此幸福,開心,就應該為我們高興才
是,而不應該懲罰我們的啊。
  “真服了你,思維夠跳躍啊,不會的,在另一個世界他們就是神靈了,他們一定會理解我們的。”我喃喃地說。
  
  “剛才路上是不是覺得我很沉啊?”不想去說那些我們無法洞知的東西,我轉開話題。
  “沉,沉得跟豬似的。”
  “我還真想背你呢,你又不病!我真覺得應該是你病,這樣由我照顧你才比較像話的。”
  “姓嚴的,咒我是吧,憑什麼你照顧,別搞忘了,許品邑本人比你還大一歲呢。”
  “你大?我可從來就沒覺得你大過。”
  “那是你認為,我覺得我什麼都比你大的!”
  
  屋裡的燈光均勻地打在小許微笑著似乎又有些調皮的臉上,他就那樣坐在我邊上,一會看看躺著的我,一會兒看看眼前掛著的輸液瓶。我們說話的時候,也都是小聲的,因為怕影響隔壁老頭睡覺。不說話的時候,我們倆就都看著透明的輸液管,看管中的藥水一點一點的往下滴。
  屋裡掛著的時鐘一秒一秒劃過的聲音輕微,清晰。
  小許後來大概是有點累了,就用兩隻手枕著頭,趴在病床的沿上,眼睛慢慢地就合上了。折騰了一宿,我知道他大概也是累的支撐不住了吧。我怕一會兒點滴打完了不知道,沒敢讓自己睡著,就那樣看著趴在我身邊的小許,聽著他輕微的呼吸。
  明明是在這樣一個從未到過的房間裡,我卻突然覺得眼前這一幕似乎在哪兒曾經出現,覺得我早就經歷過了似的,仿佛眼前坐著的這個人,我與他在怎樣的一個玄冥世界中早就有過千絲萬縷的聯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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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
  
  
  我們在上海就住了一個晚上,而且是在那個沒有記住名字的社區醫務室裡。
  可能最後我們或多或少還是受了小許那句話的影響,覺得選擇來上海這個與我們另一世界的父母有著關聯的城市,或許是一個錯誤。在第二天醫生老頭說退了燒就沒事之後,我倆就打算回家了。
  
  讓我們印象特別深的是從那家旅店走的時候,眼鏡老闆死活不收我們的錢。說我們本來住進來的時間晚,而且晚上又折騰了半宿去了醫院,兩個學生也沒錢什麼
的,就算了。儘管一個晚上收費三四十塊錢,但是卻改變了我們對於上海男人精明精于算計的形象。想想那個時候我們也挺幼稚的,還分別給眼鏡老闆留了地址,說
以後他要是去安徽或者重慶玩的時候,讓他一定要和我們聯繫。
  
  本來小許答應我先去我家玩幾天,然後再回重慶,但他打電話回家說的時候,他媽媽說身體不太舒服,想讓他早點回家,小許就決定趕緊先回去了,他讓我和他
一起去重慶,我幾乎想都沒想就答應了,可是最後我們在包裡和兜裡翻來翻去,發現我們剩下的錢已經不夠再買一張去重慶的火車票了。我意外生病的開支讓我們本
來就很少的money所剩無幾。
  現在想想,如果那個時候我去重慶玩,我還可以去看看小許睡覺的房間,看看他以前的樣子,可以在山城與他一起閒逛,可以見一見他媽媽叫她阿姨,或者小許
去我家,我們一起去看黃山勝景,吃我爸做的燒鱔段,如果那樣,我們的幸福至少還可以再延續一段時間。然而一切終有註定,我們的幸福註定就停滯在我們翻來翻
去不夠再買一張火車票這一中斷點了。
  
  我回家的汽車要比小許的火車時間早,因此他先送我。
  汽車站的人也不是很多,小許站在大巴的不遠處。太陽特別毒,走著的時候,雙腿能感受到地面的熱氣往上蒸發著。
  小許把我送上車,然後就下去了。他背著雙肩包,站在車外。陽光中,他一動不動地注視著我。那個陌生的地方,我們似乎並不在意被別人發覺這兩個男孩離別
時的目光。他的眼神中有著和我一樣的不舍,隱隱淚光中,似乎還在詢問,這個世界當中,有著這樣的愛的我們如何生存?車子開動之後,他跟著車子快走了幾步就
停下了,但是依然朝著車子的方向,他的影子被陽光拉得越來越長,最後這個高高大大的男孩就這樣消失在了我的視線之中,當時,我感覺好像是身體裡的另一個自
己被抽空,一種從未有過的不舍和莫名的心酸一起湧上來,淚水奪眶而出。
  那個時候我並不知道那些曾經讓我心醉的笑容與單純,所有的激情與興奮也一併消失在模糊的視線當中,再也不會回來。
  
  剛到家的幾天,我和小許之間還像暑假一樣通電話,後來小許說他媽媽的身體不好,住院了,只有他和姨媽在醫院輪流照顧,漸漸的電話來的也少了。後來我實在是想他,我說我去重慶看他,他說,算了,等以後吧,媽媽在醫院裡,也沒時間陪我。
  
  那年的暑假尤其漫長。
  我記得好像也就是那年暑假,我們的那個小縣城也和南京一樣,開始陸陸續續有了一些網吧。我就像從一個封閉的屋子裡突然走進了一個全然陌生的世界,向網
上的陌生人學習所有不知道的概念,那個夏天知道了什麼69、10, 419之類的概念,甚至知道了這個世界上竟然還有男人與男人之間的性交易。
  所幸的是,在我們那樣偏僻的小縣城裡,遇到一個與你一樣的人,去見面去發生點兒什麼的概率也很低。我更多是以一種新奇的心態,在網路上打發時光,因為
在最開始接觸網絡的時候,總有一種不可理喻的想法,覺得上網的都是一些饑渴的不務正業的人似的,沒有人能比得上我的小許。
  我帶著對小許一個暑假以來的想念,包括想趕緊見到他告訴我暑假裡從網上知道的這些我們以前不知道的東西,迎來了新的一學期。〔64〕
  
  
  一直到學員隊收假的時候,小許仍然沒回來。
  我怎麼也想不通,他為什麼,在軍校不按期歸隊是件很嚴重的事情,難道是家裡出什麼事了嗎?是他媽媽還沒出院?可是為什麼也不電話跟我說一聲呢?或許是他就根本沒拿我當回事,他根本不知道我會擔心?
  我自己在心裡胡亂猜疑,漸漸變得焦躁不安,看什麼都覺得特別不順眼,不順心,這種對小許的擔心很快演變成一種無名火,一觸即發。
  
  也算我們班王昊倒楣。
  開學第二天各個班開班務會,大概就是這一學期的衛生區重新劃分隊裡這個學期的計畫之類的話題。
  開會的時候,王昊可能是坐姿不夠端正吧,老方這邊講話,他那邊吊兒郎當的,好像正看著窗外,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老方就說了一句:“王昊,你幹嘛呢?”
  “我怎麼了?”王昊回答。
  “請注意你的坐姿!”方建東嚴肅起來感覺比隊長還有派。
  “知道了。”王昊一邊坐正,一邊小聲嘟噥:“你們骨幹自己沒坐好不說,專找我們軟的捏。”
  當時我坐在馬紮上,胳膊肘放在膝蓋上,腦子裡仍然在想著小許。知道王昊這句話是針對我來的,其實要擱平時,我這麼點涵養還是有的,但當時一下子沒忍住。
  “王昊,你他媽說誰呢?”我這一喊,把方建東和坐著的班裡其他幾位都嚇了一跳。因為大家覺得王昊的小聲一句話不至於讓我如此激動。
  “嘴巴放乾淨點兒,別以為是骨幹,拿個雞巴芝麻當西瓜,牛B什麼啊你?”王昊火上澆油。
  我一直覺得王昊還在記著當初他和小許一起選校廣播員,我們班就我沒給他舉手的事。
  “你說誰呢?”我站起來沖到王昊跟前,方建東伸出手拉都沒拉住。
  “就說你,怎麼了?”王昊也站起來,一臉的挑釁。
  “你他媽敢再重複一遍?”我右手抓住王昊的衣領,左手指著王昊的臉。王昊順勢抓住我的左手。
  這個時候方建東過來從後面拉住我,班裡的其他的幾位也拉住了王昊,強行把我們分開。
  “怎麼著啊,剛開學,咱們一班要出個名是吧?你們想打架去隊部打去!”方建東怒氣衝衝地說。
  “你們都看見了,這可是人家嚴班副要修理人啊,跟咱沒關係。”王昊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樣子。
  我也覺得自己剛才的舉動有點不受大腦支配,看著方建東生氣的樣子,沒再說什麼。
  大家重新坐下來,方建東說這事就班裡自己解決了,大家不要往隊裡反映,對咱們班沒什麼好處。班務會結束之後,方建東叫住我,讓一起出去走走。
  
  一出學員隊的門,方建東就說:“你小子不是中邪了,就是失戀了,沒錯吧?”
  那時候自己還是挺服方建東的,他們從陸軍基層部隊來上學的,帶兵啊管理啊什麼的,確實有些經驗,不像我們,一結束就進了機關,沒帶過兵。
  我怎麼跟方建東說呢,失戀?我當然不覺得,我知道小許沒回來肯定有原因,我有些擔心而已,再說即使是我們真的不再一起了,我又怎麼可能跟老方說失戀呢,失的還是同為男生的小許的戀。
  只好沉默著,聽方建東說。
  “老嚴,其實感情就那麼回事,看開點兒,真的。你知道我暑假幹嘛了嗎?”方建東突然問我。
  “你不是回老部隊了嗎?”我說。
  “是啊,之前我回了趟老家,跟家裡的那個吹了,你不知道她那個老媽多厲害,上我家來鬧的雞犬不寧的。好不容易擺平了,回到老部隊,沒想到我那小學的聖
潔早有意中人了,我他媽還蒙在鼓裡。可這有啥啊,靠,老嚴,說真的,我一句話都沒跟她多說,咱們現在最重要的是畢業,提幹,以後女人多得是,一大把一大把
的。”
  看著方建東一臉真誠的安慰我,我突然想到隔靴捎癢這個詞。但我也不好方便打斷他。後來老方看我已經完全冷靜下來了,讓我找個機會私下裡跟王昊道個歉,我答應了,這事兒本來就是我不對。
  
   我心想,等小許回來,一定要把這件事記到他頭上,就是他這個臭小子讓我如此坐臥不安,方寸大亂。
  熄燈前,正好遇到二班長陳昕,我裝作不經意地問:“怎麼開學兩天了,也沒見你們班許品邑呢?”
  “聽隊長說,許品邑他媽媽住院一直沒出院,他請了幾天假。”
  陳昕的話跟我之前擔心的內容一樣,可是,他難道連打個電話給我說一下的時間都沒有嗎?〔65〕
  
  
  一開學就在這種對小許的牽掛和思念中恍恍惚惚地過著。
  
  如果不是聽到操場上歡迎新學員開學典禮的軍樂聲,我還沒意識到一年的光陰已經悄然走遠。
  從那宿舍的樓道裡看到小許探進門來的第一眼,我的大一生活就因為有了這個人,有了愛情而變得充實,明亮,時間飛快地過去了,一年宛如一瞬間。
  其實從那個學期開學開始,我的心裡好像就有一種隱隱約約的擔憂,如果這一份感情真的不復存在,我的學習,生活呢,我不敢去想像,不知道自己會以什麼樣的狀態走過剩下的兩年軍校光陰。
  
  新學員歡迎儀式結束,因為第二天才開課,大家有的回宿舍,有的大概是受人所托去新生隊看他們同軍區的新學員了。
  
  我一個人去了教室。
  剛剛打掃過的教室裡空蕩蕩的,整齊的課桌上已經沒有了暑期落下的厚厚塵灰。陽光透過屋外的雪松,從窗戶的玻璃上折射在課桌上,蒼白而無力。
  坐到我和小許的課桌上,從桌屜裡面拿出那本我和小許常常上課時間用來“筆聊”的筆記本。看著裡面熟悉的小許的筆跡,看我們在本上偷偷討論的每一件事,
每一句話的內容,包括小許寫每一句話時,一邊看講臺上的老師一邊偷偷寫字時的表情,“小許不許不再提我,老嚴得嚴格要求”,所有曾經發生過的情景歷歷在
目。小許寫的字就跟他人似的,每個字一筆一劃,長長的挨在一起,和我有些潦草的字形成鮮明對比,有點像一棵棵挺直的胡楊邊上胡亂地生長著一些荊棘。
  突然想起我的另一本課堂筆記。我從後頁的封皮中取出了小許那張小學時的照片,那張玉雕般虎頭虎腦的臉,那樣的天真,在現在小許的臉上仍然依稀可見。照
片上的目光仍然那般單純而清澈地與我對視,可是小許,為什麼開學來不了也給我來個電話呢,你知不知道我他媽的現在就像一個怨婦,一個遊魂?!
  我把小許的照片緊緊合在兩掌之中,靠近我的嘴,似乎想從其中感應到他的氣息,他的溫度,和他的一切,不知為什麼,合掌看著窗外的我突然感到有涼涼的東西從我臉頰滑落。
  瘋狂的思念已經將憎惡流淚的我變得如此脆弱。
  
  “嚴亮!”突然教室門口有人叫我。
  我
作者: sakuraihaku (櫻井白)   2015-02-15 16:32:00
原po的帳號跟我的中文英譯名一個字不差,剛剛還以為是我po文...
作者: lulalula (悠哉)   2015-02-15 17:17:00
看了好難受= =
作者: hope1224 (Chris)   2015-02-15 17:27:00
感人推!!!!
作者: Gandalf (☑窮☑宅☑癡)   2015-02-15 19:14:00
好想知道那筆錢是誰捐給小許? 洪偉? 每次看完悲劇都好震
作者: dtDeam (玷)   2015-02-15 19:44:00
一口氣看完 難受但也如負釋重 想抱抱小許
作者: hope1224 (Chris)   2015-02-15 19:49:00
聽說小許後來結婚了......
作者: aaronchuu (阿褚)   2015-02-16 00:56:00
洋蔥……是洋蔥
作者: abcdi0i0 (我的靴子裡有蛇)   2015-02-16 02:03:00
滿滿的洋蔥....以為最後會在一起的說...
作者: flamecell (flamecell)   2015-02-16 20:20:00
豪好看.... 要去哪裡看這類型的連載男同小說呢?
作者: SHinnnn (SHinnnn)   2015-02-17 02:52:00
太沈重了啊(哭)
作者: lovemeqoo (Dr.COPYCAT)   2015-02-17 17:12:00
淚推
作者: manJ (☺♠2☺)   2015-02-17 23:46:00
淚推,嚴亮一定也盡力了,無力感真的很讓人難受。
作者: bluemoonCL (MOMO購物台)   2015-02-18 00:10:00
半夜賺人熱淚 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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