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930
再過半小時就要十二點，我又再度失眠，
我已經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許久，
估摸著有一個半小時了吧。
我想起小田曾經說的話，我拿起手機，
撥了他的號碼。
時光穿越了我 想念眼睛 讓我再好好看著你
屬於我們的默契 今夜蔓延成一座森林
時光穿越了我 等待的心 讓我再好好靠近你
聞著愛燃燒的氣息 天知道我 多愛你
小田換了來電答鈴。
「喂，你回來了嗎？」
『喂，小羽。』他的聲音聽起來很慵懶。
『嗯，我在臺灣了。』
「嗯。」
『睡不著嗎？』
「嗯，對啊，我想問你……」
『給你問。』
「你知不知道哪裡有漂亮的沙灘？」
『沙灘？』
過了三秒後，小田說：
『知道幾個，怎麼了嗎？』
「沒有，我只是突然有點想看海。」
又是一陣沉默，這次比較久，十秒。
『你人在家？』
「我在家啊。」
『好，你先不要出門，等我，我過去你家載你。』
「蛤？」
『我說，你，在家等我。』
「啊，等等……」
『先這樣，你自己記得多穿一點。』
語畢，小田便掛上電話，徒留錯愕的我，
我隨口提提的事情，沒想到他這麼認真看待，
起初我只是想聽他的聲音，
我想知道他會怎麼安撫我，
沒有想到他竟然要直接帶我去看海。
我換了厚一些的褲子，披上一件薄外套，
等著小田的電話，二十分鐘過後，
我家門鈴響起，我打開門，看見小田，
他看起來像是剛睡醒的樣子，我有點心疼。
「你剛剛接到我電話的時候，是不是已經睡了？」
『剛睡而已。』
「你不用特地趕來的啊，其實我……」
『沒關係，我想陪你，想帶你看海，我們走吧。』小田打斷我的話。
有一種不尋常的感覺，我提醒自己。
但小田就是這樣的人，我告訴自己。
「我們要去哪裡？」
『北海岸。』
一開車，小田問我想聽音樂還是廣播，
我選了音樂，他放了一張綜合許多歌手的CD，
我猜他不想聊天，而且他精神可能不是很好，
他集中注意力開著車，而我專心地觀察他的狀態。
到達海邊的時候已經十二點半左右，
出乎預期的冷，海風還蠻大的，
我們下車，循著步道走到沙灘上。
「要不要脫鞋沿著沙灘散步？」我提了個點子。
『你不怕冷的話，我沒意見。』
於是我們倆拎著各自的鞋子並肩而行，
只差沒有牽手，不然此情此景，真的極為浪漫。
海水打上岸，淹到我的腳背上，我打了個噴嚏。
小田脫下他的外套披在我的肩上，輕聲說著：
『會冷就不要勉強自己。』
「謝謝。」
『我們在前面那裡，停下來休息吧，
一直走下去，說不定兩個人都著涼感冒。』小田指著不遠處說。
我們坐在沙灘上，打著赤腳，
月光皎潔，照耀著整片沙灘，
我希望時間可以在此時靜止。
海水淹到小腿肚，我試著弓起腳捲褲管，這時小田出聲：
『我幫你。』
他幫我捲著右腳褲管，他的頭髮離我很近，
我聞著他淡淡的髮香，他換腳繼續捲褲管。
『好了。』他笑得像個孩子般，陽光燦爛。
「謝謝。」
他捲著自己的褲管，我想要惡作劇一下，
「小田，我頭有點暈，能借我靠一下嗎？」
『可以，你還好嗎？』
「還可以。」
我把頭慢慢倒往他的肩膀，
他的手也在此時按在我的頭上，
好似希望我能靠得舒服點，
我享受著這個片刻，小田突然摸起我的手。
『你的手好冰，會不會冷？』
「一點點。」他牽起我的手。
『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們回去吧。』
「再等一下，好嗎？」
『最多再待十分鐘，等等我們兩個都感冒就不好了。』
「嗯，好，就十分鐘。」
小田握著我的手，他的手很溫熱，
就像他的人一樣，總是充滿能量，
儘管我心裡明白得很，
這雙溫熱的手，不會屬於我，
此刻的我還是想緊緊牽住他的手。
心裡面突然出現一種速度感，
彷彿一切好到要崩壞要脫序，
要即將墜毀了。
『小羽。』
『睡著了嗎？』
「沒有。」
『我們回家吧。』
「嗯。」
我們起身，不知怎的手還繼續牽著，
我告訴自己只有今晚，就今晚而已，
心裡卻認為不能再繼續這樣下去了。
我把手移開，脫下身上的外套披回小田肩上
他察覺到後看了我一眼，接著繼續走著，
月色朦朧，我分辨不出他的表情透露著什麼。
我們上車，小田發動車子，卻沒有馬上開走。
『心情好多了嗎？』
「嗯，好多了，謝謝你。」
『你今天說很多次謝謝。』
「有嗎，我說很多次謝謝？」
『大概兩、三次。』
「那就是我真的很感謝你，都這麼晚了，
你還特地載我來看海。」
『小羽，如果我沒有去找你，
你會自己開車出來看海嗎？』
「不會啊，我會自己待在家。」
『真的？』
「真的。」
「為什麼這麼問？」
『沒事。』
『安全帶繫上吧，準備開車了。』
「好。」
回去的路途上，我一直處於閉目養神的狀態，
而小田則是哼唱著一些我不熟悉的旋律，
他很開心，不，旋律聽起來有種哀傷的感覺，
所以他心情不好嗎？我睜開眼，
看見小田一手撐著方向盤，一手按著肩膀。
「我幫你。」我以不怎麼好看的姿勢爬到後座。
我雙管齊下，兩手一起幫他按摩，
我使了點力氣，他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可以了，我舒服多了。』
「你累的話，要不要換我開？
反正都已經到臺北了。」
『沒關係。』
我家到了，小田下了車要送我到家門口，
我請他趕快回家，我們僵持了一會兒，
小田爭不過我，他走回車子上，我站在門邊，
看著他的背影，他回頭看了我一次，揮著手道別，
我也笑著揮著手。接著他上車發動引擎，
他搖下車窗，輕喊著：
『快回家睡覺！會感冒的。』
我揮手示意我聽到了，
我看著車子裡頭的小田，
他也正看著我。
『我要開走了，快點回家。』
我目送小田開車離開，直到車子消失在我的視線，
我轉身，上樓，
然後我知道，
今晚，我大概又要失眠了，
但是不要緊，只要想起你，
失眠的夜晚也是甜的。