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校放學後，像是飆車族出現一樣，
國際以及三信的夜校生，佔滿了整條三多二路。
汽車機車全都擠在一起，
早熟的女學生瀰漫著俗艷的香水，
等著或是已經被她們年長的男友摟著腰上車。
我機車鑰匙旁的置物掛鉤，
還掛著傍晚買了卻還沒吃完的丹丹漢堡，
隨著我左閃右晃而衝出車群，
往大樹九曲堂方向騎去，
可樂也跟著灑了出來。
＊叮＊
電梯門打開，本應該是摸著黑的小走廊，
卻泛著些微的人工亮度。
望著燈光來源，我心想：〔那不是我家嗎？〕
我脫了鞋子， 看著工業用延長線，
上面插滿了插頭， 而延長的插頭，
東拐西彎的偷偷插在走廊盡頭的逃生出口照明燈的插座，
而照明燈因為處於無接電狀態，正也精神奕奕的放著光亮。
「終於，電已經被切啦？」 我自語。
看著家門上的封條，以官腔文字述說著，
法院已經勒令要我們家人於幾日後搬走。
站在門口發呆的我，回想著前幾天黑道來家裡踹傢俱，
逼著媽媽還錢，並詢問爸爸的下落。
媽媽的放聲大哭說：我真的不知道，錢他都拿走了，
命有啦，不然我從這１２樓跳下去還你們好了。
我深怕媽媽真的跳下去，也深怕他們打我媽媽，
我緊緊的抱著她一語不發，
任那些討債的人士辱罵與摔我家傢俱的場景，
還在我腦中揮之不去。
〔嗯～嗯～嗯～〕
一隻蚊子將我拉回遠走的思緒回到現在，
就像在回應我的思緒那般，
說著〔嗯～嗯～嗯～沒錯！就是那樣。〕
＊啪＊
〔不用你提醒我...〕
一巴掌呼死蚊子後，
打開夾著延長電線的我家大門，
看到大妹正在悠閒地看電視。
「這樣偷電，不會被大樓管委會罵嗎？」
我放下書包往浴室走去，擱下了疑問，
就像父親又再次擱下了我們一樣。
「反正明天就要去外婆家了，老媽先帶小妹過去了，
不然是要我們摸黑整理行李嗎？你跟大哥要繼續在高雄？」
大妹邊吃著乾的炸醬泡麵反問著。
「不然怎麼辦？ 雖然是夜校，高職還是得先念完啊！
而且老師都說我成績比日校的好，大學跟專校我也想考看看，
現在才二年級，先看能不能念完吧？」
浴室透著客廳渲染進來的微弱光線，
看著鏡子裡面的自己，這平凡的願景似乎也成了奢求。
「明天開始放暑假了，我這陣子去朋友家睡，
有打工後再租房子，明天若搬家工人價錢談不攏，
看怎樣再打我BB扣，我再回來幫媽媽搬。」
沒錯，那還是BB扣的年代，
邊交代大妹邊把換下的制服塞入行李換上便服後，
大包小包的行李扛到電梯門口。
「多照顧自己啊……」
大妹放下還沒吃完的泡麵，
在門口送我，眼眶也沒因為燈光微弱，
而騙過我，還是讓我看見淚水滿佈的樣子，
她雖然裝做不在乎，但我知道她其實很早熟的。
＊叮＊
電梯緩緩的把門打開了
「多照顧老媽跟小妹！ 我在高雄有困難會找大哥的。」
那頭搖著手的大妹漸漸被關閉的電梯門遮蔽， 到地下停車場，
把行李塞上機車， 頭也不回，像是逃走那樣地的離開這大樓社區，
深怕剛搬入時的回憶會濡溼我的眼眶那般。
「阿群啊，我都好了，確定等等可以過去打擾幾天齁？」
找了個公共電話撥給從小一起長大的鄰居好友，
雖然在國中畢業搬家後就很少一起玩， 但仍是常常聯絡談心的好友。
「沒問題啦！你的Sega Saturn有帶齁？ 等等行李就先放我家，
電動主機拿著， 我帶你去一個朋友家，他們也很愛打電動，
再介紹你們認識，邊喝酒吃東西再通宵聊天打冒險王！」
阿群好像很迫不及待似的，不過的確, 在這愁雲慘霧的法拍事件之前，
只要放假，阿群都會來我家打電動的。我們從來不知道什麼男女感情，
更別說知道什麼叫做同性戀了！
從小就跟好友維持這種模式：
打電動／說彼此父親壞話／聊未來／釣魚，
卻從沒聊過女生，因為根本就沒初戀過。
從大樹騎到後庄阿群家的大樓社區，
跟管理員打個招呼就上樓了， 因為常來，
管理伯也都認識不多問了。
＊叮咚＊
按了電鈴後；
〔小羽啊，你來囉？阿群吶，小羽來了！〕
阿群的媽媽往房子裡頭扯著嗓子叫著。
〔我聽說了啦，唉……你爸喔那A安捏啦？ 這幾天就在這吧，
反正我那個西老搞又去賭博不回家了， 多個人也熱鬧點啦！〕
一開門阿姨就很熱情的招呼著我，
阿姨也是從我小就看著我長大的，
在阿群放完我的行李後， 便往他口中的朋友家前進。
「阿弟仔，我們到囉~開門一下！」
阿群在一棟透天的房子一樓門口叫喊著， 二樓蓋得很漂亮，
有很多設計過的盆栽， 修剪得很藝術的樹木，露台呈現一片綠意，
若是白天看肯定很漂亮，即使晚上從一樓望上去， 不是大戶，
也知道至少是戶小康人家。
「你們來啦？進來進來，別客氣，阿群的朋友就是我朋友」
雖然阿弟這樣世故地說著，但他們這群，也才國三等畢業中，
裡面還有著兩個女生，一個是阿弟的姐姐叫淑琴，
另一個則是他們的隔壁鄰居，叫做慧卿。
我當時想，怎麼都很菜市場名的感覺……
用很彆扭的方式自我介紹後，很快就聊起來了，
邊準備裝著遊戲主機，
當時Sega Saturn，跟Play station剛出，
在家裡經濟狀況還沒出問題前， 自己就打工買了，
畢竟當時年紀小，我也才17歲， 很快就跟他們打成一片。
聊到一半時， 外面傳來陣陣很磁性，
又低沉的男性嗓音叫著門；
「阿弟~我阿揚，幫我開門一下！」
「啊！是我哥來了，我去開吧。」
慧卿踩著輕盈的美少女腳步出去了，即使名字很鄉土，
她確實是我國中母校的校花，很多學弟爭相一睹她的風采。
「耶？有新朋友？這位就是你們說的小羽嗎？
里賀里賀，叫我阿揚就好。」
阿揚的道上兄弟口吻和他的外型大相徑庭，
低沉早熟的嗓音，佩戴著無框眼鏡的他，
有著單眼皮，但眼睛卻很大，
眉毛很濃郁， 一說話時，會不經意的擠弄他左眉頭，
使他剛毅的臉上， 多了點俏皮的感覺。
認識後才知道，也是我國中母校剛畢業的學弟，
是棒球隊的隊長，小我一歲，卻感覺他已經20出頭了，
手長腳長的阿揚，發育也很早。
身高目測178到180公分，
腳毛濃密卻不感到骯髒，皮膚黝黑，
Polo短衫胸前扣子沒扣，
露出很好看的胸肌上半，以及性感的鎖骨，
不禁讓當時身高還不到170的我，
看了一下自己光滑的雙腿懷疑著，是我發育遲緩嗎？
結果至今３０出頭了，雙腿還是光滑，應該是從沒發育過。
剛洗好澡的他離我一步之遙，聞得到肥皂的味道，
而不喜歡沐浴乳，喜歡用肥皂的我，感到特別在意。
「你好你好，我是小……啊！！！！」
一個踉蹌，沒注意到主機變壓器的電線纏住我，
一失衡，隨手就抓著阿揚強壯的手臂，一起跌在地板上，
我的臉就埋在他結實的胸膛與臂彎裡，
我的額頭則感到他嘴脣的柔軟，
全場鴉雀無聲。
就像狗血的偶像劇情節，但真的發生了……
只是沒有嘴對嘴，而是我的額頭撞了他的嘴唇。
「哎喲！摔這麼大力，你們還在看什麼？ 傻孩子！快幫他們扶起來啊？」
阿弟的後母從樓上下來看到叫喊著， 後來我們都私下稱她為觀音婆，
因為她眉心有顆很大的痣， 有長毛那種……
據阿弟說，她會固定把毛拔掉，
其實她人很好，就是她位置是後母，
基於朋友立場，以及年輕不懂事，
我們常常給她找麻煩，可以的話， 還蠻想跟她道歉的。
觀音婆語畢，不但沒人來扶我們， 他們還笑成一團。
「厄……拍謝啦……你有沒有怎樣？」
我用雙手撐起我上身，只感到耳際灼熱，
我想我應該臉紅成了楓葉吧？
「沒關係啦，我們球隊練習滑壘常在摔。」
阿揚邊說邊幫我解開纏住腳踝的電線，
他的手指修長，卻老繭滿佈， 應該是練球所致，
厚實的手掌觸摸到我腳踝時候， 我更是觸電一般，
縮了一下說： 「某要緊啦，挖嘎底來丟賀。」
從小被笑娘娘腔的我，只有說臺語時候，
比較沒那個粉味，因此有時跟異性戀相處，
用著臺語交談，成為某種防衛的機制。
「哎喲……小羽你要是女生，
我們都要尖叫了， 哈哈哈哈哈。」
慧卿跟淑琴同時放著銀鈴般的笑聲，
戲虐著我和阿揚。
「你們不要太晚睡覺啊！」
觀音婆從廚房冰箱拿了鮮奶就往樓上而去。
「我要玩冒險王！快~」 阿群抗議著。
「玩瘋狂大射擊啦！不要只讓我看你玩RPG啊，
這是我家，讓我一下啦，而且可以兩個人一起玩啊。」
阿弟粗魯地把SS蓋子打開，撤出光碟，
換了射擊遊戲進去。
（嚇！我的Saturn啊....內心淌血中）
「我明天要跟男朋友去約會，我先去睡覺囉。」
淑琴長得就像 "阿爸的秘密情人" 裡的那個女主角，
小麥色皮膚／直長髮／高額頭／眼睛大得有點嚇人，
整體來說也是個小美人。
「好好喔，你們男生都沒宵禁！
媽要我等等就回家睡覺了啦！」
慧卿跺著腳，看著阿弟家牆上的擺鐘指著十一點出頭，
便起身往門口走了。
看著阿弟跟阿群起勁的玩著，
因為還不熟，也不知道要聊什麼，
就呆在旁邊有點尷尬起來。
「你會抽菸嗎？」 不等我回答，
一支雪白的七星濃菸就遞到我嘴邊，
但其實我在國中畢業後休學一年幫家裡賺錢時，
就學會抽菸了。
「喔喔，豆蝦！」 接過菸，阿揚燃起打火機，
幫我點燃香菸後，我們便開始東南西北地聊天，
也聊到我家裡狀況，他得知後說；
「不然你來我家裡住啊，又省錢，
我媽做飯也很好吃，怎樣？」
突來的邀約讓我措手不及， 畢竟剛認識，
而且對方父母會答應才奇怪吧？
我現在一整個就像流浪的不良少年啊！
哪個家庭這麼隨便就帶人回家住一陣的？
「這……還是先問過叔叔阿姨吧？
隨便就去人家家裡叨擾也太沒禮貌，
而且我跟阿群是從小一起長大，
他媽媽也說好，我才過去的。」
「對阿！」阿群附和著。
說完後我把煙長長地吐了出來，
像是嘆息又羡慕著這兩家人的家庭。
「那我明天就問我媽看看，哈哈！」
他笑了起來，煞時覺得這夏夜的天空好像亮了起來，
眼睛彎成一道彩虹，低沉的笑聲讓人感到安全，
這是什麼感覺？怎麼胸口撲通撲通的？
深怕他察覺我的怪異，
馬上扯開話題反問；
「阿揚，你不繼續念書嗎？
都國中畢業了不是？
還是最少有個高中高職學歷吧？在這個年代。」
「我在叔叔的拉鍊工廠工作啊，
我也不太愛念書， 再看看吧……對了！
我叔叔工廠缺人啊，你要來嗎？
反正你是夜校的，開學後還是可以繼續做。」
他還是繼續用他那陽光的笑容，
繼續閃耀著這夏夜， 我的眼睛都快張不開了，
難道我是女鬼還什麼？
怎我覺得我快魂飛魄散了？
「這……還是要問過你父母，
還有你叔叔啊， 工作有得做當然最好囉。」
我撇開了他的視線，以免我住處跟工作還沒有著落以前，
我就先去見佛祖了。
後來聊得天南地北，到底為什麼這麼有話聊？
我也不知道， 因為我是雙子座關係嗎？
可是他是摩羯座啊！
聊棒球、聊音樂、 聊電玩，
只要他笑一次，我就得撇開臉一次，
以防我瞬間往生，偏偏他又很愛笑。
深夜三點多了， 我連搖桿都沒碰到一下，
阿弟看我想睡覺了， 就四個人都帶去他房間準備睡覺，
一張雙人床，分配四個人橫著睡。
「我要睡最裡面靠牆頭櫃！」 阿群首先發難。
「我睡地板！因為太熱了！」
怕怎麼睡，都可能睡到阿揚旁邊，
於是我扯了個爛理由打算睡在地板。
「我會開冷氣啊！」
阿弟翻了一下他家族遺傳的巨大的眼珠的白眼。
「那我也睡在地板好了，跟小羽一起。」
阿揚若無其事的說著， 反而我的內心，
就像小丸子爺爺友藏那樣，重複著內心戲。
那我也睡在地板好了，跟小羽一起。
那我也睡在地板好了，跟小羽一起。
那我也睡在地板好了，跟小羽一起。
那我也睡在地板好了，跟小羽一起。
那我也睡在地板好了，跟小羽一起。
那我也睡在地板好了，跟小羽一起。
重複著這幾句，並看著自己陷入黑暗的漩渦裡頭。
「不行，你們都要睡床上！
當一個主人怎能讓客人睡地上？
阿揚睡最後一個，小羽第二個。」
阿弟拿出主人姿態，
而且還好我左右是阿群跟阿弟，
我們都只好聽話，我更是鬆了口氣，
深怕我是不是什麼人家說的變態之類的，
怎會對男性臉紅心跳？
隔天中午；
「哇！哥，你們昨天才抱著摔倒，
晚上又抱著一起睡覺啊？」
慧卿銀鈴的笑聲把我叫醒，
我發現我旁邊居然不是阿弟，變成阿揚！？
而且我還枕著他的右手，臉埋在他胸膛，
不知怎麼解釋的我，只好咪著眼繼續裝睡。
「哎喲，里咧毆北共瞎啦？昨晚我起來上廁所，
阿弟就翻到我位置去了，不想吵醒他，
我只好睡他位置啊，而且我睡覺本來就會抱人，
你又不是不知道。」
阿揚說完還正大光明把腿勾住我屁股。
不勾不打緊，一勾…… 天吶！！！
那是什麼！？ 那根是啥？！
巨大的柱狀物頂著我的 "海邊"
這是……他晨勃了嗎！？！？！？！？！？！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