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你走了。
2014年11月10日1000時，當你踏出營區大門的那瞬間，我知道，許多事已經成了回憶。
「我喜歡你，真的好喜歡你。」對著走遠的你大喊，我一點也不怕被誰聽到，營區裡的
長官弟兄們，早就習以為常了我們撲朔迷離的關係。
你的步伐沒有因為我的吶喊而停下，只是回頭對我笑了笑揮揮手。也許你早就聽膩了，
每天我總是把「我喜歡你」「我愛你」掛在嘴邊。但你知道嗎，今天的「我喜歡你」是
我這九個月來，最真摯的感言。
2014年2月12日，是我們相遇的第一天。應該說是第一次開始有交集，或許早在訓練大隊
就看過你，但我們這梯海巡新兵特多，來自關西、斗煥坪、金六結總共183人，而面盲的
我，對於認人真的不太在行。
陸軍新訓結束後，到了北巡局的訓練大隊，過著為期兩週無聊的養老院生活，很幸運，我
抽到了競爭最激烈，位於淡水的大隊。
下遊覽車的那一刻心裡只有「靠！怎麼那麼小。」有別於陸軍新訓單位那浩大的面積，我
的新單位大概只有那種國小操場不到一半的大小，幾間小小的平房而已。每個大隊，底下
都有很多安檢所，我們19個新兵，必須在大隊裡待個兩到三天的時間，才能得知最後你將
在哪個安檢所，渡過這剩下十個月的軍旅生涯。
『我們第一天來到大隊的時候，就有說話了耶。』你說
「是嗎，我沒印象耶，我們說了什麼嗎？」
『那時候大家在打掃餐廳啊，我們兩個都是負責刷地的，那時候你就有跟我聊天，內容我
也忘了。』
「你看吧，我們早就註定好了。」我總是很愛對你說這些鬼話。
『最好是。』11月9日，在你休退前的晚上十一點，我們洗完澡後，一起在營區裡散步聊天
。這是你在這裡陪我的最後一晚，是我能抱著你牽著你睡的最後一晚。
我們最後都沒有被丟下去一線安檢所，留在大隊裡，我是通信員，而你即將要去受通資下
士訓。那時其實也沒有多大的感覺，就只是旁邊少了一個人睡，偌大的四張床，就我一個
人獨享，也是樂的開心。
他是叡，身高180體重68，擁有一身精實的肌肉，毫無贅肉，漂亮的鼻子，還有那陽光帶
點傻傻的笑容，他很安靜，不太主動與人交際，但卻很聰明，人緣很好，懂得很多，似乎
什麼都難不倒他，而我喜歡他的貼心。
對於叡，並沒有什麼多餘的想法，他不在的那一個月，我大概完全沒有想起這個人，直到
他回到大隊。
「我好想吃甜的東西喔。」時間是下午三點左右。我們同在一間辦公室，有在上班的人應
該可以了解，當你坐在辦公室裡，吃完午餐後，必定會想來點甜的解解饞。
『想吃什麼？』叡正專心處理著他的公文。
「嗯…紅豆湯圓。」四月初，淡水還稍稍有點涼意，特別想吃暖暖的甜品。
因為勤務的關係，我沒辦法在餐廳用餐，必須到餐廳打個餐盒帶到我的辦公桌吃，那天晚
餐後，我癱在辦公椅上看著陰屍路，因為戴著耳機的關係沒有察覺室內有腳步聲，突然有
隻手從我頭旁邊伸出來，可能看得入迷，我被嚇了一跳，手機就這樣從手中滾到地上，好
深刻。
「這是什麼？」桌上多了一碗用一般紅白塑膠袋包裹著的什麼。
『紅豆湯圓。』叡的下士身分，不但要忙自己的通資業務，也必須管理義務役小兵兵，或
是充當駕駛，所以每天都要開公務車出去辦公。
那天後，我們更加熟識，每天都有聊不完的話，天南地北。
「你有聽過這首歌嗎？」和大家一樣，睡前總會滑個手機。
『哪首。』他頭緩緩靠近看著我的螢幕。
我把另一頭耳機遞給他，我們很自然地躺在同個枕頭上，各自滑著自己的手機，時不時分
享些臉書上好玩的連結。他很好睡，才一不注意，已經戴著耳機睡著了，我第一次那麼近
距離看叡，不到十公分的距離。然後和自己說，別傻了，他是異男。
「可以給我抱一下嗎？」一天在辦公室裡無聊，腳放在叡的大腿上，身體慵懶地靠在辦公
椅和他聊著天。
『幹嘛給你抱。』
「我就想抱你啊，你也知道我喜歡肌肉，抱你一定超爽的。」因為覺得他是個很棒的聆聽
者，所以我跟他分享了我的性向，還有我的故事。
『再說啦！』
「陪我出去抽根菸。」不管做什麼，我最愛盧他陪我一起，叡也總是奉陪。但我知道，有
些事總應該循序漸進。
抽著菸，聊著些沒營養的垃圾話，然後基於禮貌不停地變換我的位置，讓自己處於他的下
風處。叡不抽菸，總是笑我愛抽菸才長不高。
把菸熄掉後，我試著張開我的雙手，叡也生澀地跟著我這樣做，我小心翼翼地靠向他，雙
手環抱住叡的腰，就這樣輕輕抱了幾秒鐘。由於身高的差距，我的臉剛好可以貼著叡的胸
膛，我喜歡這樣抱著叡。抬起頭對他發出邪惡的笑聲，他放開抱著我的那雙手，我們倆起
步走回辦公室，春風輕撫過我的雙頰，我帶著笑意走著，覺得真是賺到了。
這是我們的第一個擁抱，我喜歡叡身上獨特的味道。
「你知道每個人的味道都不一樣嗎？」有天洗完澡，走路回寢室的路上我問叡。
『知道啊。』
「我不是說沐浴乳什麼的味道喔，是單純的肉味，像我就喜歡聞你的肉，有股淡淡的香氣
。」
『我知道我很香啊，哪像你肉都是菸味。』
「最好我的肉有菸味，你給我好好聞。」我跳到叡的背上，用手環住他的臉。
每個人都有獨特的味道，而叡的，帶著草的香氣，是曬過陽光的草原，那種舒服的味道。
我能肯定，如果要我矇著眼睛，絕對可以馬上找到他的味道，是那樣獨特又讓人安心又習
慣。
「你可以牽著我睡覺嗎？」側著頭看著正準備入睡的叡。
『不要哩，牽男生很奇怪耶。』
「好吧…」。我的臉部肌肉正努力拉扯出可憐的線條，我知道叡吃這套。
叡把手伸過來輕輕握住我的手指，而我緊緊地把五兄弟們鑽進叡的五指縫。叡的手很大，
整整多出了我一節手指頭，我喜歡這樣與叡十指相扣著，特別有安全感，特別溫暖。
海巡服役人員的假，做二休一，但當然不會給你放個一天這種無感假，我們一個月十天假
，在營十天放五天，這點真的比起其他軍種來得開心。而我跟叡的假卻是錯開的，一個第
一梯，一個第三梯，其實早在熟識初期，我們就有計畫要跳到同一梯放假，但叡必須與他
的老闆通資官錯休，而我也無足夠的理由去找其他學長談換梯，所以我們同休的心願，一
直無法達成。
「明天我爸不能來載我了。」我老爸對我真的很好，收放假都會自願載我，雖然內湖與淡
水搭個捷運就到了。
『為什麼？那你就自己回家啊。』叡正在重灌安檢所送上來的電腦。
「他說明天有飯局啊，也只能自己搭捷運回去囉。」那時我大概又癱在辦公椅上看繼承者
們之類的韓劇。
隔天1400休假時，繞到營區後面的洗衣店，把制服與西裝褲交給老闆後，我的口袋裡傳
來一陣酥麻，是叡打來的。
『你在哪裡。』叡問。
「我在洗衣店啊，要去搭公車了。」正走出洗衣店，往旁邊的公車站走去。
『你在騎樓等一下。』叡講完後掛上電話。
壓根不知道叡要做什麼，原地呆站了兩分鐘，看到大隊的公務車駛來停在騎樓前，我知道
駕駛座上一定是叡，上前打開副駕，確認後跳上去。
「幹嘛？」我問。
『這台車快沒油了啊，想說去加個油，順便載你去捷運站。』叡轉著方向盤說著。
我當下真的很感動，通常兩點午休起床後，是打掃時間，他必須督促小兵兵們工作才對，
根本不是什麼加油時間。
『幹嘛。』他露出靦腆的笑轉過頭看了我一下，又轉回前方專心開車。
而我的左手握著叡的右手，沒有說話，就這樣靜靜看著他開車，然後默默祈禱，這段往捷
運站的路途，就這樣一直開下去，永遠不要到。
我的職務一天要上十二個小時的哨，分早晚班，分別為早九到晚九或是晚九到早九，接著
整個白天都在補休。工作內容其實很單純，接接電話發發郵件做做資料，基本上只要不要
有浮在水面上的大體、大陸越南的船隻衝岸，或是走私菸酒之類的案件，其實我十二個小
時可以安安穩穩的滑滑手機看看電視，或是直接把辦公椅併起來跟值日官一起呼呼大睡。
「我肚子好餓喔。」通常晚班到了晚上十一二點左右，我的肚子就會開始咕嚕叫，而那天
跟我搭的值日官我從沒看過他吃宵夜，我也找不到咖跟我訂麥當勞肯德基。
『去吃泡麵啊。』看著螢幕上叡這樣說。
「晚餐才吃過。」大隊部其實人不多，義務役加上自願役長官三十人左右，基於行政經費
的考量，伙房煮的東西實在都不怎麼樣。所以我跟叡通常都是吃泡麵解決或是叡在外面順
便買個便當或是什麼來給我吃。
『我去找找有什麼可以吃。』叡回。
過了半小時，辦公室的門打開，叡手上端著一碗什麼，他放到我桌上，是玉米瘦肉粥，原
來他剛剛跑到伙房幫我煮了一碗粥，雖然鹽巴好像不用錢似的，但是很讓人心暖。
「我可以親你嗎？」有天睡前，我的臉趴在叡的胸膛上和他聊著天，也不知道哪來的idea
，我問。
想當然最後他總是應了我的願望。這是我們第一次親吻，短短不到十秒，叡的唇很柔軟，
那天夜晚，我抱著叡，臉貼著他的胸睡得特別香。
那天夜晚後，我和叡的關係更加親密，走在營區裡，我們敢大喇喇地牽手，或是擁抱。那
樣的畫面，重複上演了多少遍，也不可考了，而現在，不會再發生了。
睡前我們又在床上打打鬧鬧，我親著叡的臉頰，挑逗著他的右耳，一個不注意，叡的手抓
著我的雙手把我壓在床上。我睡覺總習慣穿件寬鬆的吊嘎然後脫掉外褲。
『換我報仇了。』叡邪惡地笑了一下，舔上了我露在吊嘎外的乳頭，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
，我被舔到笑瘋了，癢到不能自己。
叡的力氣很大，我的一雙手用盡了全力，也比不過他單手的力量。
「你覺得我是一個適合在一起的人嗎？」九月的夜晚，已經有點涼意了，我們洗完澡走回
寢室的路上，我問。
叡沉默。和金牛座的他相處，已經有了一定的默契，我知道，他沉默不是不回答，而是認
真地在思考你丟給他的問題，決不會敷衍，叡就是一個這麼可愛認真的人。
『是。』三十秒後他答道。
「為什麼這樣認為？」我問
『你是一個貼心、會替他人著想的人。』叡說
「只有這樣？兩個人在一起這些不是應該做到的嗎。」
『別傻了，光有這兩個特質，你就打趴一堆人了。』明明就只交過一個女朋友，好像戀愛
大師似的。
「那你跟我在一起啊。」同樣的告白早就數不清了。
『你先去變性，我就考慮一下。』或許吧，一個連雙性都扯不上邊的人，願意為我做這麼
多，我上輩子肯定燒了很多好香。
牽著叡的手，走在十點後毫無燈光的營區裡，聽著他對我的稱讚，好甜好窩心。
這兩天，像失了魂似的，沒有了叡的營區裡，我知道我失去了重要的寶物，弟兄們都看在
眼裡，也只是安慰我，要我看開。有些事強求不來，是你的就是你的，諸如此類的慰問。
在我無聊的時候，沒辦法再大叫叡的名字。
在我剛睡醒還沒什麼意識時，沒有人再站在底下把我從上鋪抱下地板。
在我肚子餓的時候，沒有人再替我準備午茶或是宵夜。
洗澡時隔間裡只剩下我一個人，手要好彎曲才能刷到整個背部，還不知道有沒有全部洗到
。
好多的回憶，這九個月，真的發生好多事，要對你說的感謝也是。
這次我們第一次同休，你是休退，而我卻還有二十天退伍令才下載完成。
我們相約了兩天要一起出遊。既然還會見面，我為什麼會那麼難過？
叡，你知道嗎，十號送你出大門那天，我知道我們還是朋友，還會一起出去，為什麼我會
那麼難過的原因，是我們的回憶就留在營區裡了，很多事情在營區裡會發生，但出去後，
就不可能了…
我會試著把你戒掉，試著把你當成 朋友
很多人說，當兵會有很多很多的回憶，一開始，我只是覺得我將浪費一年的時間。
現在的我覺得，好值得…好值得…
如果要我再選擇一次，我還會選擇認識你嗎？
當然會，喜歡一個人，為一個喜歡的人付出，是快樂、幸福的。
2014年11月13-14日
是我們第一次出遊，雖然還是留在台北市裡，沒有過夜，但卻計畫了好多行程。
嘿！兄弟，我們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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